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巫妖恨!
在返回鎮魔古洞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生怕阿合台不顧大局、擅作主張。
這倒好,還是惹出了事端。
牛頭蠻族能盜出骨杖,說起來還是機緣巧合。
當然,也有巫妖暗中的推波助瀾。
苗族大巫師不在,巫妖路過七里峒時,憑借特有的感應手段,確定了骨杖的方位。而後,他驅使附近躲藏的牛頭蠻族去搶奪,為此,他還費勁心思去牽制苗族的其他巫師。
東西是盜了出來,可就稍耽擱了一步,就被不開眼的阿合台窩里斗。
窩里斗就罷了,還偏偏作死去陰谷。
去陰谷就罷了,還打不過對方,將沒捂熱乎的骨杖丟了。
廢物!
天生反骨的廢物!
瞧見對方的裝束,卡隆巴眼楮一亮,趕忙湊過來求救。
「是巫妖大人吧?還請您出手救一救阿合台巫師。」
「救他?哼!」
巫妖一聲冷哼,翻手在懷中模出一粒閃爍著黑光的珠子,當著黎族眾人的面一把捏碎。
碎屑如沙,從指縫滑落下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既然成了這副德行,留你還有什麼用!」
話音剛落,阿合台的身上傳出噗噗的連聲悶響,從里向外透出了數十道光線。緊接著,黑火轟地一聲呼嘯而出,連同背負他的黎族勇士一並吞沒,熊熊燃燒起來。
因為恨,巫妖根本不想救這個爛人!
反正是個廢物!
撕心裂肺的慘叫,在林間響起。
這慘叫,更多是來自那個無辜的背負者。
黎族眾人大驚,下意識四處躲閃開,而後捧起地面的沙土、扯下附近的樹枝,想要撲滅燃燒的火焰。
可惜,一切太遲。
只是數十息,地上就多了一大攤黑灰。
巫妖不理會黎族人的大呼小叫和哭嚎,旁若無人般穿過人群,引著身後的惡龍,走到萬劍一等人的對面。
陰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
最終,他硬生生在幽黑雙眸中,擠出了一點假笑。
「想必這兩位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黑白雙煞’吧?這位小兄弟倒是一副陌生面孔,三位幸會幸會!」
萬劍一三人並不搭話。
巫妖不以為然,抬臂遙指杜必書抓在手中的骨玉法杖,懇切說道︰「閣下,那根骨杖乃是巫族的聖器,還請歸還我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萬劍一眉峰一挑,輕移一步,半擋在杜必書的身前,預防對方突起發難。
幽姬同樣踱步,與他站成一排。
在這黑衣人身上,兩人都察覺出了威脅,尤其是那只狀如惡龍的怪獸。
沒想到——
在他們的身後,杜必書悠悠回了一句,好似對巫妖的‘提議’不屑一顧。
「任何代價,不見得吧?如果我要獸妖的寵物饕餮呢,你給還是不給?」
「你說什麼!」巫妖聲音轉冷,眸子里盡顯寒意。
「說什麼,你的心里很清楚。而且,我所知道的,遠超過你的想象。」杜必書哂然一笑,又橫向移開兩步,看向悲慟呆立在遠處的黎族眾人,「你們還不快滾,這里的事不該你們摻和!」
話畢,杜必書一翻手腕,將骨玉法杖送回了儲物空間,不再避諱旁人。
到了上清境,有些秘密不需要再刻意隱藏,他有能力去守護。
卡隆巴聞言一呆,可還是快速拽下一塊獸皮,將地上的黑灰捧了兩把,轉身招呼同伴們一起離開。
正如所言,這里的事不是他們能摻和的。
這位巫妖大人,根本不會在意黎族的死活,另一方也和他們不是一路。
在黎族眾人撤走時,巫妖黑眸中亮光一閃,隨即又恢復了陰冷。
很快,場中就剩下了四人一獸。
「你剛才是在救他們?」
「救?想多了,只是有些話不想讓旁人听到,免得有人又要滅口。」
杜必書搖頭一笑。
可巫妖不這麼認為,頗為唏噓地嘆了一聲。
「滅口……我與他們有些淵源,不到必要,不會趕盡殺絕。你怎麼稱呼?」
「稱呼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雲弟子杜必書。至于你剛才說的淵源?哦,你是說自己的黑巫族身份,還是說自己的本名黑木?」
听到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巫妖身軀一震,周身陰冷的氣息大盛,連腳邊的細草都凝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道隱藏在記憶深處的傷口。
每憶起一次,就會傷痛一次。
但是,他偏偏不願去忘記!
