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大型集團公司，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無論是為了融資也好，為了尋找更多有著共同利益的盟友，分攤風險、應對外敵也好，上市，幾乎是必經的一個流程。
當然，不上市的大型集團也是有的，例如環球音樂，不過以環球復雜的股權而言，和上市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不過，安妮所提出的這個可能性，卻是讓羅杰和胖子兩人都陷入了漫長的思考。
盡管這只是一個猜測，但卻也必須慎重對待。
安妮所說的，巴洛克銀行會要求【量子音樂】上市，當然不僅僅只是推動【量子音樂】在納斯達克或者其它交易所掛牌那麼簡單。
其背後，必然還會有一系列或合法，或游走于灰色邊緣，或者干脆就是違規操作的要求，以確保巴洛克銀行能夠從推動【量子音樂】上市這一過程中賺取足夠多的利潤。
某種程度上來說，巴洛克銀行要在這一過程中賺取多少，【量子音樂】，或者說樂隊自己，就要虧出去多少。
即便是計劃順利，借助新聞集團的力量在與環球的戰爭中獲勝，又借助巴洛克銀行的資金，成功完成對環球音樂集團的並購，【量子音樂】所要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低不了。
換算成金錢，必然是要高于現在的【量子音樂】的總資產。
比較樂觀一點的估計，收獲一個環球音樂集團，最多只能勉強彌補自身的損失，從賬面上來講根本談不上賺。
若是付出的代價再高一些，即便最終成功，對于【量子音樂】來說，也是要虧本的。
當然，在全球唱片業市場的競爭當中，少掉一家可以說是最強的對手，這本身的價值，就不是單純的金錢可以衡量的。
現在的唱片業，去除掉大大小小無數的小廠牌，最大的一塊蛋糕由四大巨頭來分，其中【量子音樂】所得到的，是最小的一份。
而若是這一系列的計劃成功，將環球收入囊中，分蛋糕的人就會變成三個，而且【量子音樂】分到的也將由最小的一塊，變為最大的一塊。
這其中的意義，根本不可能用單純的金錢去量化。
「我們的成功率有多少？」
胖子思考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還有，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會不會太大了點？」
「變數太多，成功率不好估算。」
羅杰搖了搖頭，很坦誠地說道︰「這個計劃就是在走鋼絲，首先，我們必須要把環球音樂集團的業務和營收打壓到一定範圍之內，才具備啟動收購的可能性，否則即便巴洛克銀行會為這起收購提供足額的貸款，我們也不具備吃下環球的實力。」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沒有必要隱瞞什麼。
直接將所有已知的信息，以及自己的判斷全部擺到桌面上來討論，在這個基礎上謀求共識，一直以來都是樂隊內部一貫的做法。
稍稍停頓了片刻，羅杰繼續說道︰「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一個難關︰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維旺迪至少握有環球音樂集團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股份。」
胖子立刻明白了羅杰的意思，接話道︰「也就是說，如果維旺迪不同意，我們不可能完成對環球的全資收購，有重要的決策，也繞不開維旺迪？」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一個很微妙的數字。
這個數字不足一半，但卻要大于百分之三十三（三分之一），也既是說，即便【量子音樂】能夠拿下環球音樂集團其它所有小股東手中的全部股份，控股權超過百分之五十，但仍然不足以完成這筆收購。
控股權沒有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沒有權利強制要求其余小股東出售手中的股份。
而同樣的，控股權沒有超過四分之三和三分之二這兩個關鍵門檻的情況下，許多「重大經營決策」，仍需取得其余股東的支持，以達到以上兩個數字的贊同票。
這也就意味著，就算【量子音樂】拿下了除了維旺迪以外，環球音樂集團其它所有股東手中的股份，但仍然無法百分之百地決定環球音樂集團的未來，稍微大一點的事，就必須得和維旺迪商量著來。
