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沉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永晟終于醒了!
他發現自己被困牢籠,周遭布滿絲絲縷縷黑氣,束縛他的身體,拼命掙扎也難月兌禁錮。
他能看見外面景象,一個如惡魔般的人形怪物桀桀狂笑。聖女小姑姑站在議事大殿外,滿臉憤怒悲傷。
他記起了一切,就是那惡魔蠱惑自己,神魂沉淪,變成無知無覺的行尸走肉。
如今雖然醒來,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仍舊受那惡魔操控,竟然……竟然攻擊他這輩子最愛的人。
不!
我不想的!
我不想這樣的!
齊永晟拼命掙扎,忍受無法承受的痛苦,崩斷束縛身上一縷縷黑氣。但又有黑氣憑空生成,繼續禁錮他的身體。
很累,很虛弱,很無力!
但他沒有放棄,他要掙月兌惡魔的掌控,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某刻!
一股外來力量襲涌而來。那些黑氣仿若遭遇克星,瞬間消弱下來。齊永晟終于找到機會,拼盡所有力量,掙月兌黑氣束縛,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意識回歸!
身體力量猶存,但神魂已經很虛弱。並且那絲絲縷縷黑氣如跗骨之蛆,仍然不斷侵蝕。
腦袋炸裂般疼痛,苦不堪言。
齊永晟難以忍受,回頭望向自己最愛的人,想要傾訴一切,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走!走!走!」
他拼命揮手。自己可以死,絕對不能讓守護的人,受到半點傷害。
同時他也記起,在自己被控制的日子,那惡魔所作所為。
「朝聖島被布下禁制,有進無出!」
「除非打破禁制壁障,否則聖女小姑姑絕難逃出生天!」
發自神魂深處的鑽心刺痛,讓齊永晟無法忍受,但卻憑借強大意志抗衡,保持內心一點清明。
下方。那些同樣被控制的圖騰戰士,此刻重整旗鼓,如野獸般沖殺而來。
齊永晟心如刀絞。這些都是他的好兄弟,好戰友,如今卻意識淪喪,成為那惡魔的幫凶。
「我的神魂在不斷衰弱……我活不了了!」
齊永晟再次轉過頭。他看見最愛的人,淚流滿面望著自己。
有這一眼……此而無憾,足矣!
一瞬間!
所有傷痛仿若蕩然無存。卻見齊永晟哈哈大笑,雙手開始結印,同時仰望天穹,張嘴發出無聲吶喊。
「一橫為天,一橫為地,人在中間,頂天立地者,是為巫!」
「縱有強敵千萬,巫者不畏戰不懼死,崩鼎殉道,來世再入巫門!」
腦海浮現初入巫門,百十孩童跟隨血刃老大,一字一句背誦這兩段話的場景。當時不知其意,如今徹底明悟。
「我鼎!」
法印結出。齊永晟一聲暴喝,胸月復丹田炸裂,血肉橫飛,一尊黑色巫鼎呼嘯而出。
「我血!」
臉龐不見痛苦。只有昂揚戰意。齊永晟再度結印,周身精血噴涌而出,灌注巫鼎之內。
「永晟!」
身後傳來上官梨悲痛大喊。她知道齊永晟要做什麼,但伴隨後者再度結出法印,無比狂暴的力量襲涌,竟然阻住她不能靠近。
「我魂!」
那已然千瘡百孔的神魂,從齊永晟頭頂天靈飄出,悍然投向巫鼎。
「我身!還有……我的伙伴!」
最後一絲意識,驅使齊永生肉身撲向巫鼎。伴隨著,他的血契靈獸金紋插翅虎月兌離附體狀態,顯出真身,仰天發出悲慟嘶吼,而後如其主人一般,悍然投向懸浮天穹的那尊巫鼎。
黑鼎!
