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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五、話由來

俠客令正反兩面各自刻著登船的地點和時間。眾人從雪山下來,來到東海邊,已是十二月初五。

這廝東海之濱的一個港口。白自在、謝煙客還有石中玉等人聚在此處,和賞善罰惡二使,一起等候大船來到。

三人暫在一間茅屋中歇息,到了傍晚時分,海上霧氣繚繞,似是仙境一般。落日余暉灑在海面上,襯出一層朦朦朧朧的金輝。

石中玉坐在海邊欣賞美景,忽地見一艘黑影巨舟突破霧靄,闖了進來。賞善罰惡二使點點頭,輕聲道︰「諸位,來了,請罷!」

白自在和謝煙客停下了手上的的棋盤殘局,兀自起身來到屋外礁石上。那巨舟卻只是停在三丈之外,恐怕是近海吃水不夠會擱淺的緣故。

「俠客島迎賓使,奉島主之命,恭請雪山派白掌門、摩天崖謝居士、長樂幫石幫主啟程!」

那巨舟上傳來一個漢子的吆喝聲,緊接著就是喧天的鑼鼓聲。

謝煙客腳下輕輕一點,在海面上點了兩下,一招蜻蜓點水,便來到了巨舟甲板上。白自在一拍礁石,借力在空中一個滑翔,人已經落到了船上。

這二人都需要借力方才能夠躍出如此距離,但到石中玉時,他卻相當詭譎,竟然是一劍飛出,隨後腳踏飛劍而去。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劍仙嫡凡一般。就連白自在和謝煙客都看得一愣愣的。

「啪啪啪!好俊的功夫!」張三和李四同時鼓掌,二人互相一抵力,也來到了船上。這船上都有幾個黃衣漢子,為首的就是恭迎使了,只是武功都不甚高。

夜深之後,大船轉向東南。在海中航行了三日,到第四日午間,掐指一算正好是臘月初八。那黃衣漢子指著前面一條黑線,說道︰「那便是俠客島了。」

石中玉極目瞧去,也不見那島嶼有何異常,但一顆心卻忍不住怦怦而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感召他的神識。

又航行了一個多時辰,看到島上有一座高聳的石山,山上郁郁蒼蒼,生滿樹木。隨後大船駛向島的南背風處靠岸。

那黃衣漢子道︰「俠客島已到,請諸位登島!」

島南是好大一片沙灘,東首石崖下停泊著四十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這些船只有新有舊,可見這些年上島之人陸陸續續都未曾離開過。

黃衣漢子躍上岸來,從懷中取出一只海螺,嗚嗚嗚的吹了幾聲。過不多時,山後奔出十幾個名漢子,都是一色黃布短衣,快步走到眾人身前,躬身說道︰「島主在迎賓館恭候大駕,諸位這邊請。」

這是十二月天,但這些人武功並不高,卻仍舊穿著如此單薄,實在是奇怪。

三人跟著黃衣漢子轉入山中後,兩旁都是森林,一條山徑穿林而過。行了數里,轉入一條岩石嶙峋的山道,左臨深澗,澗水湍急,激石有聲。一路沿著山澗漸行漸高,轉了兩個彎後,只見一道瀑布從十余丈高處直掛下來,看來這瀑布便是山澗的源頭。

張三抬起一掌,「啪」的一聲將瀑布截斷,李四做了個請的手勢。眾人走進瀑布後,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旁點著油燈,光線雖暗,卻也可辨道路。這甬道依著山月復中天然洞穴修鑿而成,人工開鑿處甚是狹窄,有時卻豁然開闊,只覺漸行漸低,洞中出現了流水之聲,淙淙琤琤,清脆悅耳,如擊玉磬。山洞中支路甚多,極容易將人繞暈。

在洞中行了兩里有多,眼前赫然出現一道玉石砌成的洞門,門額上雕有三個大字,正是迎賓館。

走進玉石洞門,地下青石板鋪得甚是整齊。那漢子將他們引進左首一個石洞,說道︰「諸位請在此稍歇,待會筵席之上,島主便和諸位相見。」

洞中桌椅俱全,三枝紅燭照耀得滿洞明亮。一名小童奉上清茶和四色點心。

白自在和謝煙客都不敢動這些食物,生怕有什麼劇毒在其中。他們雖然都是武林中的大宗師,但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反而更加拘警。

