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成谷和曹雲山的確是有交情。
他們兩人會認識也是有點淵源,畢竟曹雲山在警備廳偵緝處干了也有些年頭,有些人脈關系也是理所當然。
當然,兩人也是有共同愛好,那就是收藏古玩字畫。
有這樣的前提在,兩人自然能更好交流。
這事兒要是請曹雲山出手來處理的話,連成谷相信對方肯定願意出手相助,畢竟他也是最痛恨那些土匪強盜。
但這事真是如此嗎?
要是中間出點紕漏的話,可就尷尬了。
首先,要確定其余東西是不是都在鎮和堂?
不然的話,就會打草驚蛇!
其次,還要確定魏單是不是替禿鷲山黑風寨銷贓的?
要他也是轉手所得,那就平白惡了臉面。
看到老頭子沉思的樣子,連鑄跟著說道︰「父親,我知道魏單那里的玩意,很多都是來路不正,不過對我們來說,只要東西是好東西就成,也無需管他來路。」
「只是沒想到這次會踫到這種事,咱們剛丟失的東西,居然會從魏單那里拿出來,還要再賣給咱們。」
連成谷撫模著白玉老虎,眼神深邃地說道︰「想要確定這事也很簡單,那就是讓他把其余東西都拿過來,要是說一樣不少的話,就能坐實這事。」
「只要能坐實了,下面的事就好辦了。這樣,我過去去見見魏單,咱們先瞧瞧東西。」
「是!」連鑄躬身道。
正堂。
看到連成谷出來,魏單趕緊滿臉笑容地站起身來。
簡單的寒暄過後,連成谷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魏老板,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你也就別藏著掖著,說說吧,這次都淘到什麼好貨色?」
「要不,全都給我拿過來。你放心,只要東西是好的,價錢都好說!」
「等的就是您這句話!」
魏單興奮地站起身來說道︰「連爺,我這次還真收來不少好東西,其中最珍貴的是一對色澤飽滿,堪稱極品的雞血石印章。」
「不過您也清楚,那種玩意是可遇不可求,要是說您給的價錢有點低的話,我是肯定不會出手的。」
「哦,極品雞血石印章!」
連成谷眉梢一挑,臉色不變。
他現在已經能肯定魏單得到的這批貨,絕對是自己丟失的那批。
為什麼?因為其中最珍貴的就是那對雞血石印章,和印章相比,其余的東西都能忽略不計。
現在魏單一下子就說道了關鍵,連成谷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沒錯,絕對是極品!」魏單十分肯定道。
連成谷也是場面上走的老江湖了,听到這話後露出幾分驚喜之色道︰「嘖嘖,極品的雞血石印章,而且還成對,那可是好東西。」
「魏老板,這樣,你把那些東西都拿過來我過過目,只要確定都是真品,那價錢好說!」
「這……」
魏單略作遲疑後便痛快地說道︰「雞血石印章的話,我得稍晚點才能拿到手,不過其余東西都在。」
「連爺,要不這樣咱們先說其余東西,至于說到雞血石印章,晚點我再帶著過來,給您過目如何!」
「行,那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去取貨吧!」連成谷神色淡然。
「連爺,我去去就來!」
半個時辰不到,魏單就興沖沖地帶著那幾樣東西過來。
當看到這些東西果然是自己丟失的東西後,連成谷已經能肯定這件事鎮和堂絕對月兌不開關系。
鎮和堂十有八九就是禿鷲山黑風寨的銷贓地。
「那對雞血石印章呢?」
連成谷看過之後,眼神灼熱地問道︰「魏老板,你剛才說的,最珍貴的就是那對印章,我現在就想要看看。咱們也別等到晚上了,趕緊拿來給我開開眼吧。」
魏單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連爺,實不相瞞,那對雞血石印章沒有在我身上,真得等到晚些時候再說。」
「咱們還是先說說這些吧,您要是要的話直接開個價,如果合適的話,我二話不說就都賣給您了!」
欲速則不達。
絕對不能操之過急露出馬腳來。
心里有數的連成谷,目光掃過眼前這堆東西,平靜地說道︰「你的這些東西我都要了,給你三萬法幣,你看呢?」
三萬法幣!
魏單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這些東西他是花了二萬出頭的法幣收下的,而現在倒手一賣就能賣出七八千純利潤來,這絕對不是筆小數目,怎麼能不高興?
嘖嘖,連家果然是有錢大戶,丟出三萬塊連眨眼的意思都沒有,看來以後做生意就得和這樣的做,有魄力,夠豪氣啊!
