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令就是塊燙手的山芋,石中玉不敢留著。玄鐵令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用處,他要恢復武功,需要的只是時間,而非其他。
謝煙客故意將玄鐵令丟還給他,估計就是為了借這些白袍人之手弄死自己。
白袍人的身法他隱約有些猜測,應該是來自西邊大雪山的人。
他和石中堅沿著集鎮的小道一路往城東跑,石中堅只顧著跑,腦袋都放空了。
石中玉思索間,已經到了東邊城門,但沒來得及出去,那城門卻被其他人給推開了。眼見又是一對人馬沖將進來。
後面的白袍人也追了過來,此時卻是月復背受敵、逃無可逃了。
這打東邊來的,還有一個熟人,正是剛剛那老者周牧。他身後還跟著個黑發虯髯的刀客。其他馬匪也都拿著彎刀,當是金刀寨的人了。
「雪山派的兄弟,打哪里去?」金刀寨寨主安奉日朗聲問道。
雪山派七名弟子見這金刀寨人多勢眾,知道也是要來搶這玄鐵令了。雪山派為首的是馮正濤略一遲疑,一臉肅然道︰「原來是金刀寨安寨主,久仰久仰!」
安奉日也是一位一流高手,雪山派出來的七名弟子,也只有馮正濤一人是一流境界,其余弟子只在二流,要對付金刀寨這邊還有點懸。
雪山派的威名雖然遠甚于金刀寨,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河洛這一帶,還是金刀寨的實力更強。
安奉日瞅了這為首的白袍人一眼,卻是不認得他。他只看向一旁的周牧。
周牧在石中堅和石中玉身邊轉了幾圈,忽地道︰「難怪我找不到玄鐵令,肯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
此時正是渾水模魚的大好時機,石中玉靈機一動,忽地指著白袍人大聲道︰「鐵餅在他身上!」
馮正濤嘴角一抽,沒想到這小鬼膽子這麼大,急忙搶上前去。
「小鬼,莫要胡說!」
他剛到對方身前,正要捉住石中玉,卻見這小鬼突然向後一縮。
原來是周牧將他抓在了懷中。
周牧對著石中玉獰笑道︰「小鬼,你說鐵餅在他身上?」
石中玉不敢開口,故作害怕地點了點頭。
周牧望向馮正濤,笑道︰「還請閣下將那物交出來罷!江湖規矩,也講個先來後到!」
事已至此,馮正濤也不好再隱瞞,無論如何,只能做過一場再說。他冷哼一聲道︰「什麼先來後到,那東西是我雪山派得到的。」
只見青光閃動,馮正濤長劍已經出鞘,劍尖刺向對方,喝道︰「還請閣下給我雪山派一個面子,讓出一條道來!」
他話落,身後的六名弟子也都紛紛拔出長劍來。
長街之上,一時之間都是劍影。
周牧聯想起之前的情景,加上雪山派在追著兩個孩子,便大概猜出了事情的來由。
只是他未出手,只是退到一旁去,微微欠身看向安奉日。
「雪山派?在河洛,雪山算個什麼!」安奉日伸手解開胸口銅扣,將單刀從背後取下,拔刀出鞘。
只听見轟的一聲,那柄重刀落在街頭地板上,將青石磚都震裂了。
其時月華披落,月光從雲間空隙照射進來,金刀映月,閃閃耀眼,厚背薄刃,好一口利器!
安奉日金刀一立,說道︰「雪山派劍法天下聞名,安某倒要討教幾招!」
馮正濤嚴陣以待,這安奉日成名已久,在河洛地區憑借一口大刀闖下好大名聲,他想要勝過對方卻是不易!
長劍出鞘,一套雪山派的雪花劍法使出,但見月色下點點斑白,卻都是道道劍氣所致。
安奉日揮刀斜劈。他一出手便是生平絕技七十二路「劈卦刀」,招中藏套,套中含式,變化多端。
馮正濤只接了他三記重刀,便被震得虎口發麻,使不上力氣來。他翻身一躍,被另外六個弟子接住。
「師兄!」
馮正濤微微擺手,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但見金刀寨人多勢眾,今日之事恐怕無法善了。
「安寨主這金刀果真是名不虛傳,在下佩服。只是這小鬼胡言亂語,安寨主怎麼會輕信?」
安奉日冷哼一聲,道︰「雪山派也不過如此,打不過就開始嘴炮了。你這雪花劍法,實在是不堪一擊」
安奉日話音一落,便听見一個聲音破空而來,「是誰如此大放厥詞!」
安奉日一驚,心道來的是個高手。
馮正濤等人卻是有些心喜,這人聲音好熟悉!
