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樂隊的工作。
在緊急溝通之後，樂隊暫時停下了《黑色》專輯的錄制，請了一個短假，飛往西海岸。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飛機上，安妮臉色蒼白，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語著。
不管平時多麼大大咧咧，真正遇到大的變故的時候，女孩總是比男人更脆弱一些。
羅杰沉默了一路，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突然開口︰「瑞克。」
羅杰只是叫了一下胖子的名字，什麼都沒有說。
但胖子卻明白了羅杰的意思。
猶豫著點了點頭，說道︰「我會嘗試戒掉。」
一天之前，跟羅杰三人關系非常要好的【本森的煙火】樂隊的貝斯手艾米被緊急送進醫院，搶救無效去世。
死因是嗑.藥過量。
對于一個明星而言，這種死法算不上多麼離奇。
無論是樂壇還是好萊塢，死在毒.品上的明星都不少。
很普通，也很憋屈的死亡。
誰都知道毒.品的危害，但只有真正面對它，才會意識到情況有多嚴重。
羅杰幾人還算好的，樂隊里只有兩個老煙槍。
一個胖子，一個鼓手賈森。
理查森已經開口表示會嘗試戒掉，或許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艾米去世的刺激。
不過，羅杰對這件事不抱太大的期望。
如果只是葉.子也就算了，那玩意的癮比煙酒還低，但胖子喜歡玩的東西里，卻不乏許多成癮性非常恐怖的玩意。
如果真憑毅力就能戒掉，這個世界上也不需要戒毒所這樣的機構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胖子願意戒掉，哪怕只是嘗試，對樂隊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其實不僅僅是嗑.藥的胖子。
羅杰和安妮喜歡酗酒的習慣，也是明星們英年早逝的主要惡習之一。
搖滾明星很少有能活到壽終正寢的，各種各樣的惡習絕對是罪魁禍首。
…………
「請節哀。」
羅杰三人和艾米的家屬客套了幾句，進入屋內。
任何言語在死亡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艾米的家人需要的不是安慰或者其它什麼東西。
和艾米一起嗑.藥的魯伯特還在醫院。
等到康復出院之後，魯伯特即將面臨的是警方的調查，以及至少一個吸.毒和藏.毒罪名的指控。
至于葬禮，要等警方完全排除掉謀殺可能性，結案之後才會進行。
不過這起沒有太大疑點的意外事故，一般來說幾天之內就會結案，不會拖延很久。
留守在這里主持大局的，是本森和艾米的男友，樂隊的鼓手凱爾文。
艾米這個名字雖然是個女名，但卻是個男性，這個名字是後來改的。
和本森一樣，艾米也是個gay。
這支樂隊除了魯伯特以外，其它三人的取向都是一樣的，其中貝斯手艾米和鼓手凱爾文是一對基友。
「你們自便，都是自己人，我就不招呼你們了。」
凱爾文的眼眶通紅，看上去非常的難過。
「節哀。」
羅杰拍了拍凱爾文和本森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埃文他們已經下飛機了，馬上就到。」
本森沉默了半天，終于開口道︰「加里他們在歐洲，要晚兩天才能回來。」
「艾米今年是27歲？」
羅杰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是的，27。」
凱爾文突然低下頭揉了揉眼楮，然後很快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抱歉，我得離開一下。」
這位鼓手看上去有些失態，跌跌撞撞地離開客廳。
羅杰心里也很亂，雖然不至于像凱爾文那樣控制不住情緒，但也靜不下心來。
滿腦子充斥著一個念頭︰27歲俱樂部。
在羅杰前世的27歲俱樂部中，也有一個叫做艾米的歌手，英國爵士女歌手艾米-懷恩豪斯。
羅杰最喜歡的樂隊還專門出了一首歌來紀念她。
不過羅杰卻沒有打算把《amy》這首歌拿出來，歌曲本身不合適不說，羅杰也沒這個心情。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另一邊，理查森朝本森問道。
「不知道，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本森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茫然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也可能就這麼解散了。」