「你一會兒跟著連鑄去拿錢就成!」
連成谷說著掃過桌面上的玩意,突然說道︰「不過吧,我對那對雞血石印章是最感興趣,所以這三萬法幣,你只能帶走二萬五,剩下的五千我要當做押金,押的就是那對雞血石你必須拿給我看。」
「魏老板,只要你今晚能拿來印章,五千押金如數奉還不說,印章我也肯定是要拿下,你意下如何?」
這是怕魏單將印章賣給別人。
魏單有些遲疑,但想到這事是連成谷提出來的,而且這可是自己的大財主,也就沒有多想別的,立即應道︰「成,就按連爺您說的辦,放心,我肯定會把東西給您拿過來!」
「好啊,魏老板,那就這麼說定。」
「是是是!」
連鑄將魏單送走回來後,看著滿桌子東西有些不解地問道︰「父親,咱們完全可以直接報警將東西拿回來,為什麼還非要花這個冤枉錢?」
「誰告訴你是冤枉錢?」
連成谷指著桌上的東西淡然說道︰「這里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都不如那對雞血石印章,我給他錢為的是放長線釣大魚。」
「哼,我連成谷的錢是那麼好拿的嗎?居然敢黑我的東西,你在家里等著,我帶著這兩樣東西去一趟警備廳。」
「是,父親!」
……
石頭胡同,醉仙樓。
二樓的一個雅間中,賣好東西,去八大胡同逛過的六哥和陳猴子,正在這邊大吃大喝。
「六哥,跟著您出來做事就是痛快,以後我陳猴子就跟著您了,您讓我打狗絕對不攆雞,您讓我往東絕不往西。」
「來,小弟我敬您一杯!」陳猴子說著就端起一杯酒,滿臉興奮地說道。
「你這猴子倒是夠機靈的!你小子就跟著我混吧,保證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六哥踫了下酒杯,一飲而盡後,隨便擦拭了下嘴唇說道。
「謝謝六哥關照!」
陳猴子跟著嘀咕道︰「對了,六哥,您看看是不能跟大哥說說,咱們寨子里也開個小賭場算了,省得弟兄們在山寨里面枯燥無聊,沒事可以玩兩把啊。」
「大哥說什麼是什麼,咱們听命行事就成了,你小子別嘰嘰歪歪!」六哥臉色一沉說道。
「是是是,六哥,您說啥是啥,我肯定听!」陳猴子嬉皮笑臉地說道。
「對了,六哥,這家酒樓有個唱小曲的小海棠不錯,要不喊來給你唱個曲子,喝喝酒!」
「嗯,這個可以有!」六哥點點頭
「那成,六哥,您等著,我這就去叫。」
陳猴子站起身就往外走去,來到門口就開始喊叫起來︰「伙計,趕緊的,讓你們這里唱曲的小海棠過來!」
「這位大爺,小海棠這會不方便,要不我給您重新安排個唱曲的吧?」
長得跟胖頭鵝似的掌櫃的匆匆走過來,滿臉賠笑道,這兩位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可得小心伺候。
「你說什麼?不方便?」
陳猴子是誰?那是正兒八經見過血,殺過人的土匪,現在又是跟著六哥做事,要是說辦不成的話多丟臉。
想到這個他怒聲喝道︰「怎麼著?是不是怕我們沒錢?還是覺得我們不配听曲?告訴你們,今天我必須見到人,趕緊讓她過來!」
「怎麼會呢,大爺,小海棠真的有事,我找幾個唱曲的給您挑挑?」掌櫃的趕緊解釋道。
「有事?能有個屁事!剛剛我明明听到有人唱曲,趕緊給老子過來,唱個曲子听听!」陳猴子站在醉仙樓的樓道中就扯著嗓子喊起來。
「爺,您別喊了!」
掌櫃嚇的趕緊揮動雙手,他是真的害怕陳猴子驚擾了那位大爺。
要知道那位可是北平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人家動動手指頭就能讓自己關門,他可不敢得罪。
但你害怕什麼,什麼就偏偏會來。
「是哪只狗在外面叫喚,活膩歪了嗎?」
糟糕,要壞事!
听到這話的瞬間,掌櫃的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自己沒有辦法解決了。
這針尖對麥芒的,等會要是打起來,可千萬別把自己的醉仙樓給拆了。
「喝,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別看陳猴子在六哥面前很諂媚,但在一般人面前,那也是趾高氣揚的主兒。
听到居然有人罵他是狗,還拿生死說事兒,他怒極反笑,抓起旁邊的一個花盆就沖著對面雅間砸過去。
砰!
