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雲的身後，遙遠的東方，中土大地上，正有無數人驚駭莫名。
因為在中土東方，大地上南北走向，憑空生出長長望不到頭的城牆。
沒人知道這些城牆如何出現在大地上。
仿佛只是一瞬間，城牆便閃動金光拔地而起。
普通民眾百姓，頂禮膜拜，仿佛見到神跡。
許多修行者，則心中惶恐，驚疑不定。
而一些見聞廣博的人，卻都听說過，在更東方的東疆，曾經不止一次，出現類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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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長安城的手筆。
眼前連綿不絕的城牆，便是長安城最新的外城。
有人心中微動，或向南或向北飛遁，一路到了海邊。
然後，更驚人的景象出現在他們面前。
城牆並沒有因為陸地到了盡頭便停止自己的腳步，而是一路延伸到大海中。
從海底到海面上，都出現挺拔的城牆，仿佛堤壩一樣，赫然將大海一分為二。
這長安城，除了圈地之外，竟然不管不顧，將廣闊海洋，也一起納入城池範圍內。
不管所處何位置，這座龐大而又詭異的城池，都只是自顧自建立，不計較周圍內外環境。
即便先前心中有些猜想，此刻當真看見這等壯闊而又奇詭的場面，觀者仍然紛紛吃驚不已。
有人試著向東而去。
這里的海洋，都被城牆圈在內。
說來也奇妙，曾經呼嘯暴虐的茫茫荒海，現在風平浪靜，一片祥和。
東疆、中土之間，一直有道門高手日以繼夜，源源不斷布下大陣。
大陣連成一片，鎮壓風浪，平息狂暴的荒海，效果稱得上顯著，但有些地方多少仍有風暴肆虐。
可現在，不論是否布置過大陣的海域，全都一片風平浪靜。
仿佛從狂暴的海洋，化作平和的內湖。
人們嘖嘖稱奇，轉而向西去。
然而，城牆之外，荒海仍然是那個荒海。
恐怖的海潮風暴不僅叫凡人止步，便是修為稍低的修行者出海，都險象環生，隨時可能喪命。
城牆內，上萬里海波一片平和，碧波萬頃形同池塘春水。
這等手段，叫所有人嘆為觀止，心生崇敬。
城牆擴建至此，一口氣將整個東疆大地連同四方荒海全部囊括在內，更割了中土東部一帶。
而事實上這座無敵城真正的範圍，早已經將整個中土全部卷進來不說，連北莽和南荒大地，也盡入掌握。
莫說城牆內部，便是城牆外東勝神洲廣闊海域，只要張東雲一聲令下，都可以立即化作一片平湖。
所差者，只是看他這位城主想不想。
之前，曾有過一次臨時擴張，時間不過短短一天。
而現在，則是無敵城真正第九次升級擴張。
今日之後，無敵城將一直覆蓋如此廣闊的天地，直到再下一次升級擴張為止。
沈和容、蒼輝、澄陽真人、彭子凌、孔聖真等人所在的西域東海海濱，同樣也被納入無敵城範圍內。
彭子凌等人踏足這里，因為沈和容他們而遇挫，這時想要後撤重整旗鼓，卻是做夢了。
只是他們當下，還沒能意識到這個問題。
「敢問是明居士，還是李道友？」太清宮掌教彭子凌深吸一口氣。
張東雲負手而立︰「應笑我死在朕的拳下，你們師徒一場，也該下去陪他了。」
彭子凌聞言，微微一默。
「原來是明先生。」衍聖府府主孔聖真神情嚴肅。
身旁懷永方丈等人，都是相同模樣。
人的名，樹的影。
「邪皇」明同輝，昔年十二閻羅之首！
武道第十四境，武皇巔峰威鎮寰宇之人物。
十二閻羅排位，除了前五後七修為境界有別外，基本同實力不掛鉤。
都是天縱之才，相同境界下，大家實力多在伯仲之間。
但這當中，「邪皇」明同輝乃是當中無愧的第一人，猶勝同為第十四境的李書樓、雷瀚等人半籌。
十二閻羅行事，很多時候亦是他拿最終主意。
「陛下」的稱謂，以及沈和容、敖空、蘇破等人的追隨，叫彭子凌、孔聖真他們時常懷疑，長安城主或許就是昔年的那位邪皇。
只是長安城主許多手段看起來似是道家，因而月陽真人李書樓，亦是懷疑目標。
現在，一切真相大白。
彭子凌等人卻並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心情極度沉重。
澄陽真人同幽槐一族族長蒼輝，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這位陛下的確鑿身份。