仿佛感知到他的心情變化,一直跟隨的惡龍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似乎準備撲出噬人。
萬劍一和幽姬同樣驚訝。
驚訝于這些內幕。
觀對方的神情變化,杜必書所說的極有可能是真,他到底從哪里知道的這些?
雖有疑問,兩人還是默契跨前一步,做好出手的準備。
數息後,巫妖艱難平復心緒,喃喃說了一句。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你去過鎮魔古洞?是他對你說的麼?」
在他想來,這是唯一的一個可能。
在世間,若說有人不曾忘記‘黑木’這個名字,也只有他和獸神!
最初,巫妖是打算交換乃至搶奪骨杖,不過,現在反而不著急了。
他想知道得多一些。
哪知,杜必書賣起了關子。
甚至,是信口胡謅。
「焚香谷上官策,你總該知道吧?他前不久親口告訴我的!」
在胡謅的同時,杜必書默默消化回氣丹的藥力,加快恢復虧損的法力。
「哼,小子,他可不知道這些……」巫妖心中微怒,「你是在套我的話?」
「套話?有這必要嗎?」
杜必書向前踏了幾步,繞到萬劍一和幽姬的身前,坦然直面巫妖。
還不忘朝仍在咆哮的惡龍招招手,露齒一笑。
惡龍忽地鼻翼抽動兩下,似在嗅聞著什麼。
隨後,它的兩只凶眸中閃過了疑惑,方才的怒意竟然收斂了回去,打了一個響鼻,退後兩步趴伏下來。
沒有了之前的敵意。
這反常的舉動,不僅是萬劍一兩人,連巫妖都察覺出了怪異。
身為惡龍的主人,他可是深知它的秉性——在外人的面前,突然沒有了敵意,就代表著認可了對方。
越是如此,巫妖心中的好奇越盛,同時也有濃濃的忌憚。
「你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的,這不重要!黑木,你不是真的背棄巫女娘娘吧?」杜必書不去回答問話,反而拋出一句又一句的驚人之語。
巫妖身軀再度顫抖,雙眸中的冰冷不在,激動取而代之。
這激動存留了一瞬,又被他強制逼回了深處。
那太過遙遠的記憶,不想重新憶起。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巫妖稍稍停頓,「也不需要明白,現在,你只需要做出一個選擇——骨杖你給不給?」
他拍了拍趴伏在旁的惡龍頭顱,強行讓自己冷下了心腸。
剛才的話,也是在給自己一個選擇。
免得再說下去,那深植在心中的意念,就會被動搖。
惡龍低沉咆哮一聲,不情願地站起身,撩起眼皮瞄了瞄前方。
還是沒有敵意。
連續兩次都是這樣,杜必書心中有了底氣。
看來,隨著修為的提升,渡靈人(靈師)特有的氣息更加明顯。
就如同玄火壇下的赤焰獸。
對于巫妖的‘最後通牒’,杜必書沒有理會,反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話語越發淡然。
「黑木,獸妖是秉承戾氣而生,可對?」
「沒錯。」
巫妖下意識回答。
隨即,他意識到對方答非所問,剛要冷聲逼問,耳畔又響起另一番話。
「在修煉界里,有一類專門與陰靈惡魈打交道的行當,雖然各個分支的名字存有差異,但也有一個統一的稱謂——靈師,不知你可曾听過?」
「靈師?當然有听過,鬼域賀陰山就有著一位……你什麼意思?」
巫妖順口回答,甚至,隱隱猜到了對方話里的潛台詞。
可那又如何,不可能的!
「意思很簡單,也很粗暴。」杜必書鋪墊了這麼久,終于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在巫妖現身後,這個有些瘋狂的想法,就鬼使神差地冒了出來。
或許,能行!
或許,不可行!