因為一位重要成員意外去世而解散的樂隊數不勝數，【本森的煙火】也有可能成為其中之一。
如果樂隊解散，多少會對羅杰接下來的計劃造成影響。
不過在這個時候，羅杰根本沒有去考慮投資唱片公司的事。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死了，羅杰壓根不會在意，甚至還會謀劃是否能夠從中獲得什麼利益。
但去世的是自己的朋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羅杰還沒冷血到可以踩著朋友的骨灰賺錢的程度。
「等一會埃文他們到了，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羅杰提議道。
倒不是說去見艾米「最後一面」，北美沒有這個習俗，最後一面是留在葬禮上的。
羅杰打算去看看魯伯特的狀態。
和其他人比起來，估計魯伯特才是最難受的那個。
畢竟兩人一起嗑.藥，艾米幾乎可以說是死在魯伯特面前的。
…………
醫院門口被大量的記者堵著，一個二線頂級樂隊核心成員的去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大新聞」。
幾乎所有有點名氣的娛樂媒體，都派來了記者和攝影師，試圖得到點什麼消息。
不過這幫家伙至少還有底線，或者說是怕被起訴，沒敢沖進醫院里邊去。
北美的媒體一向膽大包天，尤其是小報的狗仔，根本沒有所謂的「底線」。
富人區的私人住宅、醫院、學校和葬禮會場，是少有的幾個，北美這邊的媒體不敢亂來的場合。
除了這些少數場合之外，就連警局，狗仔們都敢硬闖。
雖然不敢硬闖醫院，但醫院的大門也幾乎被堵死了，維持秩序的保安和警察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局面。
「別沖動，不要給本森他們惹麻煩。」
羅杰按住了想要沖出去和記者理論的安妮，說道︰「我們從後門進去，不要和媒體踫面。」
從後門進入醫院，一行人來到了魯伯特的病房外。
由于魯伯特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在醫生的要求下，只有羅杰和埃文-泰勒進入了病房，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等著。
「當時我們在吸.粉，所有人都玩嗨了，他突然開始抽搐，口吐白沫，我嚇壞了，馬上打了911叫救護車，可是已經太遲了。」
魯伯特雙眼失神，喃喃自語著。
從羅杰兩人進入病房，魯伯特就一直在重復這段話，無論羅杰或是埃文說什麼，魯伯特都不搭理，就像是完全沒看到兩人一樣。
「他受的打擊太大了。」
埃文長嘆一聲，拍了拍羅杰的肩膀，說道︰「遇到這樣的事……唉。」
「病人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
醫生小聲說道︰「目前為止，對外界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讓心理醫生看過嗎？」
羅杰轉頭看向醫生，開口問道︰「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
「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心理醫生暫時也束手無策。」
醫生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根據心理醫生的分析，病人因為過度驚嚇和愧疚，將自己的意識封閉了起來。這可能會導致比較棘手的情況出現。」
「棘手？」
埃文-泰勒追問道︰「具體怎麼個棘手法？」
「要看病人在未來幾天內，是有好轉的跡象，還是繼續惡化下去。」
醫生看了病床上的魯伯特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最壞的情況，可能要送到精神病院。」
「……」
羅杰和埃文同時沉默起來。
直面死亡，大部分人會受到巨大的打擊，通常只要經過一段時間，就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但就此一蹶不振，甚至精神徹底崩潰的，也不在少數。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魯伯特的心理承受能力並不強，或者可以說，很脆弱。
過了一會，羅杰從兜里掏出一張卡片，放到床頭櫃上。
