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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雖然朝廷推行新政,財政有所好轉,但是朝廷各方面的用度支出也很巨大,根本不夠用。楊秋遲模著胡須道︰「三年時間籌建一百萬軍隊,其實很困難,老夫覺得新政雖然對財政恢復很有效,但不是長久之計。新政大綱雖然是照地價收稅,但是在實際*作的時候哪里有那麼簡單?地方官知道因地制宜制定出改良的政策,為了減少征收阻力,就弄出一種稱為因地定價的東西來,免得因地價太高導致地主入不敷出。當官的為了位置坐得穩,不可能完全不管地主縉紳的死活。」

唐甜笑道︰「受教受教,楊先生對地方政策真是了解的不少啊!」楊秋遲也笑道︰「老夫以前當過錢糧師爺,這些東西自然了解了。不管新政在地方上是如何貫徹的,總之是大大減少了地主的地租收入,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地主因為土地無利可圖,轉而經商,以後商人的勢力不可小窺。」

唐甜听罷沉下臉道︰「朝廷新黨官員和趙家財團的關系越來越盤根錯節,這個確實要防著一點。」楊秋遲自然把朝廷格局看得很清楚,所以隨意之間就說到了勢力上來。目前朝廷不明真相的人以為是新黨和舊黨並立黨爭,新黨佔有優勢。但實際上舊黨早就沒有能力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的勢力可以分為兩大派系,趙家財團的商業勢力和新黨,可這兩大勢力都在葉三的掌控之中。新政是向擁有土地的地主收稅,顯然會影響地主的收入。而人都是趨利的,當投資土地無利可圖的時候,有家產的人想增值,就會更大可能地投資商業,這時就會和商行遍布全國的趙家財閥有接觸,就會在無形中為趙家財閥增勢。

「對了,今天我到楊先生這里來,是為定王失蹤案送點東西。」她一邊說一邊從袖子里模出一個冊子來,放到案上︰「禮部郎中林聰叛變了舊黨,把他們的布置安排定王秘密進京的事兒全部都交代了,就記在這冊子上,我想對楊先生審案一定有用。」

「多謝夫人。」楊秋遲說罷拿起冊子瀏覽起來,他一邊看一邊說︰「這麼說來,所有的事兒都是他們策劃好的?」唐甜道︰「都是禮部左侍郎劉定之從上到下一手安排的,涉案官員都有分工,一個都月兌不了干系。」

「如此老夫這案子就好辦了。」楊秋遲松了一口氣,剛才他還在想要殺一個人作為首惡,一時不知道拿誰開刀,現在馬上有人選了。

五月初,楊秋遲奉旨主持三法司開審定王失蹤案,人證物證俱全,涉案官員二十余人,禮部左侍郎劉定之被判斬刑,其他官員或被流放,或被罷免,一時朝中舊黨的勢力更微乎其微。成化五年八月,正逢處斬定王失蹤案首惡劉定之的一天,臨近午時,只見刑場外面看熱鬧的簡直是人山人海,誰也說不清楚人們是個什麼態度,葉三猜測大部分人就只是看個熱鬧而已,人心其實很冷漠,和自身利益沒有直接關系的事兒,大家並不太在乎。這樣的感受,讓葉三想起今年的夏稅快要征收了,大量的物資一征收上來,太原、徐州、彰德三大軍屯基地的興建就會快起來,同時京師到太原的鐵路和幾項水利工程也快要開始動工了,可工部的運兵船也是刻不容緩,等到秋季國庫充裕之後再開始建造,還是有點慢。葉三心里急著想對遼東用兵,從海路出兵是最佳的選擇,這運兵船是不能拖延時間的,可這銀子從哪里來呢?