倒是石中玉知道各種真相,反倒不慌不忙,拿起糕點就開吃。

謝煙客和白自在見這個小友都如此膽大,心道二人一把年紀了還比他更怕死不成?「噗嗤」一聲笑,也都拿起糕點茶水來吃。

三人在洞中閑聊,又坐了一個多時辰,忽听得鐘鼓絲竹之聲大作。那引路的黃衣漢子回到洞口,躬身說道︰「島主請諸位赴宴。」

白自在和謝煙客對視一眼,心道終于要見到這位神聖了。他們倒是要看看這位高人到底是不是有著三頭六臂,竟然能夠叫這麼多年來這麼多位中原高手一去不返。

穿過幾處石洞後,但听得鐘鼓絲竹之聲更響,眼前突然大亮,只見一座大山洞中點滿了牛油蠟燭,洞中擺著一百來張桌子。賓客正絡繹進來。這山洞好大,雖擺了這許多桌子,仍不見擠迫。數百名黃衣漢子穿梭般來去,引導賓客入座。所有賓客都是各人獨佔一席,亦無主方人士相陪。眾賓客坐定後,樂聲便即止歇。

三人四下觀望,便見到許多熟悉之人巍巍踞坐,雜坐在眾英雄間。白自在和謝煙客都是暗自心驚,那十多年前失蹤的高手,都悉數在此,本以為他們早已身死道消,卻沒想到如今還是容顏未改,反倒還年輕了許多一般。

「那是天鷹堡丁開!」白自在大吃一驚,所見那人正是當年不可一世的天鷹堡的末代堡主,丁不三和丁不四的師父!

突然間,鐘鼓之聲大作,一名黃衫漢子朗聲說道︰「俠客島龍島主、木島主兩位島主肅見嘉賓。」

白自在和謝煙客心頭一震,直到此時,他們才知俠客島原來有兩個島主,一個姓龍,一個姓木。

中門打開,走出兩列高高矮矮的男女來,右首的一色穿黃,左首的一色穿青。那贊禮人叫道︰「龍島主、木島主座下眾弟子,謁見貴賓。」

張三和李四也雜在眾弟子之中,張三穿黃,排在右首第三,李四穿青,排在左首第四,在他二人身後,又各有十余人。

眾人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張三、李四二人的武功,大家都曾親眼見過,哪知他二人尚有這許多同門兄弟,想來各同門的功夫和他們也均在伯仲之間,都想︰「難怪三十年來,來到俠客島的英雄好漢個個有來無回。且不說旁人,單只須賞善罰惡二使出手,我們這些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又有哪幾個能在他們手底走得到二十招以上?」

石中玉卻是清楚,他們提升實力靠的是那神酒禁藥。但即便如此,這二十來個宗師高手,放在中原也絕對是一等一的大勢力了。單憑其一己之力,便可橫掃武林。

兩列弟子分向左右一站,一齊恭恭敬敬的向群雄躬身行禮。群雄忙即還禮。張三、李四二人在中原分送銅牌之時,談笑殺人,一舉手間,往往便將整個門派幫會盡數屠戮,此刻回到島上,竟是目不斜視,恭謹之極。

細樂聲中,兩個老者並肩緩步而出,一個穿黃,一個穿青,那贊禮的喝道︰「敝島島主歡迎列位貴客大駕光降。」龍島主與木島主長揖到地,群雄紛紛還禮。

那身穿黃袍的龍島主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和木兄弟二人僻處荒島,今日得見眾位高賢,大感榮寵。只是荒島之上,諸物簡陋,款持未周,各位見諒。」

他說話聲音十分平和,這俠客島孤懸東海之上,他說的卻是中原口音。

木島主又擺手道︰「各位請坐。」

他語音甚尖,似是閩廣一帶人氏。

待群雄就座後,龍木兩位島主才在西側下首主位的一張桌旁坐下。眾弟子卻無坐位,各自垂手侍立。

有人想︰「俠客島請客十分霸道,客人倘若不來,便殺他滿門滿幫,但到得島上,禮儀卻又甚是周到,假惺惺的做作,倒也似模似樣,且看他們下一步又出甚麼手段。」

還有人則想︰「囚犯拉出去殺頭之時,也要給他吃喝一頓,好言安慰幾句。眼前這宴會,或許是我們的殺頭羹飯了。」

眾人看兩位島主時,見龍島主須眉全白,臉色紅潤,有如孩童;那木島主的長須稀稀落落,兀自黑多白少,但一張臉卻滿是皺紋。二人到底多大年紀,委實看不出來,總是在六十歲到九十歲之間,如說兩人均已年過百歲,也不稀奇。