在齊永晟舍棄血肉神魂,化為縷縷血氣融入那一刻。鼎身爆發出高亢吟嘯聲。
血光閃現,黑芒畢露。二者交織相融,彌漫出濛濛紫光。
同時黑鼎鼎身如侵染血色,開始急速蛻變……直至化成一尊古樸紫鼎,懸浮天穹。
皇者紫鼎!
這一刻,齊永晟終于達成夙願,舍棄一切,鑄就一尊紫鼎,守護所愛之人。
雖是剎那間輝煌,亦無怨無悔!
轟!
紫鼎懸浮,仿若冥冥中受人操控,鼎身開始劇烈旋轉。
萬丈紫光放射,耀眼奪目。
那些被控制的圖騰戰士,此刻竟然停止一切動作,仰頭望向天空,那尊如旭日高懸的巫鼎。
「這什麼鬼東西!」
魅妖受到紫光照射,詭異軀體再度如遭火焚冒出青煙,怪叫著向後退避。
唯有上官梨不受任何影響,滿臉悲慟大喊著,撲向那尊紫色巫鼎。
然而沒等她靠近,鼎崩,瞬息爆發出所有力量。
轟——
絢麗璀璨的紫色光柱沖天而起。破滅一切禁制壁障阻隔,直沖雲霄深處。
「該死的!」
「這家伙怎可能破開本仙的禁制!」
魅妖身影顯現。眼瞅不斷放射紫色光柱的巫鼎,還有想要撲過去,卻被鼎身彌散威能阻止的上官梨。這家伙眼眸流露陰狠色,下一刻身軀搖身變化,化成百丈怪物,身穿鎧甲,咆哮嘶吼攻向上官梨。
此女身份地位不一般,殺了她,必能重挫巫門!
這是魅妖此時所想。也如此做法,竟然不惜拼得自身受損,也要擊殺目標。
嗷!
朝聖島禁制出現漏洞。龍脈守護靈瞬間被驚動。原本海面波浪洶涌,一條藍色巨龍騰空而起,瞬間來到朝聖島半空,揮起巨爪撕裂禁制壁障,而後鎖定魅妖發動狂猛攻擊。
「師姐!」
碧游城。幾乎同一時間,莊奕收到傳訊,臉色劇變,身影一閃,瞬息挪移來到朝聖島。
看清島中慘烈景象。莊奕想都未想,大吼一聲,聯手龍脈守護靈,攻向魅妖。
「阿梨!」
巫門總部。正在伏案處理事務的上官謹我,臉色一變,整個人隨即化成血光,遁走無影無蹤。
「可惡!」
嶧山郡巫神廟。專注扮演廟祝角色,收集眾生願力的王浩。當著滿殿堂香客的面,怒聲咒罵︰「敢傷我阿梨半根汗毛,本座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動作更快。身影遁行之際,仿若撕裂空間,瞬息消失不見。
嗖嗖!
王浩和上官謹我這對師徒,幾乎不分先後,破空挪移來到朝聖島。眼中所見,那懸于天穹的紫色巫鼎綻放絢麗光華,正在由盛轉衰,鼎身開始虛化。
阿梨無恙。但卻滿臉悲傷,痴痴望著那尊紫鼎,淚如雨下。
下方。近萬名巫門弟子神情呆滯,體內彌散出濃濃死寂氣息。
除此之外,莊奕顯出巫身,聯手龍脈守護靈,對戰一身穿鎧甲的人形怪物。後者實力強橫無比,竟然打得莊奕和龍脈守護靈,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
魅妖!
王浩一眼認出人形怪物真身。綜合朝聖島慘景,心中也推斷出大概情況。
「可惡啊!」
魅妖陰毒,凡屬被其控制,神魂淪喪,皆會成為子魅,有死無生。
朝聖島駐扎巫門精銳,整整一萬名圖騰戰士。他們看似還活著,實則已經是行尸走肉,生機斷絕。
此損失無比嚴重,直讓王浩心痛欲裂。
「殺——」
滿腔怒火噴涌。王浩閃身掠去,身形在半空一分為二,神巫身已然祭出。
鎖天鏈!
