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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篡位將軍vs清貴公子04

燕凌把人帶到了他的帳子里。

整潔利落, 什麼多余的東西也沒有。

白穆眉梢微揚,稍有點意外。

畢竟燕凌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會把自己的房間弄成一團亂」的男孩子。再加上對方迎他進去前一臉忸怩,這模樣讓白穆腦補許多。

結果……進來看見這麼干淨, 還真是讓人怪意外的。

似乎因為到了自己的地界, 燕凌放松了許多, 稍稍給他介紹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好介紹的, 一張桌子,牆上掛著一把長弓、還有幾件衣裳, 鎧甲堆在帳子一角……

……再就是床了。

說到這個,燕凌好不容易恢復本色的臉又漲了紅。

燕凌本來打算說「咱們擠一擠」的,結果對上那張好看的臉,這話頓時就出不了口了。

軍中有些事他也知道,他倒是沒什麼歪心思, 但這麼跟人擠一床,他總覺得……污人清白……

「清白」啊……

燕凌又往側看了一眼,視線不知怎麼的,就落到那縴白的脖頸上。

又再往下,順著衣領轉了一圈,一點疑惑在腦中浮現︰他身上……也這麼白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燕凌整個人都要燒著了。

——別、別瞎想!!

但是越克制,思緒就越忍不住放飛, 各式各樣的畫面在他腦海里閃過, 真的假的混雜……

就連原先無意中看見的圖都在腦中溜了一圈。

不過里面的臉換成了……

鼻腔一熱, 什麼東西淌下來。

白穆驚愕往前一步,伸手過去。

燕凌連連後退,一臉驚恐地避著白穆,好像白穆突然變成了什麼洪水猛獸。

白穆︰?

雖然疑惑, 但他還是開口,「你……」

只是剛出口這一個字,對方猛地跳開,匆匆扔下一句,「我去找大哥!」

然後火燒**似的,拔腿就跑了。

白穆︰……

兄弟,你流鼻血了。

他都不敢想,這人一臉血地跑出去,會產生多大的轟動。

……燕驍該不會以為他把人給打了吧?

帳內,墨硯已經開始收拾了,又是鋪毯子、又是擺香爐的……

白穆摁住了他,搖頭道︰「不急。」

墨硯振振有詞,「主子您別看現在天兒還早,這稍微忙活忙活就入夜了,咱們現在都打算住下了,總不能像是以前那麼將就……」

白穆搖頭,「咱們不住這兒。」

墨硯「啊?」了一聲,不解,「可剛才那位小公子說……」

他頓了頓,好像「明白」了主子的顧慮。

他語氣突然就泛起了酸楚,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勸慰道︰「主子,墨硯知道,您沒受過這委屈……」

「甭說是您了,就是小的,自從到你身邊伺候了,也沒過過這種跟人擠一間的日子……」

「這兒這麼硬,那桌子上竟然還有木頭碴……那料子都什麼下腳料?就是咱府里的那些粗使的小廝,都也用不上……」

墨硯說著說著,竟然抹起了眼淚。

白穆︰「……」

不是,這怎麼還委屈上了?

那邊墨硯哽咽了半天,終于緩過神來,勸道︰「主子……您忍忍,咱們寄人籬下的……總得受委屈……」

「……您要是實在不喜歡和人擠一間,就把那人當成守夜的……」

「……」

白穆默然無語了好一陣兒,總算從他這顛三倒四的敘述里捋清了邏輯,先遞了條手帕過去,「先擦擦……」

墨硯受寵若驚的接過。

白穆接著解釋,「我沒有嫌棄的意思。」

墨硯抽噎了一聲,緩緩點頭,一臉「您別說,我都懂」。

白穆︰……

不、你不懂。

燕凌這營帳,幾乎都在整個營地的中心了,雖然不知道主帳在哪兒,應該也距離不遠了。

他們兩個「朝廷的人」明晃晃地大戳蓋在腦門上,燕驍能讓他們住這兒就怪了。

……

果然,兩人沒呆一會兒,就有一個文士進來。不同于那些警惕之意都快溢出來的士兵,這文士的態度十分平和,道歉之後,很快就給兩人安排了新的住處。

單獨的一頂帳子,意料之中,在營地的最邊緣處。

他又細細解釋了營里的一些規則,「五更擂鼓,各營晨起……」

「……應點人數……出營采買……」

「二位若有需要,盡可提前一日吩咐將士……」

「……」

「中軍擂鼓後,滅火滅燈……二位若無其它事宜,莫要出帳……」

「……」

在受了一整天冷待之後,這位林姓文士的作為,狠拉了一波墨硯的好感度,他送人出去的時候,稱呼都已經變成了「林公子」了。

白穆見狀不由搖頭︰傻孩子……就是這種人才可怕。

賣了你,還讓你自己數錢……

林洵義回了主帳。

燕驍正拈著一桿小旗,站在沙盤前思索什麼。

見人掀簾進來,隨手把旗一插,問,「怎麼樣?」

林洵義搖頭苦笑,「滴水不漏。」

燕驍也不意外,要是這麼快就試探出深淺來,他才要懷疑呢。

「不急……」

他側身,視線落在一旁的地圖之上,手指沿著黑色的線路拂過,最後停在京城的那個黑點上,輕輕笑了一聲,「急的,可不是咱們。」

……

白穆其實也不著急。

要是他是小皇帝的心月復,這會兒身處「敵營」,當然是不安的。

但他是要反水的啊……

在以後東家的地盤上,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放寬心,就跟自己家一樣……

——他是這麼安慰墨硯的,不過收效甚微就是了。

這小廝每天愁眉苦臉的,好像白穆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眼皮還隔三差五地腫一回,肯定是夜里偷著哭了。