各人一就座,島上執事人等便上來斟酒,跟著端上菜肴。

每人桌上四碟四碗,八色菜肴,雞、肉、魚、蝦,煮得香氣撲鼻,似也無甚異狀。

石中玉隨意四顧分座各桌的來賓,見上清觀觀主天虛道人到了;關東四大門派的範一飛、風良、呂正平、高三娘子也到了。這些人心下惴惴,和石中玉目光相接時都只點了點頭,或許並不認得他,卻不出聲招呼。

龍木二島主舉起酒杯,說道︰「請!」二人一飲而盡。

豪雄見杯中酒水碧油油地,雖然酒香甚洌,心中卻各自嘀咕︰「這酒中不知下了多厲害的毒藥。」

大多數人都舉杯在口唇上踫了一踫,並不喝酒,只有少數人心想︰「對方要加害于我,不過舉手之勞,酒中有毒也好,無毒也好,反正是個死,不如落得大方。」當即舉杯喝干,在旁侍候的僕從便又給各人斟滿。

龍木二島主敬了三杯酒後,龍島主左手一舉。群僕從內堂魚貫而出,各以漆盤托出一大碗、一大碗熱粥,分別放在眾賓客面前。

白自在和謝煙客踫一個眼神,均想︰「這便是江湖上聞名色變的臘八粥了。」

那熱粥蒸氣上冒,兀自有一個個氣泡從粥底鑽將上來,一碗粥盡作深綠之色,瞧上去說不出的詭異。本來臘八粥內所和的是紅棗、蓮子、茨實、龍眼干、赤豆之類,但眼前粥中所和之物卻菜不像菜,草不像草,有些似是切成細粒的樹根,有些似是壓成扁片的木薯,藥氣極濃。群雄均知,毒物大都呈青綠之色,這一碗粥深綠如此,只映得人面俱碧,藥氣刺鼻,其毒可知。

吃還是不吃?白自在和謝煙客都是拿不定主意。實在是這臘八粥賣相太過糟糕,根本不似正常的食物。他們所來不過是為了求一個答案。但見這龍木島主也和普通人一般,身上的氣息甚至還不到大宗師。

他們雖然心中有疑,不敢輕舉妄動,但也不願意服下這一看便有問題的臘八粥。

這時,龍島主道︰「各位遠道光臨,敝島無以為敬。這碗臘八粥外邊倒還不易喝到,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斷腸蝕骨腐心草了’,要開花之後效力方著。但這草隔十年才開一次花。我們總要等其開花之後,這才邀請江湖同道來此同享,屈指算來,這是第四回邀請。請,請,不用客氣。」說著和木島主左手各端粥碗,右手舉箸相邀。

眾人一听到「斷腸蝕骨腐心草」之名,心中無不打了個突。雖然來到島上之後,人人都沒打算活著離去,但臘八粥中所含毒草的名稱如此驚心動魄,這龍島主竟爾公然揭示,不由得人人色為之變。

只見龍木二島主各舉筷子向眾人劃了個圓圈,示意遍請,便舉碗吃了起來。群雄心想︰「你們這兩碗粥中,放的自是人參燕窩之類的大補品了。」

忽見東首一條大漢霍地站起,戟指向龍木二人喝道︰「姓龍的、姓木的听著︰我關西解文豹來到俠容島之前,早已料理了後事。解某是頂天立地、鐵錚錚的漢子,你們要殺要剮,姓解的豈能皺一皺眉頭?要我吃喝這等骯髒的毒物,卻萬萬不能!」

龍島主一愕,笑道︰「解英雄不愛喝粥,我們豈敢相強?卻又何必動怒?請坐。」

解文豹喝道︰「姓解的早豁出了性命不要。早死遲死,還不是個死?偏要得罪一下你們這些恃強橫行、為禍人間的狗男女!」說著端起桌上熱粥,向龍島主劈臉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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