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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獄卒不是人(求月票)

某處幽暗的石室。

或者說,是一間密閉的囚牢。

囚牢方方正正,四面陰潮的牆壁上,各瓖嵌著一枚劣質的月光石。

光線昏暗,僅能勉強視物。

牆壁沒有任何的窗洞,就好像一副巨大的棺材。

最靠里的一面牆壁上,掛著琳瑯滿目的鐐銬、皮鞭、麻繩和獸骨面具。

給人一種陰森森或不正經的氣氛。

呼∼∼∼

呼呼∼∼∼

靠牆角的一張石床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稻草。一道白袍人影頭枕手臂,側身而臥,發出極有規律的鼾聲。

遠離石床的角落,是一個簡陋粗糙的便溺木桶,散發著餿臭的糞便味道。

能在這種地方酣然入睡,絕對是一個混不吝的主兒。

若不是這人穿一襲筆挺干淨的白袍,不像是任何國度的囚服,還真以為這里是朝廷特設的死牢。

呼∼∼∼

呼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

這人影的襠間一陣蠕動,好像有某樣東西正在跳動。

呼之欲出。

 !

白袍被頂開了一道縫隙,一條泛白的小蛇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向四周瞭望。

觀察了一陣,初步確定這里沒有危險,小蛇奮力扭動身軀,將尾巴抽了出來。

嘶嘶嘶!

它頻繁吐著蛇信,在尖尖的腦袋上,一對眸子里透著焦急和驚懼。

先滑下石床、沿著囚牢的牆角游走一遍,再以腦袋頂了頂緊閉的石門,確保石門不會打開。

做完這些,小蛇真正確認了這里安全,隨著  兩聲輕響,一對薄薄的肉翼才在腦袋下方展開。

螣蛇!

杜必書的靈寵小螣!

如此說來,石床躺著的‘混不吝’,就是只身闖進小徑的杜必書。

只是,他怎麼會在這兒!

小螣輕輕扇動肉翼,身軀浮空而起,重新飛回到石床的邊緣。

它蜿蜒游走至主人的頭顱處,使出渾身解數,嘗試喚醒他。

腦袋頂、蛇信舌忝、尾巴抽,甚至向對方的臉上吐著口水。

一切該用的、不該用的非常規手段,它都試驗了一遍。

可惜,就是喚不醒宛若死豬的‘賭必輸’!

許久。

小螣有些泄氣地倚靠在一邊,呆呆望著酣睡的主人,口中喃喃自語。

「完了完了,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們發現的!死定了,死定了……」

也難怪它泄氣。

來到這處囚牢,都過去了半個多月,可杜必書還是保持側臥酣睡的狀態,一直不曾清醒過來。

在這昏暗的囚牢中,感受時間流逝,本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所幸——

每日,都有一個黑衣獄卒準時準點進來,更換角落的便溺桶,表現得十分積極。

偶爾,這名獄卒還會念叨一些稀奇古怪的話語。

就是這些話,讓躲在襠間的小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主人吶,主人,你們人類有句老話說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見到那位,你還不想著逃跑,偏偏想整點兒ど蛾子套路人家。瞧,把自個兒栽進去了吧?」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這次,小螣被你害慘了!死定了!」

「哦哦,還有……」

螣蛇陰靈在一旁碎碎念,言語間有諸多的抱怨。

可是它渾然忘記了,由始至終,身為一個靈寵,它都表現得極不稱職,不曾提醒過主人一句,更不曾現身阻攔過一招,只管著把自己藏起來。

如同,一個顧頭不顧 的傻 子。

「別鬼叫!讓我再睡會兒!」

杜必書含糊嘟囔著,如同驅趕蒼蠅一般,不耐煩地一抬手臂,將螣蛇陰靈掃飛出石床。

 !