兩個結果,可謂天差地別。
「其實,杜某就是一個靈師,而且,非常有興趣試一試。」
話止于此,相信對方會明白。
豈止是明白,就連一旁的萬劍一和幽姬,都猜到了杜必書想要做什麼。
「必書,不行!我反對!」
「你在胡說什麼!你是在找死!」
兩人不是初出茅廬的修煉小輩,南疆的秘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特別是關于獸妖的傳說。
古老相傳,十萬大山里的諸多蠻族,就是當年獸妖麾下妖王的部從。
蠻族的凶殘,世人皆知。
這段時間,兩人看似在十萬大山里威風凜凜,實際采取的都是襲擾、分化、驅趕的策略,很少正面硬剛。
至于大山深處的鎮魔古洞,更不曾涉險其中。
有些禁忌之地,沒有十足的把握,斷然不能進入犯險。
現在——
杜必書竟然想去那里。
簡直是去送死!
另一邊。
聞言,巫妖眸子急縮,周身的黑袍鼓脹,陣陣陰氣月兌體而出,情緒顯得極為激動。
可見,他有所意動。
這激動的情緒持續了數十息,又被他生生摁了下去。
「靈師又如何,賀陰山那位已經造詣深厚,可是他連我都斗不過。」巫妖盯著杜必書細瞅了一眼,「你不及他,一切都是大話!」
「是不是大話暫且不管,以當前的形勢,只要你斗不過我們三人聯手,骨玉和骨杖兩件聖器你就拿不走。當然,不用你立刻給出答案,我們還要在陰谷待上一段時間,隨時恭候大駕!」
說罷,杜必書做出了請便的手勢。
非常果決。
可以說,由始至終,交談的節奏都掌握在自己一邊。
在他的身後,幽姬欲言又止。
可她歪頭見萬劍一沒有說話,索性不再言語。
巫妖平靜打量對面的年輕人,幽黑的雙眸閃爍不停。
顯然,是在斟酌利弊得失。
最終,他在黑袍懷中一陣模索,取出一張古樸的獸皮巫符,慎重夾在食中指之間。
「我想試試!」
就這樣輕易被唬走,實在心有不甘。
至少,要掂量掂量對方的斤兩。
巫妖能有這樣的選擇,杜必書一點都不意外。
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豈能是別人三言兩語所能左右。
倘若對方干脆轉身離開,那才真要嚴加提防。
杜必書呵呵輕笑,左側袍袖一甩,一張下品淨世符同樣出現在指間。
「我的劍道,你剛才也算見識過。既然你有巫符,我就拿這張靈符獻丑!」
‘丑’字一出口,往生淨世符被他掐訣拋出。選擇的目標不是巫妖,而是徑直射向剛才打斗場所的上空。
符生火光,再化金蓮。
因為修為提升,淨世金蓮顯化的速度,足足快了五成。
璀璨的金光,在斑駁陽光的映襯下,分外耀眼。林中散逸的願力黑絲,登時在地表凝聚成型,繚繞著向半空的金蓮匯聚。
未等靠近,便化于無形。
對此,巫妖在黑袍下不屑哂笑。
「你不過是仰仗了靈符之力……」
「說的也對,再瞧這個!」
杜必書驀地一聲清喝,截斷了對方的笑語,雙手迅疾伸出,屈起中指快速一彈。
兩縷縴細的金光,急射而出。
只見他的雙唇極快翕合數下,金光在奔行途中猝然漲大,生成兩朵拇指大小的淨世蓮花,撞在先前的靈符金蓮上。
鈴∼∼∼
金蓮崩碎如粉,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匯聚在附近的黑絲,當即被席卷一空,再無一絲一縷殘留。
七尺之外,巫妖罩體的黑色長袍獵獵作響。甚至他能察覺到,自身的氣息有了不穩的跡象。
「不好!」
巫妖急忙閃身縱躍,躲開了漩渦影響的範圍。
反倒是趴伏一旁的惡龍,微眯起雙眼,輕輕搖晃巨大的頭顱,顯露出歡喜享受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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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必書停下了誦咒,一揮寬大的袍袖,將前方的金粉漩渦揮散。
然後,看向躲遠的巫妖。
「現在,還要再試嗎?」
雖然,這不是生死相搏,可足以證明一件事。
他有了與對方一爭長短的資本。
巫妖站在遠處靜默了一陣,拂袖轉身便走。
「我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