「是他!」
但見一記劍光蕩來,安奉日忙不迭招架,對方卻是劍氣如虹、連綿不斷,直接將安奉**退到三步之外。
「師叔!」
落地的卻是一個女子,正是雪山派的第六代弟子花萬紫。
這馮正濤只是第七代弟子,武功剛剛夠著一流,行走江湖自然沒有多少底氣。而花萬紫卻是成名日久的一流上乘,雪山劍法更是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雪山派來了高手,武功如此之高又是女的,不是寒梅女俠花萬紫更是誰?
若是之前,安奉日大可直接將馮正濤等人都干掉,來個死無對證。但此時花萬紫到了,他們加起來也留不住她。這消息一傳出去,他金刀寨也得跟著玩完。
此時,雙方卻是互成抵角之勢,誰也奈何不了誰。
對峙間,突然有人叫道︰「兩個小鬼跑了!」
眾人同時向前去,都想要搶下石中堅和石中玉。雪山派是為了滅口,而金刀寨則認為玄鐵令在這兩個女圭女圭手中。
石中玉心中暗罵一聲,拉著石中堅飛快地往前逃去。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腳力,又沒有半點武功,想跑過這些江湖人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們互相爭奪,打成了一團。雙方亂斗間,石中玉和石中堅各自被一邊捉了去。
雪山派抓的是石中堅,而石中玉則落在了金刀寨手上。
雙方又分了開去,正要繼續開打,忽然一陣勁道自空中傳來,眾人的刀劍都不禁往下一壓。
大家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屋頂有一人傲然立在月色下。一把金刀、七柄長劍都插在他身周。
「是,是誰?」雪山派弟子好奇道。
這人一出手就能同時將大家的刀劍都壓下來,武功之高早已是出神入化。
安奉日武功並不甚高,江湖上的閱歷卻遠勝于雪山派七弟子,當即拱手拜道︰「敢問前輩可是摩天崖,謝煙客謝前輩?」
謝煙客望向安奉日,冷冷一笑,道︰「你們在這里打來打去,為的不就是此物嗎?」
他說著,亮出掌上的玄鐵令。
馮正濤一驚,模模褲襠,不知何時,自己藏得好好的玄鐵令竟然不見了!
他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卻是不敢明言。這玄鐵令的規則都是謝煙客定的,自己若是亂說話,被他殺了也是活該。
江湖素來傳說,謝煙客亦正亦邪、喜怒無常,生起氣來就會殺人。
「這玄鐵令是誰拿到的?是你,還是你?」謝煙客拿著玄鐵令牌數向雪山派和金刀寨。
雙方卻都不敢說話,卻是不明白謝煙客此舉是為何意。
謝煙客哈哈大笑,搖了搖頭,「一個個不是殺人如麻麼,怎麼此時卻都不說話了?」
他說著,突然騰身落在地上,走進了金刀寨這邊兒,走到石中玉身前。
「小子,你想不想活命?」謝煙客突然問道。
石中玉一愣,不知道他為何會盯上自己,還真是一個怪人。
眾人也都是奇怪,謝煙客這是鬧哪出?