花盆碎掉,泥土翻飛。
「孫子,給你陳爺爺滾出來,讓我看看你長了幾個腦袋!」陳猴子叉著腰狠聲喊道。
六哥瞧見這里的動靜,眉頭微皺,沖著門口低聲說道︰「猴子,回來,結賬咱們走!」
「六哥?」陳猴子扭頭有些愕然道。
「猴子,玩玩而已,別耽誤正事!」
剛剛這一通吵鬧,讓六哥的酒頓時醒了。
吃也吃飽了,要是說因為這里鬧出點麻煩耽誤正事的話實在太不值當。
何況他不是說非要忍氣吞聲,而是沒有辦法。
自己是什麼?是如假包換的土匪啊!
在這北平城中要是說暴露身份的話,別說是走出北平城,恐怕就連八大胡同都走不出。
所以還是低調點,不能太張揚。
要不然以著六哥的脾氣,敢有人沖著他這樣齜牙咧嘴,早就一梭子突突過去,非把那孫子突突成個篩子不成。
「行,听您的!」
陳猴子說著就要拿錢結賬,這是對面的房門打開了。
從里面走出來兩道身影。
一個赫然是唱曲的小海棠,她穿著一身桃紅裙裝,瓜子臉,櫻桃小嘴,如一朵搖曳的海棠花般,依偎在門口。
另外則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面容清秀,膚色白皙,眼神陰鷙。
他漫不經心的眼神從六哥和陳猴子的身上劃過,懶洋洋地說道︰「走?誰讓你們走的?砸了小爺的門,想要這樣一聲不吭地就走,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六哥!」陳猴子低聲問道。
六哥無所畏懼地看向對面,眼神漠然地說道︰「怎麼著,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走都不成嗎?」
這位少爺做派的青年翹起唇角,揚手指著兩人說道︰「媽的,居然敢和我齊川叫板,想要我算了,就跪下來磕頭認錯求我!」
「跪下磕頭?」
陳猴子眼底閃爍著冰冷狠光,一向只有別人給他們下跪,他們什麼時候給人跪過。
六哥則冷聲喝道︰「朋友,剛剛是我兄弟喝多了,多有得罪,掌櫃的,送一壺好酒給這位朋友,算我賠禮!」
「呸,瞧你那德行,有資格當我的朋友嗎?」
齊川吐了口談,眼神陰鷙地說道︰「听口音,你們兩個是外地的吧,居然敢在四九城中這麼囂張跋扈,小爺要好好教教你做人,來人。」
「是,少爺!」
隨著齊川話音落下,樓下頓時沖上來四個人,他們都是齊川的屬下,听到命令,二話不說上來就是開打。
「六哥?」陳猴子扭頭看了眼。
「先打出去!」
六哥是不想要惹是生非,但要是說事情就這麼過來的話,他也不會忍氣吞聲。
無非就是把這里的人揍一頓,然後趕緊離開。
雖然說雞血石印章還沒有賣掉,但真的要是說鬧出什麼風波的話,也不能再留下來了。
砰砰!
雙方就這樣你來我往地拳打腳踢起來。
打著打著就從樓上打到樓下,從大堂打到門外。
外面的人看到醉仙樓的動靜後,沒有誰感覺好奇。
這里是什麼地方,爭風吃醋的事兒經常發生,時不時的就會上演全武行。
所以外面的人都紛紛出來看起了熱鬧。
「呦,這又是為了誰打起來了!」
「嗨,看看這個招牌,還能是誰,當然是唱曲的小海棠啊,听說是有人要跟齊家少爺齊川爭呢!」
「那估計那兩個家伙要倒霉了,那位爺雖然年紀輕輕,心狠手辣的很!」
「不過就是听個曲子而已,有必要非要打生打死嗎?」
……
這事兒要是這樣發展下去,無非是兩種結果。
要麼是齊川勝出,六哥和陳猴子被狂揍一頓,要麼是六哥和陳猴子勝出,從容離去。
但往往意外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咦?」
今天楚牧峰興致上來了,親自帶隊巡邏,恰好路過八大胡同這里,無意中看到了這里的動靜。
他本來是沒有想要多管閑事的,因為這里打打鬧鬧很正常,他也懶得多管這種爭風吃醋的事兒。
你們都吃飽撐的家伙,有精力無處發泄,誰挨打誰被虐活該!
