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雁不是一只, 而是多達百只。
大雁的數量也並非千余，而是超過五千。
葉安站在船頭，望著大雁群一批批經過, 表情雖還鎮定, 握在背後的手仍不自覺攥緊。
大雁群的數量超出預期，船上的肉干未必夠。
雀鳥和伯勞變得極其安靜, 連振翅聲都不再密集。很顯然, 它們被雁群的數量嚇到了。
駱駝聚集在甲板上，不再反芻食物，而是聚精會神盯著頭頂的暗影，時刻準備防御反擊。
未被匪盜劫獲之前，它們屬于不同的商隊，跟隨商人們行走荒原, 遇到的危險數不勝數。其中有不少駱駝曾遇到遷徙的候鳥, 知曉這些家伙不好惹。尤其是大型候鳥, 聚集起一定數量，如駱駝這樣的大型變異獸, 都有可能抓上天空。
變異虎縮在葉安身後，樣子完全不像一只猛獸。
葉安轉頭看它一眼，變異虎到底裝模作樣地吼了兩聲, 聲音中的威懾力, 不提也罷。
大雁群仍在陸續抵達，如厚實的雲層遮蓋天空, 落下的影子籠罩整支船隊。
商人們躲在船艙里，透過窗口和門縫望向天空, 看到密集的黑影, 都不禁寒毛倒豎, 頭皮發麻。
「這麼多的大雁，老天！」
豐城一行人聚在窗口，望著覆蓋船頂的鳥群，表情十分凝重。
墨索斯和勞倫斯沒有再起爭執，兩人都很清楚，如果不能擺月兌這些大型候鳥，別說是完成龐森的命令，連活著走出三角洲都是奢望。
「要不要動手？」勞倫斯低聲道。
葉安的確很強，可大雁的數量實在太多。他能憑一己之力對抗數千只大雁嗎？如果他頂不住，船隊勢必遭遇危險。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再想動手就晚了。
「再等等。」墨索斯攔住面帶焦急的勞倫斯和同伴，沉聲道，「我總覺得，那位之前沒有出全力。而且大雁脾氣不好，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沖出去，很可能會幫倒忙。」
听到墨索斯的話，勞倫斯似乎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被對方的目光壓制，終究吞了回去。
透過窗口，豐城人看向前方的大船，由于視線被障礙物遮擋，看不清葉安的身形，只能看到不斷閃耀的光線，正自船頭向四周和天空中蔓延。
「那就再等等。」
話音未落，大雁群的隊形陡然發生改變。
密集的群體開始分開，迅速讓出一條通道。
幾只頭雁月兌離群體，降低高度，陸續飛近葉安，距離他的頭頂不超過兩米。
這樣的距離，葉安可以輕松抓到對方，大雁同樣能聯合起來襲擊他。雙方深知這一點，同樣保持克制，沒有做出任何挑釁的舉動。
一只頭雁繼續飛落，停在甲板上，收起翅膀。
葉安這才清楚看到，這些大雁的體型有多驚人。頭雁的脖子抬起來，視線近乎和他平齊。
面對如此巨大的鳥類，葉安不免有幾份緊張。盡量控制住情緒，向對面釋放善意。
他希望對方能夠明白，自己沒有敵意，也沒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千真萬確想要送給它們食物，只希望它們不要擾亂三角洲，繼續趕路就好。
頭雁打量著葉安，目光意外地靈動，竟有幾分人性化。類似的情形，葉安只在極個別變異獸身上發現過，最明顯的就是雪貂。
「我保證一切都是真的，沒有任何虛假。」
為讓對方采信，葉安催動異能，將自己的意思一遍又一遍傳遞過去。甚至還後退兩步，指了指堆在甲板上的肉干，誠懇道︰「這些都是你們的，不夠的話，我再去取。」
頭雁仍是沒有回答，幾分鐘後，就在葉安以為計劃行不通時，突然展開翅膀，昂首朝空中的同伴鳴叫。
近處的頭雁陸續發出叫聲，聲調相似，長短高低各不相同。
葉安側耳靜听，他有十成肯定，對方是在交流，用一種獨特的聲音，組織成族群內獨有的語言。
大雁群的交流持續四十多分鐘，相同的訊息，從頭雁傳達到群體中每一個成員，它們都可以發表意見。
最終的結果，少數服從多數，大雁群答應了葉安的條件。
獲悉大雁群的決定，葉安當即松了口氣。再三確認大雁不會對伯勞、雀鳥以及駱駝下手，迅速轉身去往船艙，將剩下的肉干全都搬出來，送到大雁群面前。
「大人，我來幫忙。」拉契娃跟著葉安走到船艙底部，扛起兩只口袋。
葉安對她搖頭，讓她和其余人繼續留在船艙里，不要登上甲板。
「直到它們離開，你們最好留在這里。」
同大雁群接觸後，葉安愈發堅定之前的決定。
天空中的候鳥太過聰明，也存在太多不確定性。謹慎起見，在鳥群離開之前，船上的人最好不要露面，包括後方的商人。
為免橫生枝節，葉安沒有隱藏實力，將自己的警告清楚傳遞到每一個商人腦海中，豐城一行人也沒有例外。
當葉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船隊眾人都是一驚。豐城眾人更是面現懼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墨索斯，這……」勞倫斯欲言又止。他的臉色很難看，聲音微微顫抖。
墨索斯的臉色同樣糟糕，心情也是一樣。他甚至懷疑，葉安已經知曉他們的身份。在這樣強大的變異者之前，沒人能保守住秘密。
船隊眾人心思各異，但無一例外，均遵照葉安的吩咐，老老實實藏在船艙里，沒有走出艙門半步。
大雁群接受葉安的條件，一批接一批飛落，從甲板上取走食物。它們不只吃肉，對谷物也是來者不拒，尤其喜歡清甜的玉米和豆子。
葉安搬空了近三分之二的船艙，才滿足了大雁群的需求。
頭雁仰頭吞下一條肉干，滿足地拍拍翅膀，對葉安友好地叫了兩聲。
明白對方的意思，葉安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露出笑容。
「不客氣，一路順風。」
頭雁振翅飛起，盤旋在葉安頭頂，做出一個意外的舉動。
在葉安詫異的目光中，頭雁從身上取下一根飛羽，拋到甲板上。
大雁群緊跟頭雁的動作，陸續掠過船頭，逐一留下一根飛羽。片刻時間，甲板已經被大雁的羽毛覆蓋，連駱駝和變異虎身上都披了一層。
黑蟻群趴在船舷上，逃過一劫。
葉安取下一根落在頭上的羽毛，發現羽桿中空，外層十分堅硬，不亞于鑄造過的金屬。稍微打磨一下，完全能當做箭矢和矛尖使用。更加重要的是，從這根羽毛上，他能感覺到細微的能量流動。
「多謝！」
葉安站在羽毛堆中，朝大雁群揮手。
大雁在天空鳴叫，排成人字形的隊伍，一批接著一批向遠處飛去。迎著半隱在雲層和霧後的太陽，陸續消失在地平線處。
大雁群離開後，河面的霧氣也逐漸散去。
自船頭眺望，已經能望見孤島。
拉契娃等人走上甲板，在葉安的命令下轉動船帆，加快航速。
商船跟隨著大船，望見目的地，商人們無不興奮，更有劫後余生的喜悅。同船的豐城人卻難掩焦慮，尤其是墨索斯，直覺告訴他，這次登上孤島，很可能將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