「哥！哥！跟你開玩笑呢，我們像那吃霸王餐的人嘛！」
張曉強立馬從心，對著胳膊有自己大腿粗的禿頭壯漢裝孫子。
禿頭壯漢打量著幾人，斬釘截鐵地說︰「先付錢。」
「是是是！」
張曉強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乖乖地掃碼付錢。
服務員妹紙「哼」了一聲，又罵了一句「死跑龍套的」，趾高氣昂地跟著禿頭男子返回店內。
張曉強見兩人走遠，才叉著腰裝威風︰「你才死跑龍套的呢！其實，我是一名演員！如果你非要叫我跑龍套的，請不要在前邊加個‘死’字！」
「我知道！這是周星星《我養你啊》里面的經典台詞！」萬鵬大捧場道。
張曉強滿意地點點頭，手扶在膝蓋上，霸氣側漏地坐回椅子上。
「兄弟，記住，別人當我們是條咸魚，我們自己千萬不能看輕自己，否則真的和一條咸魚沒有區別了。」
張曉強摟著黃梵奈，把杯子的啤酒喝干，有幾分醉態地說道。
黃梵奈一怔，問道︰「可是，或許……我真的就是一條咸魚呢……」
「怎麼會呢，就算是一條內褲，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張曉強立馬鼓勵道。
「我知道！」
萬鵬大舉手喊道，結果發現大家以關愛兒童的眼神看著他，默默地把手給放下了，小聲道，「這還是出自周星星的電影，是《國產007》里的台詞……」
再說黃梵奈，他深受「咸魚理論」的鼓舞，掏出手機，把相簿打開，擺在桌子上。
「這是我前不久江南采風時畫的油畫，你們給提提意見。」
一位畫家誠邀大家給自己作品提意見，這便是嚴肅的藝術探討了。
雖說是在燒烤攤上，那這事也是高大上的，連最不著調的張曉強也把手指上的油嘬干淨，用無名指點亮屏幕，大家湊近細細觀賞。
嗯……
魏白辰看完，揉了揉眼楮，和張、萬兩人一樣都在沉默著。
「怎麼樣？大家給說說，不足的地方盡管批評。」
黃梵奈眼神掃過三人，眼巴巴地等著他們的評價
「兄弟，我有話直說了，你這畫啊」
張曉強話說一半，模模牛仔褲的口袋，掏出半包紅雙喜，顛出一根叼在嘴里︰「你這畫啊，應該是好畫，可惜我沒看懂，還是听听大白老弟和鵬大的看法吧。」
黃梵奈看著他做完全套動作，結果听到這個不置可否的答案，隱隱有些失望，轉而又重燃期待，望向另外兩人。
萬鵬大見張曉強把煙點上了，開始一口口吐著煙圈，硬著頭皮迎向黃梵奈期待的目光，擠出笑容︰
「梵奈兄弟，俺高二就輟學了，文化水平忒低，對畫畫這種事情一竅不通。你就是把梵高真跡擺在俺面前，那俺也說不出啥道道來，光知道那家伙割耳朵下酒了……」
黃梵奈見萬鵬大越說越離題，沒耐心再听，給魏白辰把酒添上，又把杯子鄭重地放到他跟前︰
「魏哥，就屬你文化水平最高，你給說說看。你照直說，不要有顧忌，我想听實話。要真是和別人說的那樣，說我沒有藝術天賦，那我就認了。從今以後，我就把畫筆和畫板當柴火燒了，再也不畫了。」
這兩年來，黃梵奈一直在豎店跑龍套攢錢，一攢夠路費，就出去采風畫畫，錢花光了就再回來跑龍套，周而復始，卻沒幾個人賞識他的畫。
和那些沒當上明星的龍套一樣，他的心，有些冷了。
見他說著泄氣話，張曉強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搔搔頭道︰「嘿，別說這喪氣話，你還真認命做條咸魚啊？大白老弟，你給句實話，梵奈兄弟的畫到底什麼水平？」
「就是，就是！俺文化低，不會說話，你快給說說！」
萬鵬大和張曉強一樣，都把難題甩給魏白辰。
魏白辰望著黃梵奈頹喪的自我懷疑的表情，笑了笑，伸手拿起一串烤雞翅膀︰「怎麼了，我們的大畫家？不是要超過梵高和莫奈的嘛？這就泄氣了啊。」
黃梵奈抬起頭，仰面看著他。
魏白辰把微焦的翅尖咬在嘴里，嚼了嚼，接著道︰「其實吧，我不懂畫，尤其是印象派，最多也就看看西方現實主義的油畫」
「對對對，俺也喜歡看國外的那種畫，畫上那些人都是光不溜秋的，老刺激了！」萬鵬大附和著說道。
「你不說話能死啊，老是打岔！那種畫誰不愛看，要你說啊！」
張曉強怒懟自己的老鄉，朝他翻了大大的白眼，萬鵬大嘟囔一聲，不敢再說話。
魏白辰莞爾，接著說道︰「反正看完你的畫，我就一句話挺有味道的！」
說著，他把翅尖的小骨頭吐了出來。
「對對對，大白老弟說得對！有味道！就是這感覺。鵬大，你說是不是？」
張曉強連聲附和，還給了正在啃羊肉串的萬鵬大一腳。
「是是是，我也這麼覺得的！」
萬鵬大趕忙點頭，然後彎腰拍拍褲子上的髒腳印。
「謝謝，我敬你們一杯，干！」
黃梵奈舉杯，把啤酒喝干，痛快地用袖子擦擦嘴。
「好！干！」
「干！」
「一口悶！」
……
這一夜，在這個小小的豎店燒烤攤，性格迥異的四人互相鼓勵著，說著騙人的鬼話。
是不是有人傻乎乎的信了呢？魏白辰不知道，他也不想問。
翌日凌晨，四點。
在演員服務部門口，停著兩輛大巴，一個被叫做「李哥」的群頭在車門口點名喊人。
「楊巔峰！來了沒有？」
「來了!」
「上車！下一位，熊初墨？嘿，這名字有意思。」
「李哥，下次喊我初墨就行……」一位長頭發的妹紙害羞地說道。
「行行行，趕緊上車！章宇歌！嗯，章宇歌？人到沒到？」
「來了來了，李哥，不好意剛剛沒听到。」
「就你耳背，是不是給炸藥炸聾了？得了，快上車！」
「史……」
……
李哥的點名在繼續，不一會兒，群演的位子就空出來了，有幾個人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能在集合點報到。
「還缺四個戰士，175以上的優先！」
他話一說完，沒接到通告的人立馬圍了上來，開始搶角色︰
「李哥，選我！選我！」
「我178！」
「李哥，我在《三營長》電視劇里演過戰士！放過炮！我有經驗！」
……
「你！還有那個高個！得，畫家你也算上！那是你朋友？也來吧！」
李哥顯然認識黃梵奈，而且兩人關系似乎不錯，沾了他的光，魏白辰順利坐上了巴士。
黃梵奈接上戲，心情不錯，開始和魏白辰閑扯︰
「李哥和我是一起來豎店的，還和我合租過一段時間，他腦子活、會來事，當上群頭後一直挺照顧我的。
對了，這種別人沒來、大家等著撿活兒的接通告方式，在豎店有個專門的叫法，叫做撿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