畢竟，以維旺迪手中百分之四十多的股權，或許想要推動什麼很困難，但要搞點破壞，卻是沒有絲毫的難度。
這，才是整個計劃中最為困難的一環。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這對我們也有好處。」
安妮一向比較樂觀，開口道︰「如果能讓維旺迪低頭，出售手中的股份，我們拿下環球就不存在任何的阻力。除了維旺迪之外，其它的小股東手中的股份最高的一家，也沒有超過百分之八。大多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之間，很難聯合起來反對。」
環球音樂集團的股份結構，說復雜也復雜，大大小小的股東足足有數十家。
但要說簡單，卻也稱得上一目了然，最大的股東維旺迪持有近半的股權，剩下大大小小數十家股東手中的股份則非常的零散，沒有一家控股權在百分之十以上的大股東。
這也是為什麼，維旺迪能夠輕易維持對環球的統治。
不需要拉攏所有人，只要有五分之一的股東與自己站在一起，就足以讓自己的意志在環球內部暢通無阻。
作為敵人，環球內部這樣的權利結構，對于【量子音樂】而言，既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
壞處在于，由于維旺迪持有的股份足夠的多，很容易就可以讓環球音樂集團的全部力量擰成一股繩，從而減少內耗所帶來的損失。
在商業斗爭中，任何人都不喜歡面對這樣的對手。
很多時候，一家大型集團公司出現問題，不是因為外部的攻擊，而是內部的動蕩。
環球音樂集團的現狀，盡管不像【量子音樂】這樣，幾乎不存在任何內耗，但卻也可以將內耗的損失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不過，若是像安妮一樣，樂觀一點來看待。
這種股權結構下，只要逼迫維旺迪低頭屈服，想要搞定其它的小股東，就容易得多了。
然而，這卻也是最為困難的一步。
幾人商議了許久，也沒能議出個什麼結果來，只是在大的方向上達成了初步的共識︰若是有機會，且付出的代價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支持羅杰收購環球音樂集團的計劃。
但什麼叫做「機會」，多大的代價算是「可以接受」，卻是沒有人肯拿出一個明確的標準來。
當然，也或許是沒有人能定出這個標準。
不管怎麼樣，這個議題暫時算是被擱置了下來。
至于是否容後再議，又具體容後到什麼時間，誰都沒有對此表態。
這也是樂隊內，在對某一件事無法達成一致時的慣用處理方式︰以後再說。
時間並不總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往往會因為時間的變化，而導致局面出現變化，從而讓人可以有更多判斷的依據，從而做出自己的選擇。
當然，也僅僅只有在某些不需要立刻做決定的事情上，才可以這麼做。
這件事暫時被擱置下來，話題很快又轉移到了對付環球這件事情本身。
「你和默多克沒有簽任何書面協議吧？」
胖子問了一句，又問道︰「怎麼確保那個老狐狸會遵守約定？」
羅杰代表樂隊，和魯伯特-默多克達成的一系列協議，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當然不可能落實到書面上。
事實上，即使兩人簽訂了什麼正式的合約，因為某些條款的存在，按照北美，或者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法律，這份合約也是無效的。
一定要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每一項分開來簽協議，而且最為關鍵的幾項，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書面協議的。
——例如動用新聞集團在北美的力量，尤其是某些「特別渠道」的資源，分階段披露環球音樂集團內一系列或是違法，或是違背道德的丑聞。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是米蘭達-斯特里普通過自己的渠道搞到的消息，也會根據局勢的發展，進行一些「創作」。
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的丑聞，無論是針對某一個人，還是針對某一家公司，永遠都是最為好用的武器之一。
不過武器僅僅只是武器，想要靠丑聞來扳倒環球音樂集團，是根本不可能的，僅僅只是創造一個對己方有利的環境罷了。
「我已經讓米蘭達準備好了《紐約郵報》的頭條。」