先前雖有諸多猜測，但都比不上當下城主親口承認。
遙想昔年十二閻羅橫行，再看如今世道變化，一人一妖兩位第十四境強者，一時間心情復雜難明。
張東雲不理自己給在場眾人造成多大震撼。
他略帶幾分嫌棄，掃了一眼剛才開腔的衍聖府府主孔聖真。
然後，轉而看向身邊沈和容，目光轉為平和︰「便先收拾他吧。」
沈和容微微一笑︰「小妹無能，累及大哥親自出手，已是慚愧萬分，如今全憑大哥做主。」
張東雲便點點頭，轉頭重新看向孔聖真。
他視線不帶特殊色彩，但對面那位昔日中土儒家源流，聖人後裔，瞬間心生寒意。
「明居士見諒，貧道得罪了。」
唇亡齒寒，彭子凌此刻唯有咬緊牙關，相助孔聖真。
方才太初六合陣雖然潰散，但這是大家最後的救命稻草，唯有寄希望于此，方有點滴機會。
彭子凌道心堅定，沒有氣餒。
他手中多一柄拂塵，揮灑之下，頓時便有道道清氣飄飛。
這些清氣重新凝聚成六尊太清相，然後分別籠罩彭子凌等人。
一座佔地遼闊，近乎佔據大半個西域的龐大陣法，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陣里無聲無息無形無相的太初元雷，不停涌動，蓬勃欲發。
若有若無的太初雷祖相，似乎正在凝聚。
張東雲同那雷祖相對視，笑笑不語。
下一刻，眾人便只听連環雷響。
莫說彭子凌，便是長安這邊的澄陽真人，也是一怔，繼而大驚失色。
兩位道家元神巔峰，陽神境界的高人，全都滿臉震驚，抬頭看向上方蒼穹。
天穹上雷雲密布，青色、赤色、金色、紫色甚至黑色、藍色、銀色等多種顏色的光輝，在雷雲里若隱若現閃耀。
緊接著，毀天滅地般的力量便從中爆發出來。
赤色、青色、藍色、紫色、金色等主辦色彩的雷霆，齊齊從天而降，當頭劈落！
「……上清雷法！」澄陽真人失聲而呼。
彭子凌面無表情，瞳孔之中倒映天穹上各色雷光，怎麼看，怎麼有幾分絕望。
「《上清神霄寶錄》啊……」沈和容低首而笑。
她跟陳朝顏在這長安城里，或許也能算一起「長大」了。
陳朝顏修習道法，便是學自張東雲的《上清神霄寶錄》。
沈和容兼修道法，也曾旁听。
只是，相同的道法，陳朝顏或者她施展開，和張東雲使用，當真是兩回事。
紫霄洞玄真雷符、赤霄洞玄雷府符、青霄洞玄元寶符、金霄洞玄妙一符、玄霄洞玄上真符……諸般雷法，這一刻匯聚一爐，化為五光十色，但鋪天蓋地的恐怖雷霆，比之太清宮的太初元雷，更加神妙。
卻也更加暴虐！
狂暴的雷光，直接撕裂太初六合大陣，轟擊在那頂天立地如天神般的太初雷祖相上。
沒有半點掙扎，巨大法相便土崩瓦解，仿佛砂礫堆積而成。
毫無懸念，太初六合陣，再次被破！
六尊太清相，也全部被劈碎。
風流雲散間，彭子凌等主持大陣的六位第十四境高手，全都東倒西歪。
「幾十年的恩怨，今朝了結，給你們一個盡展所長的機會。」
張東雲負手而立，視線首先落在孔聖真身上︰「還是你先來。」
孔聖真面上有一瞬間，浮現不正常的潮紅，但很快消失。
他手中多出筆墨，凌空揮毫，于是便見「浩氣長存，諸邪闢易」八個大字，鐫刻于半空里。
孔聖真開口，曼聲長吟。
儒家宗師巔峰境界，謂之曰「賢哲」，最具代表性的特點，便是口含天憲。
語含真意，可與聖和，經略天地。
一定範圍內，一定時間內，賢哲大宗師開口，便仿佛天地規則至理，無人可以違抗。
孔聖真口中之言，同他筆下之墨結合，八個大字便仿佛這世間的真理。
張東雲見狀，卻哂然一笑。
這唯心之言，說誰是諸邪，誰就是諸邪。
面對其他敵手，以孔聖真的修為實力，恐怕還當真一言可決。
但面對張東雲，他不敢有任何馬虎大意。
「浩氣長存，諸邪闢易」這八個大字表面，隱隱然有水波似的光華閃動，又似乎有金色的光芒流轉。
這卻是將衍聖府的經典義理「海闊天空」與「固若金湯」，全都融入一句之內。
孔聖真不愧第十四境儒家修行者，當代衍聖府府主，能人所不能，將一攻一守兩種經典義理，同時施展出來。
而且真要說的話，還不止兩種。
張東雲能看出來，連「舉一反三」的經典義理，孔聖真也融入這一重神通內。
三大經典義理齊至，孔聖真口含天憲全力一擊，當前境界輸他一籌的沈和容見了，也表情鄭重。
張東雲卻負手而立，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同樣張口，吐出兩個字︰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