神巫身瞬間欺近,神通催動,一根根粗大元磁鎖鏈攢射而出,鎖定魅妖纏繞而去。
正主兒來了!
魅妖陰測測一笑。閃身便欲避讓。卻在此時,一股浩蕩如天威的磅礡氣機,當頭籠罩而來。
神威!
神巫身獨具神通,天賦神威之下,天地萬物皆為螻蟻。
魅妖並無無量功德珠傍身,也根本沒料到王浩有此大神通。其身軀瞬間被禁錮當場,隨後便被一根根元磁鎖鏈纏繞束縛。
「謹我,煉化它!」
王浩本尊出手,掌上乾坤施展,遮天大手憑空顯現,一把抓住魅妖,朝向弟子上官謹我扔去。
「遵命!」
上官謹我立刻身化血河,內有無數妖魂嬰神慘嘶嚎叫,瞬間將魅妖軀體淹沒其中。給朝聖島帶來毀滅災厄,甚至連上官梨都差點殞命其手的魅妖,就這樣被解決了。
大弟子在煉化。王浩收起神巫身,急忙掠至上官梨身旁,滿臉關切問︰「阿梨,你沒事吧?」
師尊來了!
痴然流淚的上官梨,像是見到救星一般,緊緊抓住師尊的手,苦苦哀求︰「師尊,求您救永晟,救救他!」
同時,一點靈光從上官梨眉心射出。王浩神識接納,旋即發生在弟子身上的遭遇,或者說朝聖島變故始末,盡皆了然于胸。
「好孩子,可惜了……」
巫者崩鼎,有死無生,更別提齊永晟已然遭受魅妖之力侵蝕,神魂遭受無法挽回的重創。
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手段,能讓他起死回生。
但王浩還是出手了。模出一木偶,施以法印。而後大手一招,那尊仿若釋放所有力量如今已近虛化消無的紫鼎,化成一點流光,沒入木偶內部。
「起!」
再度加持巫印。伴隨王浩一聲輕喝,木偶綻現靈光,幾息後竟然幻化成齊永晟。
栩栩如生,與真人一模一樣。只是還閉著眼,鼻間也無生人該有的氣息。
「永晟!」上官梨卻是大喜過望,抱著‘重生’的齊永晟,飛身落下。
王浩嘆了一口氣,跟了過去。
「永晟!永晟!」
在上官梨輕聲呼喊下,齊永晟睜開眼,醒了過來。他的眼神從初始迷茫,漸漸轉為清明。望向近在咫尺滿臉淚痕的女子,還有掌教天君……想要開口,喉間卻只能發出‘呃呃’聲。
「形神俱滅,只余殘靈!」
王浩臉色沉重,緩緩說道︰「阿梨,這孩子救不活……為師只能讓他存留片刻!」
上官梨听後淚如雨下。
「莫哭!莫哭!」
齊永晟心里有話想說,但卻說不出口。只能顫抖著手,輕輕拭去上官梨臉上的淚痕。
「你有何心願?」王浩問。
齊永晟听懂,看了看近在面前的女子,眼神格外溫潤,嘴角泛出的淡淡笑容。
隨後,他雙手用力撐地,在上官梨攙扶下,顫巍巍站起身。
「我的好兄弟們……」
齊永晟望向四周。黑壓壓成群倒在地上的好友同僚。他們在魅妖被上官謹我煉化期間,一個個生機斷絕,隕落當場。
齊永晟喉間發出‘呃呃’聲,滿臉悲愴。
王浩懂了。在他示意下,莊奕走過去,扶住齊永晟的身體。
「阿梨,為師助你施法!」
王浩走過去,伸出右手,掌心貼在弟子後背。
上官梨也懂了。沒有任何遲疑,雙手結印,眉心彼岸花印記開始幻化流轉。
「魂兮歸來——」
一巨大身影浮現在上官梨頭頂上空,高達千丈,且不似之前鬼物形態,而是與上官梨本尊一模一樣。
其如神女下凡,傲立天地之間。一雙玉手凌空揮虛劃,無法形容的怪異力量,如潮水覆蓋整個朝聖島。
咻!