長長的蛇軀砸在對面的牆壁上,在空中一通翻滾,徑直栽進了便溺桶。

若是換作往常,小螣一定會大聲抗議。

可是現在,它只剩下被‘幸福’砸暈的發懵。

這種懵逼狀態,只持續了瞬間。

小螣立刻狂喜驚醒,白影在半空一閃,如閃電般躥到了杜必書的面前。

以蛇軀盤住了對方的脖頸,而且在快速勒緊,尖尖的蛇尾甚至伸進某人微張的嘴巴,直捅到喉嚨眼,再來了一個劇烈攪動。

「呃∼∼∼」

這種情況下,杜必書哪還能睡得著。

登時,他側轉過身軀,雙手扶著石床的邊緣,對著地面一陣干嘔。

嘔吐的穢物沒有半點,反倒整個人有些清醒,尤其嘴巴里還有淡淡的餿臭味。

杜必書右臂撐住石床,撩起沉重的眼皮,向四周昏暗的環境一掃,還不忘搖晃數下腦袋。

酩酊大醉和小酌微醉,完全是不同的感覺。

前者,總是出現斷片兒,人事不省。

後者,則是酒壯慫人膽,放浪形骸。

此刻,杜必書就屬于前者。

好久沒有這般醉過了,上一次還是在畢業的散伙飯時,那可真是感天動地。

曾經做過什麼一概不知,只記得醒來時正死死抱著自家的二哈,而對方一狗臉的生無可戀。

「這次,又是為啥?」

「我這是在哪兒?」

「我都做了什麼?」

杜必書疑惑三連問,下意識抬起右臂,想要撓頭。

撲通!

沒有右臂支撐著石床,整個人立刻栽了下來,和冰冷的地面來了一個法式濕吻。

「哎呦!」

門牙和鼻子傳來了劇烈的痛楚,終于讓他徹底清醒。

捂著嘴巴,一蹦三尺高,登時站起了身軀。

‘醉酒’前的記憶紛至沓來,一股腦兒涌進了腦袋。

「我親愛的主人,你可算是醒啦。再昏睡下去,小螣可真要擔心死了。」

小螣仍舊纏在脖頸上,在他的耳畔歡喜呼叫。

為了表達愉悅的心情,尖尖的蛇尾轉動得如同風火輪一般。

「我這是在哪兒?」

杜必書疑惑打量著周圍,目光在便溺桶、石床和懸掛的刑具等物掠過。

這里,明顯是一間囚牢。

他記得——

先前自己和孟婆在岔道里交談,然後听到一聲轟鳴,再接著就聞到了一股甜香……

很明顯,他是被人陰了。

「主人,你當然是在大牢。」小螣歡喜回應。

「誰問你這個,這不明擺著嘛,我是說咱們關押在哪里?」

「具體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鬼域吧,在主人被麻翻扛走時,小螣好像看見了‘鬼門關’三個字。還別說,那個小娘子的力道真大,扛著你跟拎小雞一樣輕松……」小螣喋喋不休。

「鬼域!鬼門關!小娘子!」

杜必書頓時有些頭大如斗。

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讓他難以接受。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自己栽了!

徹徹底底地栽了!

說實話,自己沒有被當場干掉,就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

「小螣,已經過去幾天了?怎麼肚子有些餓?我嘴里怎麼一股子的餿臭味?」

「都差不多十八天,能不餓嘛。餿臭味……本蛇拒絕回答。」螣蛇陰靈脖子一縮,一雙肉翼有抱腦袋的趨勢。

「得,肯定沒干好事!行啦,先給我說說詳細的情況,我可不想,剛一睡醒就被拉出午門斬首。」

杜必書吧唧吧唧嘴,呸的一聲將餿臭的口水吐掉。

在‘保住小命’面前,之前的過程不重要,只要別知道真相就行。

頓時,螣蛇陰靈如釋重負。

「好好好,小螣這就講!」

……

在小螣的一番講解下,半個多月的往事都被翻了出來。

它口中的紅衣女,當然是指李嬋娟,一听描述,杜必書就能對號入座。

當日,紅衣女扛著杜必書進入鬼門關,在黑暗中行走了兩三個時辰。

途中,他們路過了不少的矮山和陰川。山川之間,或多或少有著建築群落。

最終落腳的這處囚牢,是在一條陰河的岸邊。李嬋娟親自將他送進了這里,就再沒出現過。

至于更細致的,小螣這個慫貨不敢露頭,自然知曉不多。

「等等!你是說,有人天天進牢房更換便溺桶?」

這個問題,很關鍵。

有獄卒天天進來,就代表這里有漏洞。

杜必書默運一遍法力,察覺自己並未受到任何禁錮,身上的法寶也都在,心里就有了小沖動。

「是啊,時間很固定,今天差不多該來了。更正一點,獄卒不是人!」

「這不廢話嘛,在鬼域待著的肯定不是人!」

話剛一出口,杜必書意識到不對。

這麼一說,不是連自己都包括在內?