羅杰翻找了一陣，拿出一份資料放在桌上，推到胖子面前，說道︰「只要這條新聞見報，新聞集團和環球音樂之間說不死不休或許不至于，但也絕對不會輕易緩和關系了。」
胖子接過資料看了片刻，瞪大了眼楮，問道︰「這里邊的內容是真的？」
很顯然，這份資料里的內容，讓胖子很是吃驚。
「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一切線索都指向這個結果。」
羅杰聳了聳肩，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我們又不是警察，不需要證據。」
「如果是用這件事來開頭，新聞集團確實很難抽身而退。」
胖子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羅杰的說法。
到了默多克的這個階層，無論是書面還是口頭上的承諾，都沒有實實在在的利益關系更加穩固可靠。
只有讓新聞集團和環球音樂集團之間出現難以調和的矛盾，沒有任何人推動也會打起來，這樣才能確保雙方之間的協議能夠如約進行下去。
但緊接著，胖子又隱約帶著一絲焦慮，開口道︰「但是這樣一來，我們和環球就是不死不休了，環球肯定能查出來背後站著的是我們。」
「難道你認為，到了現在，我們和環球之間還有什麼緩和的余地嗎？」
安妮也拿過文件看了幾眼，露出驚訝的神色，卻沒有對文件上的內容表示什麼，反而是說道︰「這個新聞確實足夠勁爆，但想要真正打倒環球，還遠遠不夠。」
稍稍思考了片刻，安妮又說道︰「我記得米蘭達之前曾經提交過一份報告，有關于環球那位財務官的一些事情。這件事，應該有運作的空間。」
「我們對IRS的影響力無限趨近于零。」
羅杰忍不住提醒道︰「說起來，反而是環球和IRS的關系更加緊密，從稅務問題上下手，恐怕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不要忘了，現在白房子里坐著的那位黑叔叔，競選資金里邊有三分之一是我們出的錢！」
安妮很是大氣地一揮手，豪氣干雲道︰「關系就是這種時候拿來用的！」
在北美，總統的權利其實並沒有外人想象得那麼大，無力干涉的地方有很多。
例如美聯儲，例如國稅局，都是總統的手伸不進去的地方。
而且三分之一的競選資金，看上去很多，但對于一個總統而言，也就只能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指望奧觀海為這點人情拼盡全力，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過再怎麼小的人情，也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往最壞的角度去想，至少足以平衡掉環球音樂和【量子音樂】兩家公司之間，對IRS影響力的差距。
在雙方都站在同一起跑線的情況下，環球的某些問題，就會成為一把足以致命的尖刀。
就算這把刀殺不死環球這個巍峨的巨人，但卻也足以讓它遭受重創。
稍稍考慮了片刻，羅杰就認同了安妮的判斷，點頭道︰「這方面的事就交給你聯系了，不過現在發動還太早，你做好準備，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動手。」
由于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羅杰從來不會對政|治方面的事情有太多的牽扯。
盡管任何一家發展到行業頂端的巨頭，都不可避免地需要和政|治打交道，但羅杰從來不會去親手觸踫這些東西。
在樂隊里，這方面的事情，一貫是由安妮負責打理的。
「交給我好了。」
安妮點點頭，又說道︰「你還得做點特別的準備，光靠丑聞和稅務問題，還不夠讓維旺迪放棄環球的。再怎麼說，環球也是維旺迪旗下最能賺錢的公司，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沒有人會放棄它。」
因為持續進行大手筆的收購，維旺迪的負債率很高，而旗下大多數資產的盈利狀況又很一般。
事實上，環球音樂，已經是維旺迪旗下唯一一個能夠每年都穩定提供巨額現金流的子公司。
唱片業的吸金和盈利能力，在很多時候還要超過好萊塢的電影。
這樣的一家公司，換成是任何一個有能力養得起它的人，都不會輕易放手。
羅杰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有了大體的思路，不過具體要怎麼做，還得等米蘭達那邊調查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