一點熒光從苟耽尸身內部射出,稍一盤旋,顯現出其虛幻身影。不止他,每一位隕落的巫門弟子體內,皆冒出淡淡熒光,而後化成一道道人形虛影。
魂巫神通,魂兮歸來,不僅能禁錮生靈神魂,亦能聚攏游魂殘靈。
在王浩幫助下,上官梨催動最強神通,聚攏隕落巫門弟子殘靈,重新顯現于世。
他們存在時間或許很短,但卻擁有生前所有記憶。
「爾等可有未了心願?」
王浩大喝一聲。神識灌注,在場每一位巫門弟子殘靈,皆清晰明悟。
「炎狼營營主苟耽,叩謝掌教天恩!」
「願來世再為巫門弟子!」
「炎狼旗旗主李榮,願來世再為巫門弟子!」
「鐵鷹旗旗主趙若,願來世再為巫門弟子!」
……
一名名巫門弟子殘靈,跪拜在地,齊聲呼喊。
「虎賁兵兵主齊永晟!」
齊永晟仿若受到感召,其身軀瞬息化成木偶,一道虛影月兌離而出,歸附好友同僚陣營。
「願來世再為巫門弟子!」
他面朝王浩,單膝跪拜,眼眸溫潤有神,語氣鏗鏘有力。
上官梨看在眼中,淚水止不住泉涌而下。
「好!如爾等所願!」
王浩也是眼眸濕潤。沒有多想,巫元如潮水灌注弟子體內。
「彼岸花開,黃泉引路!」
伴隨王浩低沉話語聲,懸浮在上官梨頭頂的巨大虛影一變,幻化成一朵無比碩大的黃泉彼岸花。
花體搖曳,釋放出無數光點,沒入每一位巫門弟子殘靈體內。
「有此烙印,若得輪回轉世,不管身在何處,本座都將極盡全力,接引爾等重歸巫門!」
王浩鄭重承諾。
「弟子叩謝掌教天恩!」
「今生能入巫門,無怨亦無憾!」
「願來世再為巫門弟子!」
一名名巫門弟子殘靈,開始虛化消無。落在王浩眼中,天地間陡然彌散磅礡偉力,引導巫門弟子殘靈,前往幽暗深邃不可知之地。
「原想守護一生一世,如今……做不到了!」
齊永晟的殘靈也開始虛化。只見他沖著上官梨遙遙一拜︰「聖女小姑姑,永晟去也!」
那充滿遺憾的話語聲,字字清晰入耳。望向那拼命守護自己,不惜舍棄一切,如今化為殘靈即將消亡的男子身影。上官梨再也抑制不住,大聲呼喊︰「永晟,等等我!」
咻!
頭頂上方,彼岸花虛影消失不見,轉而化成一道靈光,落在齊永晟身旁。
她的手,緊緊握住他快要虛化消無的手,花枝纏繞,彼此再也不會分開。
「阿梨!」
王浩知道這傻孩子要做什麼,出手便欲阻止。
「永晟愛我護我,還請師尊成全,讓弟子許他一世相伴!」
「這是弟子的劫,生死劫!」
上官梨遙遙一拜。而後如同齊永晟一般,身影開始虛化起來。
而其本尊,則是緩緩閉上雙眼,鼻間再無半點氣息。
「神魂相隨!輪回轉世!」
「阿梨,既然是你的選擇,為師不攔著!」
王浩滿臉痛惜。同時伸手一指,上官梨肉身手中緊握的一枚月牙形玉玦,瞬息化成靈光,投向即將消散的神魂之軀體內。
定魂玦,得自萬界游商,乃大能者煉制的通幽仙寶,擁有定魂轉輪回之力。
有此寶護持,當可庇佑弟子神魂,來日平安歸位。
王浩現在算是明白了,當日劉方賣給自己這塊通幽仙寶的真正用意。
「這份人情……本座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