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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飛起來

恍惚間過往的一切都在回溯,塞琉知道這種狀態,在某本來自九夏的譯本上說過,這種現象叫做走馬燈,大概是在死前回顧自己一生的事,好的壞的都再次經歷一遍。

就像潮水一樣,它一點點的漫過了塞琉,將那些所有被遺忘的推上岸。

從降生之日開始,世界就是蒙蒙的灰色,直到那一天塞琉握緊了石頭。

她痛砸那個男人,就像痛砸自己的命運一樣,于是她砸開了那道門,一個神經病闖入了這灰色的世界,他覺得蠻單調的,不僅建議自己種點綠植,還推薦自己養幾只魚。

「現實生活這麼慘了,總得豐富一下精神世界,你說對吧。」

當時他是如此說的。

于是名為洛倫佐•霍爾默斯的雜草長滿了灰色的世界,導致那些鮮花都未等長起來就枯死了……

啊,到死了自己的思路怎麼也神經病起來了?

塞琉扯出難看的笑,這個鬼東西對自己的影響還真大啊,該說是自己原形畢露了嗎?

不過反正,也不會有人發現了。

于是一切都寂靜了下來,直到數秒後听力才遲緩的回歸塞琉,那些延遲的聲音一瞬間全部灌入了她的耳中,重疊在了一起,幾乎要撕碎她的腦海。

預想中的死亡沒有到來,或者說,死神來了,但它沒有將死亡降臨在塞琉的身上。

「洛倫佐……」

塞琉有些不敢看那一幕。

熾熱的焰火燃燒,洛倫佐本有機會殺死她,令勞倫斯的企圖落空,可最後那把劍卻斬向了別處。

「我以為你會在警惕一會呢?」

洛倫佐用力的架起劍刃,可卻難以為繼。

「你真的很狡詐。」

勞倫斯則帶著憤怒贊嘆著。

最後一刻,他帶著颶風般的劍勢而至,直接撕裂了車門,寒芒乍現。

洛倫佐架住了一把釘劍,可第二把釘劍卻以一種難以防守的角度命中了他,它刺入了洛倫佐腰月復處的傷口,令那傷口再次惡化。

「那你猜這里會不會還有一堆能把你燒死的燃燒彈呢?」

洛倫佐輕笑著回應,他看起來從未有過的從容,可實際上這是失血後的恍惚,過量的弗洛倫德藥劑的副作用已經體現,那鋼鐵的意志就要崩潰了。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的!」

「別說的這麼肯定,就像你說的,我可是個狡詐的家伙。」

洛倫佐奮力震開了釘劍,疲憊的軀體再次燃燒,這一次洛倫佐不能退卻了,他甚至連纏斗的機會都不會有,塞琉就在他身後,一旦令勞倫斯突破,全盤皆輸。

「其實我開始好奇你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來挑戰我,復仇嗎?」

勞倫斯揮劍的同時吼道。

洛倫佐正面作戰毫無勝算,可這個瘋子還是一手策劃了這一切,他差一點就陰死了勞倫斯,可現在他應該放棄,甚至說殺了塞琉,轉身逃跑,但他就像反悔了一樣,守在這里。

「大概是那種,既然我活著不舒服,你也別想好……大家一起死的那種心態吧。」

脆弱的精神已經令洛倫佐說不出什麼狠話了,神經病的本質顯現,滿嘴說著屁話。

刺眼的劍光閃現,本能驅使著他揮劍,可是破綻百出。

「所以你就帶上你的朋友一起送死?」

勞倫斯嘲笑著。

他本以為洛倫佐會將塞琉藏在那鋼鐵的堡壘之中,結果卻是一個人帶她到這無人的絕境里,洛倫佐做的確實很好,他計算到了一切,他距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了。

洛倫佐沒有預料到聖杯那強大的生命力……那熟睡的面容就要睜開眼了。

「畢竟拜過把子的兄弟啊,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啊!」

洛倫佐說著還瞥了一眼身後的塞琉,可女孩那副表情看起來不太想把他認做兄弟。

釘劍最後一次揮砍,它終于無法支撐這高強度的廝殺,碎裂開來,破碎的劍刃之下,勞倫斯一劍貫穿了洛倫佐的手臂順勢把他釘在了一側的車廂上。

獵魔人神色凶惡,幾乎沒有停歇的時間,他扯著手臂,直接令那釘劍貫穿了過去,隨後將其拔起,再次斬向勞倫斯。

狹小的車廂內,劍雨再起,鋒利的劍刃長鳴,高頻的尖嘯猶如雷鳴。

那傷勢換做人類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可對于獵魔人們而言,他們還可以繼續,罪惡的秘血不斷的修補著那殘破的軀體,將人的部分剔除,將妖魔的力量填入。

