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比想象中要短暫得多。
這是非常和平的三個月。王無人沒有打擾。王伯仁更沒再出現過。陳景元同樣沒有聲音。
一切都是美好的。原先預防的危險並沒有發生。
三個月來,花小燦提升很多。在司道指導下,她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少女,變成後天六層的二流高手。實力增進的同時,她長高許多。
過去兩年的營養不足,直接導致花小燦身高的壓縮。而司道每日借用靈力為花小燦梳理經脈。如此,花小燦不僅修為進展迅速,而且彌補過去兩年造成的缺陷。
她雖然依舊年紀尚小,身子卻已經張開,完全成為亭亭玉立的鄰家少女。
這天,司道指導結束花小燦的最後一次訓練。
在第一次與王伯庸相遇的庭院里,三個人擺酒吃席。花小燦知曉司道要走,全程不說話,眼眶紅彤彤的。」我又不是不回來?哭什麼?「司道安慰道。」沒哭,就是風沙進眼。「花小燦倔道。」昨天,你才說過,你會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你會享受每一刻的幸福。「」當然,因為我是花小燦。「
說著,花小燦強行讓自己露出笑容。可是,她笑著笑著,就又忍不住落淚。」干杯,為司道踐行。「王伯庸舉杯提議道。
他的提議得到三人的認同。于是,三個人紛紛舉起酒杯。
在離別之際,酒興總是異常得高。不一會,三人都吃下不少酒。」伯庸哥哥,你知道麼?整個曲轅縣的百姓都是那樣敬愛你。酒館老板知曉我是王家府邸的人,從來不曾收我半分錢。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一個人和伯庸哥哥一樣了不起的。即便是司道,都比不上伯庸哥哥。「
幾杯酒下肚,花小燦變得醉醺醺,不再像剛才一樣沉默,變得比平日一樣話還多。
王伯庸听完,只是笑笑。他為自己斟滿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然後,王伯庸突然講起一個故事︰」古有仙山,仙山居一老翁。老翁養著一群獼猴。老翁給猴子分山栗時說︰‘早上給三升,晚上給四升。’猴子們听完,集體發怒嚎叫。老翁又說︰‘那早上給四升,晚上給三升。’猴子們听完,紛紛露出高興的模樣。「」哈~哈~猴子們好傻。「花小燦忍不住笑出聲。
她被故事吸引,也不再像剛才一般傷心。
她拉著司道,歡笑道︰」司道,你不覺得伯庸哥
哥講述的故事好笑麼?「」是呀,猴子是很傻。可傻人才會活得更開心,不是麼?「司道贊同道。
可是,司道並未流露出半點笑意。他並不覺得好笑。」可猴子並沒有得到更多的山栗。「王伯庸搖頭回道。
與花小燦不同,王伯庸並沒有嘲笑猴子,反而對猴子充滿同情。王伯庸舉起酒杯,痛飲兩口,然後竟然落下淚來。
花小燦不明所以,安慰道︰」我都還沒哭,伯庸哥哥,你哭什麼?「
王伯庸搖著腦袋,回應道︰」高興。我是高興。「
王伯庸話雖如此說,卻半點看不出高興。他搖晃腦袋,緩緩道︰」其實,我什麼也沒有做。我總是躲在王家府邸,不是因為忙,而是因為自愧百姓們的期待。「
他如此說,花小燦就更不明白。」曲轅縣的百姓之所以能夠生活得如此幸福,全是依靠伯庸哥哥。伯庸哥哥為何會自認為愧對百姓們的期待?「」不過是朝三暮四,不過是朝四暮三罷!「
王伯庸長嘆口氣,又看向司道,繼續道︰」司道,這世道終究是仙人的。我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少~太少~我總是幻想,若仙人們都能保持平定的心,能如司道、魏無痕一般,可以控制內心的,那該多好?仙人擁有力量,卻並未擁有與力量相稱的意志。如此,世界又怎麼能安定?「
說完,王伯庸趴下腦袋,沉沉地低下頭。
這些話一直都埋藏在王伯庸的內心深處。他從未不向他人訴說。他一直是穩重的,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希望。他是萬無一失的決策者。他是為民造福的大英雄。可實際上,王伯庸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拯救萬民于苦海的救世主。他有太多事情是無法做到的。
對于未來,他根本毫無把握。如果司道沒有出現在這,他甚至懷疑,這一刻的曲轅縣已經不再美好。
他承受太多。于大眾,他將一切責任都攬在身上,卻根本無力去回應、完成所有責任。于個人,他是王家的棄子。不論是父親王無人,還是弟弟王伯仁,他們都不曾真正理會過王伯庸。王無人甚至不顧王伯庸的死活,只為通過王家特使的審查。
司道根本不知該如何回復王伯庸。他只能嘆氣。他不可能永遠留在曲轅縣。
花小燦一頭霧水。她無法理解王伯庸的言論,卻能感受到王伯庸的無力和絕望。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王伯庸。
她大聲喊道︰」不論未來如何,至少,現在的我們很開心,
很幸福。現在的曲轅縣百姓同樣很開心,很幸福。即使,司道明天就會離開我,我也會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我再難過悲傷,也並不能挽留下司道。既然如此,既然注定只有三個月的時光,那我希望在最後一秒也能過得快樂充實,而不是悲傷難過。「
花小燦雖是個不懂世事的少女。她的言論充滿幼稚,過分樂觀。
若真知曉明日便是末日,大部分人根本無法繼續和花小燦一樣,繼續珍惜、享受人生的每一秒。
可是,花小燦的言論卻不無道理。既然無法改變,那只能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王伯庸抬起頭,贊同道︰」小燦之言甚是,讓我們為現在的美好的干杯。「
司道同樣被花小燦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花小燦看著身側的司道。她喜歡司道的笑容。這段時間來,司道的笑容越來越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擺著死魚臉。她每次見到司道的笑容,總是會幻想。
她幻想,親吻一次司道,親吻微笑中的司道。
所以,花小燦突然起身,在司道的側臉輕輕一吻。只可惜,司道輕易就躲開。」司道,你都要離開我,為什麼不讓我親一下?「花小燦嗔怒道。」哈~哈~「王伯庸不嫌事大地發笑。
司道撇撇嘴︰」小屁孩不要想有的沒的。「」我才不是小屁孩。我今天一定要親到你。「
說完,花小燦就站起來,勢要親到司道。可是,她喝太多酒,連站都站不穩。
她剛站起身,就又倒下去。她趴在石桌上,喃喃道︰」司道,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
王伯庸同樣起身,擺擺手︰」今夜就到此為之!「
王伯庸本是要離開。他剛走兩步,搖搖晃晃地回頭,突然問司道︰「你大概啥時候回來?」
「順利的話,兩天。」司道思索片刻,然後回道。
「哦~」王伯庸點點頭,露出深意的笑容。
再然後,他就筆直地倒下去。若不是司道用靈力將他托住,他的臉就會砸在地上。還未等司道說什麼,王伯庸就已經睡著。
看來,王伯庸的酒量實在是一般得很,和花小燦相當。
司道看著入睡的二人,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收尾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明明,司道才是明日要走的人。結果,兩個踐行的家伙卻先倒下睡著。
這樣也好,司道離開時,也省得再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