「他得了我的玄鐵令,所以我可以替他辦一件事。」謝煙客指著石中玉道。
眾人「啊」的一聲,議論紛紛,心道這小子居然
馮正濤見機,上前在花萬紫跟前說了幾句。花萬紫點點頭,叫道︰「謝先生,且慢!」
謝煙客回頭問道︰「干甚麼?」
花萬紫道︰「請問謝先生,他拿去的那塊鐵片,便是玄鐵令嗎?」
謝煙客滿臉不悅之色道︰「對此一問!」
那女子道︰「若是如此,那這卻是尊駕的不是了。」
只見謝煙客臉上陡然青氣一現,隨即隱去,笑吟吟道︰「我倒是哪里不對了?」
花萬紫道︰「那不知尊駕此舉是為何?」
謝煙客高舉鐵片,朗聲念道︰「玄鐵之令,有求必應。」將鐵片翻了過來,又念道︰「摩天崖謝煙客。」
頓了一頓,他說道︰「這等玄鐵刀劍不損,天下罕有。」拔起地下一柄長劍,順手往鐵片上斫去,叮的一聲,長劍斷為兩截,上半截彈了出去,那黑黝黝的鐵片竟是絲毫無損。
眾人知道這是謝煙客的警告,雪山派弟子都替花萬紫捏了口氣。
謝煙客臉色一沉,厲聲道︰「他得了玄鐵令,我便替他辦一件事,哪里不對了?」
花萬紫笑道︰「小女子听得江湖上的朋友們言道︰謝先生共有三枚玄鐵令,分贈三位當年于謝先生有恩的朋友,說道只須持此令來,親手交在謝先生手中,便可令你做一件事,不論如何艱難凶險,謝先生也必代他做到。那話不錯罷?」
「不錯。此事武林中人,有誰不知?」謝煙客十分得意道。
花萬紫朗聲道︰「但今日明明是我雪山派弟子先得到玄鐵令。先生難道是怕了,所以才將要求落到這小叫花子身上?」
謝煙客「呸」的一聲,道︰「你是懷疑我?」
他說這話已經露出了殺機,花萬紫只覺得自己猶如墜入冰窟一般,渾身都是冰涼。
花萬紫強行振作,郎聲道︰「我自然不是懷疑謝先生,只是怕其他人恥笑,謝先生前兩枚令牌都干了兩件江湖大事,第三枚卻只是讓救一個小叫花子的性命。」
她說的雖然一本正經,但背後卻早已是冷汗淋灕。雪山派和金刀寨眾人雖然心中也是有此想法,卻都不敢應和,場上安靜得針落可聞。
謝煙客臉上又是青氣一閃,心道︰「這丫頭用言語僵住我,叫人在背後說我謝某言而無信。我倒是需要拿這個小叫花子來搪塞?」
他突然心頭一震︰「啊喲,不對、不對,我如何行事又何須向他人解釋?」
謝煙客突然幾聲冷笑,嚇得周圍人都兀自看向他。
謝煙客看向石中玉繼續道︰「天下又有甚麼事,能難得倒姓謝的了?小叫化兒,你跟我去,有甚麼事求我,可不與旁人相干。」
說著,他就抓向石中玉的手。
旁人如何看他,他倒不在乎,他今日是非認這小乞丐不可,其他人又能如何?
謝煙客要不認賬,誰也不敢說個不字,畢竟人家就是規則制定者啊!
他雖沒將身前這些人放在眼里,但也害怕這小鬼突然使詐,當眾出個難題,要他自斷雙手之類,那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是以要將他帶到無人之處,細加盤問。
但他抓向石中玉,卻听見他道︰「不,不是我,是我哥哥!」
「什麼?」謝煙客一愣,但听見石中玉又道,「我要你救我哥哥,並且收他為徒,教他武功。」
謝煙客沒有答話,他似乎是被石中玉的答復驚到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笑道︰「小狼崽子,居然也有情?有趣,實在是有趣!」
謝煙客輕輕拍在石中玉肩膀上,低聲問道︰「你確定嗎?」
石中玉點點頭,「希望先生說話算話。」
他這回答卻是極其大聲,所有人都听了個清楚。花萬紫也驚于這小子的鎮定,心道這竟不似是十來歲的孩子該有的語氣。
「好,希望還有機會再見!」謝煙客拍了拍石中玉的肩膀,忽地一個騰身,已經到了雪山派一邊兒,抓住了石中堅的肩膀,又一步踩到了屋頂上。
「第三枚玄鐵令已經用完,日後江湖上也不必再找我謝煙客了。」
謝煙客說著,也不管石中堅掙扎,又對著石中玉道,「後會無期!」
眾人這才發應過來,大家斗個你死我活,好家伙,結果讓一個小叫花子給捷足先登了?
「你們說,謝煙客是不是故意的?」
「我說是!」
這時,金刀寨和雪山派也沒必要再打下去了。花萬紫有些失望地看著謝煙客離開的方向,知道這一趟又是白跑了。
「安寨主,今日之事,改日自當討教!」花萬紫撂下狠話,就帶著雪山派弟子撤了。
安奉日看了一眼石中玉,突然抬起大刀就要砍向他。
「慢著!」周牧阻止道。
安奉日看向周牧,「周先生?」
周牧笑道︰「這小叫花子現在也沒用了,殺了他倒是便宜。寨主不若將他交給我,我用來,嘿嘿」
周牧舌忝了舌忝舌頭,露出一臉古怪的表情。
周圍的幾個馬匪都打了個哆嗦,悄悄離他遠一些。安奉日點了點頭。
周牧抓住石中玉的肩頭,飛步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