這是禁忌的交換,可洛倫佐早已知曉。

就像煉金術中的等價交換一樣,索取力量,必將承受代價。

「該結束了,洛倫佐。」

勞倫斯冷冷道,仿佛是宣判他的死刑。

他的身影瞬間迅捷了起來,揮起手中的釘劍,如同那處刑的長釘般貫穿了洛倫佐關節,下一刻反手伸向腰間,將另一把釘劍取出,貫穿,如此反復。

起初洛倫佐還有能力反抗,可很快他便跟不上了那連綿不絕的攻勢,無力被釘劍貫穿,仿佛是那受難者般,數把釘劍交錯封死了他的身體,最後將他死死的禁錮在了原地。

那是劍刃封鎖的囚籠,洛倫佐甚至不能用力掙月兌,那樣就等同于他自己將自己切成了碎塊。

「放心,你會活下來的。」

勞倫斯手中握著最後一把釘劍,他看著那狼狽的獵魔人,宣布著勝利的宣言。

他不會殺死洛倫佐,洛倫佐身上還有很多秘密,不僅僅是他的身份,還有洛倫佐腦海里那個詭異的力量,這一切都很吸引勞倫斯,更不要說這具軀體損壞後,洛倫佐的軀體會是非常完美的軀殼。

洛倫佐低垂著頭,就像死了一樣,釘劍上的聖銀帶來巨大的痛苦,鮮血沿著鋒面流下,仿佛流不盡一般。

勞倫斯緩緩的轉了過去,目光看向了另一邊的女孩。

塞琉一點點的後退,直到她最後靠在了車廂的牆壁上,她無路可退了。

妖魔般的老人緩緩走來,他面無表情,而那胸口的血肉在緩緩蠕動,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塞琉甚至看到那肉瘤上的眼楮剛剛微微睜開了一瞬。

「我真沒想到事態最後會弄的這麼復雜,明明很簡單的。」

他有些懊惱的說著,隨後大手直接抓住了塞琉的頭發,用力的將她提起。

女孩甚至發不出什麼慘叫聲,恐怖的侵蝕在接觸的那一刻便入侵了她的腦海,腐蝕著她的心智。

「你……你一直都在。」

痛苦中塞琉掙扎的說道。

她看到了光怪陸離的畫面,詭異的感覺聯系著她與勞倫斯。

「是啊,信標一直都在。」

第一次襲擊時勞倫斯就已經中下了信標,塞琉就是那明亮的燈火,在黑暗里清晰可見。

勞倫斯緩緩的閉上了眼楮,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將侵蝕以塞琉為媒介擴散出去,在聖杯的加持下,他能在瞬間將信標種在所有宣誓于斯圖亞特家的人們,成功過後,如果他想便可以在頃刻間癱瘓半個舊敦靈。

這常人難以理解的模因污染,一個十分抽象的概念,它可以以任何一種有關聯的介質進行傳播,甚至說你可將其理解為……傳播的思想。

有時候勞倫斯甚至覺得獵魔人這個詞匯本身就是一個模因污染,它感染了所有的亡命之徒,令他們向妖魔廝殺。

「狂歡……開始了。」

勞倫斯向著他那偉大的理想更進一步,于是漆黑的夜空即將被他點亮。

以塞琉為樞紐,侵蝕的力量開始如病毒般擴散,不斷的在各個不同的【間隙】之間來回跳躍,起初它會擴散的很慢,但在一段時間的傳播後它會呈指數級增長,他已經能預想到那搖搖欲墜的一天。

在這力量的驅使下,那胸前的肉瘤也蘇醒了過來,它具有人類的五官,就像生長在勞倫斯身上的頭顱,而在這一刻它睜開了眼楮,那是無神的空白。

就像被驚醒的嬰兒,它嘶啞的尖叫著,一瞬間更為劇烈的侵蝕擴散開來,詭異的壓力污染著範圍內的所有生命。

軀體在瞬間干癟,沸騰的冷卻了下去,勞倫斯仿佛老了數十歲般,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胸口那詭異的面容所抽取,它如寄生蟲般不斷吞食著勞倫斯本身。

這便是力量的代價,越是接受聖杯的賜予,勞倫斯與這詭異的血肉融化的便越快,他就要失去自我了。

可緊接著奇怪的事發生了。

勞倫斯清晰的察覺到,那侵蝕的力量被限制住了,或者說它已經延伸至了極限,可卻與預想中吞噬上百上千人不同,只有幾個人而已。

「怎麼回事?」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試圖查清事態,但很快一道細小的傷口在他的手臂上延伸而出。