「伙計，那不是你的錯。早點好起來，我們還等著你回來呢。」
羅杰對魯伯特說了一句，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魯伯特還是在念叨著那段重復了無數遍的話。
羅杰搖搖頭，對埃文說道︰「我們走吧，讓他好好休息。」
走出病房，安妮等人立刻迎上來，急切地問道︰「魯伯特怎麼樣？」
「不太好。」
羅杰搖了搖頭，將魯伯特的情況對幾人說了一遍。
然後說道︰「看樣子他是趕不上艾米的葬禮了，希望那家伙能恢復過來吧。」
魯伯特不能出現在艾米的葬禮上，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對魯伯特和艾米的家人來說，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尷尬情況。
艾米的家人里，有個別人認為魯伯特是「害死艾米的凶手」，如果不是他帶著艾米嗑.藥，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大部分人雖然沒這麼偏激，但對魯伯特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就連同一個樂隊的隊友，凱爾文也不願意見到魯伯特。
凱爾文的原話是︰「我知道這不是他的錯，但我無法原諒他。」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需要時間來撫平。
也只能留給時間。
…………
幾天之後，警方就宣布結案，以「意外死亡」為艾米的去世定性。
艾米的葬禮，也在結案之後舉行。
依照艾米家人的要求，葬禮並不隆重，也謝絕了大部分關系不夠親近的拜訪者。
比如唱片公司，比如只有利益往來的歌手、樂隊。
艾米不信教，他的家人也尊重了這一點，葬禮上沒有讓牧師來念悼詞，直接省去了這一環節。
經過幾天的緩沖，凱爾文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至少能夠控制住情緒，沒有當場失態。
「再見了，伙計。」
羅杰最後看了一眼艾米的棺材，將一張卡片丟進坑里。
上邊只有一個數字︰27。
然後站到一旁，默默看著凱爾文揮動著鏟子，將墓穴填上。
「不是說要戒了嗎？」
葬禮結束之後，羅杰拎著兩瓶酒來到理查森的房間，看到胖子正在抽著一支手卷的煙。
雖然說對胖子戒掉這玩意不抱期望，但只持續了幾天，這【真香】來的也太快了點。
「心里不舒服。」
胖子吸了一大口，然後滅掉煙，從羅杰手里接過一個酒瓶。
足足憋了一分多鐘，胖子才吐出一口濃煙，開口道︰「酗酒去世的歌手也不少。」
「我們在《最後》那首歌里怎麼唱的來著？」
羅杰坐到沙發上，打開酒瓶用力灌了一口。
喉嚨里火辣辣的感覺，將羅杰心中的郁結沖散了不少。
低聲唱了一句︰「只因最後我無懼，無懼死亡的到來。」
「如果哪天我掛了。」
胖子突然說了一句︰「屬于我的那份，你會轉交給瑪麗和小瑞克的，對吧？」
「不，我會和安妮一起分掉你那份。那可是幾千萬美元，幾年以後或許會上億，這一大筆錢足夠讓人鋌而走險。」
羅杰口不應心地說了一句，然後認真道︰「所以，為了你的錢，你最好是好好活下去。」
「信你才怪。」
胖子朝羅杰比了個中指，然後掏出手機，撥通安妮的電話。
沒過幾分鐘，安妮臉色蒼白地走了進來。
坐到羅杰身邊，一把搶過羅杰手中的酒瓶，猛地灌進喉嚨里。
「咳咳……」
女孩喝得太急，顯然是被嗆到了，不斷地咳嗽著。
羅杰伸手在安妮後背上拍了幾下，無奈地說道︰「又沒人跟你搶，喝那麼急干什麼。」
「羅杰，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也像艾米那樣。」
安妮的語氣有些顫抖，似乎在害怕什麼。
「只要你戒酒就不會。」
羅杰搶回酒瓶，看了一眼，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瞪了安妮一眼，一口氣喝光剩下的酒，隨手將空瓶子丟到一邊。
「酒櫃在那邊。」
胖子指了指客廳的一角，說道︰「你們自己拿。」
這種星級酒店里根本不會缺少飲料和酒精，只要付錢就行。
安妮過去翻了一陣，拎著兩瓶烈酒回來，丟給羅杰一瓶。
「陪我喝酒。」
羅杰看出來女孩的心情很差，沒有勸說，拿來兩個杯子倒上酒，說道︰「別用瓶子喝，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在所有人心情都調整好之前，樂隊不會重新回到工作中去。
也不急著回紐約。
有足夠多的時間讓安妮發泄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