「嘿嘿,你看了就知道了。」小螣故意賣起了關子。

對于這種欠揍舉動,他只能選擇無視。

隆——

就在這時,對面牆壁的石門,發出了刺耳的地面摩擦動靜。

與此同時,一道縫隙在慢慢擴大。

「有人來了!要不要躲……」

杜必書的話還沒有說完,某蛇已經哧溜一下,鑽進了他的衣袍下擺。

跑得比兔子都快。

杜必書暗啐一口,連忙躺回石床上裝睡。

為了瞧見獄卒的模樣,他特意換了一個姿勢側臥——面朝石門,雙臂擋面。

在剛才挪腳的過程中,他能清晰感受到小螣的恐懼,盤在腿上的蛇軀竟在不斷打顫。

什麼鬼!

讓這慫蛇怕成這樣,難不成比它還要厲害?

要真是那樣,獄卒這一關就不好過。

杜必書心有忐忑。

在他的偷窺目光下,石門僅打開一半,就戛然止住。

門外,黑影一閃。

一個身高六尺的黑影,晃悠悠閃進了牢內,與之相隨的,是嘩啦啦的鐵鏈拖地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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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

獄卒怎麼會帶著鐵鏈,也沒見他押解著囚犯?

隨著黑影的靠近,杜必書的詫異更甚。

這獄卒明顯不是人類模樣,倒像是一個半獸人。

腦袋的上方伸出兩根弧形的觸角,面孔與人類無疑,可上顎伸出了一對宛若螞蟻的口器。

軀干還算正常,只是有著兩對手臂側生。一對手臂捧著一個便溺木桶,一對手臂持握兩把刷子。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個蟻人。

沒錯,就是蟻人。

在這一刻,杜必書明白了‘不是人’的含義。

在這蟻人獄卒的兩個腳踝處,還有一條長長的鐵鏈相連。

呃,難道這獄卒也是囚犯?

以囚制囚?

這不是不可能,在世俗朝堂里,君王為了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也會讓一部分表現良好的囚犯管理牢房或礦工。

嘩啦嘩啦!

蟻人獄卒拖著鐵鏈走到角落里,一言不發。他放下手中的便溺桶,兩柄刷子在其內亂刷一通,才抱起舊有的便桶走向石門。

堪堪走到一半,獄卒又停了下來,把木刷交叉往後腰一別,開始悠哉擺弄頭頂的兩只觸角。

如在梳理頭發。

餿臭的味道,自兩柄木刷的表面散出,並且,還掛著些許黃褐色的穢物。

呃,等等!

這是什麼操作?

既然干了這個行當,就要愛崗敬業一些吧。你這樣做,明顯是在糊弄鬼。

甚至,杜必書都明白了對方的騷操作。

便桶是刷過了、也換過了,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房間,做了一些表面功夫。

若是這里有多個囚牢,完全可以循環下去。

算了,反正不關他的事。

還是想辦法逃出去先,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望著獄卒即將離開的背影,杜必書略微活動手腕,雙腳輕緩放到了地面。

躡手躡腳向前走了兩步,在獄卒背後三尺的位置站定,翻手做出了掌劈的動作。

既然對方的雙腳受制,暗中偷襲應該不成問題。

不動用法寶,也是避免出現法力波動。

刷!

就在他將要劈掌的一瞬間,那獄卒似有所感,一顆腦袋竟然   旋轉過來,發出一聲陰冷的低笑。

「你醒了?你……想做什麼?」

在昏暗的囚牢里,一雙陰森的鼓泡眼盯著自己,而且是以一種詭異的姿勢。

換誰,都會感得毛骨悚然。

按照預想的場景,杜必書覺得自己該暢快大吼一聲︰「做什麼,當然是要你的命!」,然後繼續發動攻擊。

即便不能重創對方,也能趁機逃出石門。

憑著他的修為和手段,哪怕這里是未知的鬼域,也能闖出一片天地,總比困在這里束手待斃要強。

可現實是——

某人訕訕地將手掌抬高、放松,撫模頭頂的黑發,最後滑到豎起的發髻上。

緊接著,展顏一笑。

「這位獄卒大哥,一看就是英俊瀟灑、氣宇不凡、風流倜儻,在下自愧不如。對啦,您怎麼稱呼?」

這是某人轉了性子?

當然不是!

隔著蟻人獄卒旋轉的腦袋,杜必書瞥見了門外的一抹紅影,讓他即時更改了主意。

蟻人獄卒怪眼一翻,沒好氣地甩下一句。

「你這人類,有毛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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