痛苦中女孩怒視著他。

塞琉握緊了她的「石頭」,她將那一直藏在枕頭下的匕首揮起。

沒有對妖魔有壓制力的聖銀,也沒有淨除機關那特殊的金屬,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構造它的是那普通的鐵。

可就是這樣的凡物再一次的傷到了勞倫斯,他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便是被羞辱般的暴怒。

他把塞琉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勞倫斯甚至想不清楚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可緊接著槍聲再一次的響起,拳頭大小的傷口在他的胸膛炸裂開來。

思緒幾乎都停滯了下來,他轉過頭憤怒的吼道。

「洛倫佐!」

只見獵魔人渾身是傷的站在血泊中,困住他的釘劍已經被拔除了數把,已經沒有鮮血繼續流淌了,仿佛血已經流盡了一般,他臉色慘白。

很難想象這個獵魔人是怎麼保持清醒活到了現在,勞倫斯甚至想不清他怎麼還有力氣反擊。

「果然,【間隙】穿梭時,你的意識便不存在于本體之中……也就是說你察覺不到四周。」

洛倫佐低聲說著,這是他與勞倫斯第一次在【間隙】里戰斗時得出的結論,他的目光冰冷,即使是如此的絕境他依舊在尋找著機會。

「我認識一位很不錯的醫生,即使斬斷四肢也能為其接上。」

那樣的傷勢還不至于殺死勞倫斯,他握緊釘劍朝著洛倫佐走去。

洛倫佐勉強的抬起頭,那樣子就像在嘲笑他一樣,旋即劇烈的疼痛從胸口的槍孔中釋放,數不清的觸肢在血肉的末端揮舞,它們試著愈合,但就像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般,無法治愈,鮮血直流。

「這可我是為數不多的聖銀彈了,結果還打偏了。」

看著因痛苦止步的勞倫斯,洛倫佐垂下了手中的溫徹斯特,侵蝕的壓力令他難以瞄準。

洛倫佐用自己僅剩的聖銀制造了兩枚聖銀彈……這是專門為勞倫斯準備的,一發打頭,一發打心髒,可他已經打偏了一發。

勞倫斯捂住傷口,殘留的聖銀帶來劇烈的灼燒感……他又差一點就被洛倫佐殺死了。

揮起釘劍,他不打算給洛倫佐任何機會了,勞倫斯第一次在這陌生的獵魔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懼。

一切該結束了。

「小夜鶯?」

可就在此時洛倫佐突然說道。

黑暗里塞琉抬起了頭,她看不清洛倫佐的樣子,他就像破舊的稻草人,被釘劍支起。

「小夜鶯!紅薔薇那種東西其實真的很傻逼。」

洛倫佐幾分克制的說道。

他看著那黑暗的角落里,他很清楚小夜鶯就在那里。

「大樹來了。」

洛倫佐虛弱的說道,可下一刻將死之人卻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強行從釘劍的封鎖中掙月兌,他的用力的踩在牆壁上,反而借力撞向了勞倫斯。

就像野獸一樣,毫無路數可言,但就像這樣的瘋狂居然短暫的壓制住了勞倫斯,白芒乍現,撞擊在血肉之軀上,很快勞倫斯便奪回了主動權,兩把釘劍直接砍在了洛倫佐的肩膀上,似乎再用力些就能將其折斷。

洛倫佐似乎感受不到痛苦了,他自言自語著。

「時間到了。」

懷表從懷中落下,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所有的瘋狂盡現眼中,汽笛聲貫徹了風雪,燃燒的余燼從燃燒室內涌出,如同紅色的雪花。

列車突然加速,劇烈的晃動中,洛倫佐撐起勞倫斯,用力的將他推了起來。

這個神經病還在大吼著。

「所以,高高的飛起來吧,小夜鶯。」

這是洛倫佐最後的話了,黑暗里塞琉看到洛倫佐一把將勞倫斯推出了車廂,不知道從哪來的力量,他瘋狂的揮舞著釘劍,重重的落下,切斷了車廂間的連接。

一切幾乎是在瞬間發生,或許是因為侵蝕的原因,塞琉還有些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直到車廂緩緩慢了下來,洛倫佐徹底消逝在了暴雪之中時,塞琉才緩緩的站了起來。

木然的面容開始融化,她變得驚恐,緊接著止不住顫抖的走了出去,她看著那消失的方向,暴雪很大,沒有一會那火車經過的痕跡便被掩蓋,隨後塞琉看到了。

有光在暴風雪里亮起,它從天而降,將整個夜晚燃燒起來,猩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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