但他就是無意中瞥視了一眼,就是這眼讓他停下腳步來。
「科長?」蘇天佑不解的問道。
跟隨其後的五隊隊員也都隨下腳步。
「天佑,你感覺那兩個男人是不是有些不對勁?」楚牧峰眯縫著雙眼問道。
「不對勁?」
蘇天佑順著楚牧峰的眼光看過去,看到六哥和陳猴子正和五六個人打成一團,雖然說他們只是兩個人,卻絲毫沒落下風。
「科長,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蘇天佑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那股狠勁不是誰都有的,而且你看他們的眼神,雖然說是在打架,但是對他們來說,好像這根本就是在過家家,最重要的是……」
楚牧峰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冷峻︰「我感覺到一股殺氣,這兩人手上絕對是沾過人命的。」
「人命?」
蘇天佑使勁的去看,但他還是做不到楚牧峰那樣,他能感受到的只是六哥兩人下手真夠狠。
已經有個保鏢被硬生生打斷腿骨,栽倒在地上,淒慘哀叫著。
「科長,過去問問不就都清楚了。」蘇天佑說道。
「走,去看看!」楚牧峰點點頭,帶隊往前走去。
維護社會治安原本就是警察的職責,何況現在楚牧峰還感覺對方有些古怪,自然是要好好的調查一番。
沒有就算了,有不就是將危險扼殺在襁褓中嗎?
「猴子,別玩了,風緊,扯呼!」
六哥余光看到不遠處楚牧峰一行人後,頗為心虛的喊道。
真的是越害怕什麼越來什麼,要是被截住詢問的話,兩人便別想輕松月兌身了。
「明白了!」
陳猴子自然也看到有黑狗子過來了,不再藏私,一把抓住眼前這個保鏢的右手,然後便是一記漂亮干脆的過肩摔。
「走!」
六哥低聲喝叫中,兩人扭頭就朝著胡同巷子里面跑去。
這時候楚牧峰等人距離他們也就十來米的距離。
看到這兩人二話不說撒腿就跑,楚牧峰哪里還不清楚他們是絕對有問題的,而且問題肯定不小,否則他們犯得著跑嗎?
「站住!」
楚牧峰低聲喝道,說話的同時便掏出了花口擼子。
「再不站住的話,我就開槍了!」
砰!
誰想這話剛喊出來,六哥便扭頭揚手甩出一槍。
這一槍準頭欠缺,並沒有打中人,但讓楚牧峰等人心頭一驚。
至于原本在附近圍觀看熱鬧的人群則嚇得魂兒都飛了,趕緊四散跑開躲避,免得被殃及池魚。
「混賬!」
楚牧峰眼神寒徹,沖著蘇天佑喝道︰「兩個家伙有鬼,抓住他們!」
蘇天佑手臂一揮,大聲下令,「上!」
你追我趕的槍戰瞬間在胡同里打響。
醉春樓。
剛剛下來的齊川有些呆滯看著眼前突然間發生的這幕,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是剛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那兩個混蛋竟然有槍,而且他們竟然還敢對警員開槍。
這要是說剛才稍微有點不慎的話,自己這條小命肯定就是交代在這里。
「我的個媽呀!」
齊川直接捂住腦袋向樓上跑去,絕對不能出去,還是躲在樓上安全點。
那邊正在邊打邊跑的六哥和陳猴子也是很郁悶的。
真他娘的晦氣,打個時間差,大白天出去吃喝玩樂,居然還攤上事了,而且好死不死居然踫上巡邏警員。
唉,如果先前沒有為了听曲爭個面子,平白惹出風波,恐怕也不會有現在這事。
但這個世界上哪里有後悔藥賣呢!
既然已經這樣,還是趕緊逃吧!
「六哥,那些黑狗子咬得太緊了,怎麼辦,咱們往哪里跑啊!」陳猴子躲藏在一塊石碑後面,邊反開槍邊喊道。
「穿過這條胡同就是大街,這個點街上肯定是很多人,走,咱們去大街上,人越多咱們越容易月兌身。」
「猴子,一會兒要是打散的話,就分頭走,咱們在閘子口會合,立刻回山寨!」六哥開了兩槍後沉聲說道。
「明白了!」
「走!」
六哥連續不斷的開出幾槍後,轉身就向後面跑去。
陳猴子則緊隨其後。
逃命的時候抓人質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凡是有一點能耐的話,沒有誰會那樣做的。
因為只要抓住人質,自己給自己加個絆腳繩,那就再也別想月兌身了。
「跟我追!」
楚牧峰則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