「大人,司禮監掌印尚銘在刑場上給劉定之送行了。」徐玉英輕輕地提醒道。葉三听罷,停止思考,向刑場中間看去,只見跪著一排穿白色囚服的人中間,果然有個穿布衣的人,只看背影,葉三還是認出那人果然就是尚銘。判斬刑的官員只有劉定之一個,但斬的卻不止他一個人,他們家的男性親屬必須一齊殺掉,不然就會沒有報仇之實,未嘗沒有報仇之心。葉三不由得笑了笑,這時候朝廷內外所有人都盡量和劉定之撇清關系,也就尚銘有膽子當眾到刑場為他送行了。

刑場上,劉定之無比感慨地說道︰「人情冷暖,一朝栽倒,所有人都和老夫沒有關系,卻沒想到為老夫送行的人是一個太監。」尚銘輕輕搖了搖頭,提起酒壺將面前的兩個碗倒滿︰「劉大人在朝里也做了好多年的官了,咱們是熟人,如今你要走了,咱家又少了個熟人,頓感寂寞,一時興起就來送送。」劉定之笑道︰「說實話,今天我真的狠佩服你,公公將來一定是做大事的人。」尚銘淡然道︰「沒有什麼值得佩服的,我尚銘不可能因為陪你喝一杯酒就有什麼事兒。再說了,咱家不像你們,拖家帶口的,咱家那麼膽小怕事干什麼?」說到拖家帶口,劉定之傷心地左右看了看,眼楮里流出兩行老淚來︰「是老夫連累了家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尚銘不但沒有同情劉定之,反而帶著嘲弄的口氣說了一句。他又低聲道︰「听說你們還聯絡了商輅?」劉定之的神色突然一凝,冷冷地道︰「老夫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你別想從我嘴里掏出什麼東西來!」

「劉大人你誤會了。」尚銘搖搖頭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唉,可悲可嘆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劉定之問道。尚銘放低聲音道︰「咱家問你,你去聯絡商輅,他可有什麼實質性的表示沒有?嘿嘿,當初商輅主動請辭,現在在家享受天倫之樂,而你劉大人呢?咱家來告訴你是怎麼死的,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覺得自己冤枉。咱家在想,你劉大人究竟是跟誰?如果跟舊黨,你就應該跟緊商輅等人的腳步,起碼能自保。如果跟新黨,你就別上躥下跳振臂高呼,干脆點悶頭升官發財。莫非你想獨樹一帆,自任領袖?當頭可真不是那麼好當的啊!」尚銘說罷,嘆了一口氣,將手里的那碗酒一口喝干,便站起來離開了。他穿的是一身布衣,如此到刑場走一遭,老百姓只以為是劉定之的朋友。

葉三看著尚銘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咱們走,跟上他,我找他有事,殺人有什麼好看的。」

尚銘離開了刑場,突然听到身後車輪 轆 轆響個不停,于是停下腳步。葉三從馬車上探出頭︰「尚公公,請上車一敘。」尚銘見是葉三,也不推辭,上了馬車,坐到葉三的對面。

「葉閣老也是從刑場那邊來的嗎?」尚銘問道。

「是啊,我是看到了尚公公才跟過來的,我很佩服公公仁義,所以跟過來……」葉三還沒說完,尚銘已經打斷他的話頭︰「葉閣老,咱家感謝你這次只殺了劉定之一人,沒有判別的官員斬刑。舊黨已經勢衰,葉閣老可大展宏圖了。」

「公公聖明,但是大明朝廷衰微還沒有根本好轉,天下士人情緒復雜,有的無限傷感,免不得傷春悲秋。有的人認為這是天道,盛久必衰,衰久必勝之類的規律。有的覺得當此格局,正是發跡的大好良機,而更多的人意識到天下將變的時候,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利益。比如,我的土地會不會因為新政的推行被人奪走,我的商鋪會不會受到影響?是固定資產牢靠還是黃金白銀牢靠,是聲望名譽重要還是官位權力重要?」

當葉三說到此處的時候,又被尚銘打斷︰「葉閣老,咱家現在還能幫你做些什麼你就開口,咱家絕不推辭。」

葉三瞪著一雙明亮的眼楮看著尚銘,心道這太監心里也太敞亮了,和這樣的人說話不用費勁,我還繞了那麼大的圈子,剛才直接說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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