白穆其實挺爽的,要不是人設所限,他都想仰天長笑三聲,以示歡欣鼓舞。

離京城那小混蛋遠了,不用絞盡腦汁跟人飆戲,也不用想著怎麼跟京里那些老狐狸糾纏。

那可真是天也藍了、水也清了……

雖然生活條件有限,但這簡直是他在這個世界呆得最舒心的一段時日。是以短短半個月的光景,身上的肉都多長了好幾斤。

白穆模了模軟塌塌的肚子,覺得不能這麼墮落下去。

要知道,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那是撐不起「芝蘭玉樹」這個人設的!

——他該去鍛煉了。

他正想著,絲絲縷縷的香氣順著鼻腔鑽進來,白穆循著味兒過去,果然看見墨硯打著蒲扇在篝火旁,上面架著一小鐵鍋,正咕嘟嘟冒著泡,女乃白的湯汁翻滾間,里面的魚肉若隱若現。

白穆︰吃飽了才有力氣鍛煉!

「這魚……又是小燕將軍送的?」

要說白穆在這邊日子,還是多虧了燕凌的照顧。

這娃子隔三差五的就送一頓加餐,還撂下東西就跑,活像後面有妖怪在追,叫人哭笑不得。

這次墨硯卻搖了頭,「是王什長……」

白穆︰?

他從記憶力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出個姓王的什長。

「他說上次寫信的事兒,謝謝您。」提起這茬,白穆倒是想起來了。

那天無意听人談話,幾個小兵正商量湊錢著去集上找個先生寫信。

白穆這段時間正好閑著,就順勢提出了幫忙。

似乎是在「敵人」面前不好表露家事,那幾個人雖是答應了,最後也沒哼哧出個幾句來。一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加起來的句子都沒填滿一張信紙,都不夠白穆研個墨的……

白穆倒是沒怎麼往心里去,沒想到還送酬勞來了。

……

接下來好幾天,白穆都看見有人在他營帳外探頭探腦,他打算去問,卻被墨硯攔住了。

在軍營這段時間,墨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這群人,他攔住了白穆,自己拿了把菜刀比劃了兩下,試圖別到腰後。

白穆汗顏,「不用,他們沒什麼惡意。」

墨硯一臉「主子你真是太善良」的表情,嘆息搖搖頭,又轉而凝重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白穆︰「……」

「起碼把刀放下……容易傷到人。」

墨硯頓了頓,見了血,就顯得他們這邊理虧了……

他點頭,「還是主子想得周到……」

他想著放下刀,又轉手抄起根棍子。

白穆︰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有一說一,整個軍營里,要論戰斗力,墨硯恐怕在食物鏈的最底層。

拿著刀?這是要別人砍他吧?

墨硯氣勢洶洶過去,最後拎著一簍子雞蛋回來,一臉懷疑迷茫,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穆見這情況,倒是心里有數了。

他問︰「你看看,咱們這兒還有紙嗎?」

得了主子吩咐,墨硯立刻把那點迷惑拋到腦後,利索地「唉」了一聲,忙去檢查。

一會兒,抱了一沓紙出來,道︰「還有不少呢?主子您要練字?」

白穆搖頭,「不急用,先放那罷。」

……

墨硯不明所以,但是做小廝的,听話就行,他要是事事都明白了,那還要主子干什麼,他利索地照辦。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

墨硯只恨不得掐死前一天的自己。

他家公子跪坐在桌前,抬手執筆,另手扶住寬袖,露出一截瘦削白皙的手腕,在落昏暗的帳子里,亮得晃眼。

有一副好相貌的人,不管干什麼都好看。

但是墨硯心里,自家主子最好看的時候,一定是拿著筆的時候。

錦繡文章、滿紙煙霞……

那一紙的方寸間,似乎藏著什麼更深更遠的東西。

而不是像現在……

……

…………

「只問候父母嗎?還有什麼其他要說的?」

墨硯听著自家主子溫和的詢問聲。

對方回答有點磕巴,口音還摻雜著點不知道哪里的鄉音,「呃……嗯……還有……俺媳婦兒……俺……俺……想她了……賊拉想……」

墨硯︰!

他失手踫倒了一邊的燭台。

他家主子,師從清源先生,字畫雙絕、詩文皆冠……京城諸家公子無出其右!

一、字、千、金!!!

現在淪落到寫這種東西?!報酬是……一籃子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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