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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盛靈玉, 康絳雪便自己帶著平無奇回了正陽殿。

這些日子來盛靈玉私下里忙的事情並不少,提前離去也很正常,小皇帝不是非要每分每秒都需盛靈玉陪著, 自然不會追究, 只繼續頭禿地消化剛剛那個從天而降的壞消息,獨自唉聲嘆氣的回了宮。

糟心感還是少不了的,回宮的一路,康絳雪真叫一個臉都垮了。

他早就知道招攬鄭嵐玉的難度很高, 殊不知竟然難到了這個程度, 串聯上鄭源的前因後果, 真像是冷水潑頭,弄得小皇帝精神都萎了。

難是難得不得了,但康絳雪卻也不可能就此放棄, 鄭嵐玉的提前出現是一種轉機,最要緊的康絳雪現在還是皇帝,鄭嵐玉就算看不上小皇帝, 也不可能直接去給楊惑辦事。

前路漫漫,接著努力吧。

這麼想著,晚宴時分,康絳雪重振旗鼓,再一次雄赳赳出發去見鄭嵐玉。

盛靈玉自之前離去到現在還是沒有露面, 但身邊跟著新晉的十二衛, 個個以小皇帝為主,康絳雪也沒什麼擔心, 照常去了宴會,和早已等候的眾人一起入席。

這場慶賀喜宴是為新科狀元而設,席間來得都是這一屆的舉子和朝中的一概文臣, 整個場面非常和諧,透著文士儒雅之風,鄭嵐玉在很靠近小皇帝的位置,不知是不是有同窗起哄,他的頭上簪了一朵紅色絹花,在這寒冬之中又是喜慶又是顯眼。

人長得好看的,戴花當然也好看,但鄭嵐玉似乎不怎麼喜歡,臉色臭的厲害。

康絳雪親自宣布開席,特意安撫眾人道︰「既是狀元宴,當以狀元郎和諸位舉子為主,不用太拘謹,隨心所欲就是。」

人要是太規矩恭敬,小皇帝也沒有和鄭嵐玉說閑話的時機,因此以身作則,帶起頭來吃吃喝喝,宴上的眾人一開始都老老實實,後來見小皇帝當真是什麼都不管,便也放松了一些,開始三三兩兩談論文章,又過一陣,越談越歡,又擊鼓傳花,當場作詩。

氣氛熱鬧起來,康絳雪非常樂見其成,他拿了一杯酒,趁亂下場湊到鄭嵐玉的身邊。

等了一夜,就是為了這個,康絳雪對著鄭嵐玉露出非常和善的笑意,祝賀道︰「狀元郎年少有為,這般年紀就金榜題名,世所罕見。」

鄭嵐玉頭頂紅花,臉色稱不上好也稱不上壞,他抬抬嘴角,皮笑肉不笑︰「小臣倒也不想這麼早就入仕,誰讓小臣的爹死得這麼早,若不科考,如何撐得起鄭家的門楣。」

……沒毛病。

一句話便把康絳雪準備的後續全都給堵了回去,康絳雪嗓子里一卡,哪敢接著問一句你爹是怎麼死的,只能尷尬道︰「……喝酒。」

鄭嵐玉沒推辭,兩人各自舉杯,對飲而下。

對飲的這個當口,鄭嵐玉的目光悄悄落在小皇帝的臉上,瞧見那人被他內涵頂了回去還是不曾動怒。

……果然。

看不明白。

鄭嵐玉也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不管是在那一次在高橋上遇見這個小皇帝,還是今日在朝堂上小皇帝親口點他做狀元,每次當他以為小皇帝應該要不悅發怒,這人都用一副不和他計較的模樣無視了過去。

一次兩次能當做巧合,次數多了便叫人不得不換個角度來看,鄭嵐玉是真不懂,這個名聲荒唐毫無可取之處的小皇帝為何老是這麼一番做派,面對頂撞不生氣,要麼不理睬,要麼還主動替他這個找茬的人找台階?

鄭嵐玉心里頭悶悶的,更不想提及他今年就科考的另一個原因——他家境貧寒,本應隨母親一直居住在邊陲,正因小皇帝一道厚葬父親的旨意惠及家眷,蒙了那份恩賞才和母親這麼快就回到了皇城。

……

過往之事不想說,面對小皇帝,鄭嵐玉心里頭不爽,到底也做不到心平氣和,喝完了這杯酒,他忽然握住桌上的酒壺,主動對小皇帝道︰「謝陛下關懷,小臣也想敬陛下一杯。」

鄭嵐玉敬酒,康絳雪怎麼可能會不應,當即舉杯任由鄭嵐玉斟滿,鄭嵐玉倒了滿滿一杯清酒,道︰「陛下請。」

康絳雪毫不猶豫一口飲下,一杯下肚,不由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宴會的酒是溫好的,喝完了心口都有些發燙,小皇帝定定神,琢磨著說點什麼,鄭嵐玉忽然端著酒壺,又往他的酒杯里倒了一杯。

康絳雪︰「?」

……什麼意思。

鄭嵐玉道︰「陛下請。」

康絳雪不明所以,停頓一二還是喝了,鄭嵐玉眨了眨眼楮,眉心打了個彎兒,又給他倒了一杯。

這下康絳雪總算明白了,敢情鄭嵐玉這要對他灌酒出氣

這脾氣……小皇帝啞然,對鄭嵐玉的性格毫無辦法,他當然可以拒絕,可想到鄭源那茬終還是把酒喝了,說到底兩人之間隔著間接的父仇,鄭嵐玉只讓他喝點酒已經很好了。

小皇帝一臉喝了幾杯下去,臉色飛速漲紅,眼楮也逐漸發直,鄭嵐玉有心看小皇帝到底能忍他到什麼程度,神色冷酷地一直給他倒,不想整整一壺下去,小皇帝還在乖乖喝酒。

鄭嵐玉沒開心,更惱了,換了第二壺給小皇帝繼續來,這位金貴的皇帝見了以後愣了下,還是把酒往嘴里放,全程安安靜靜,以至于周邊的人都沒發覺短短的時間里小皇帝已經喝了不少分量。

這樣的容忍讓鄭嵐玉十分心煩,忍不住氣惱噴道︰「還喝!你怎麼還喝!」語氣很凶,完全不像面對皇帝,沒有一點害怕,不知情的人看起來簡直像是同輩人之間在吵架。

康絳雪被噴的僵住,手中端著不知道是第幾杯酒,腦子里遲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他是鄭嵐玉給他敬酒他才不得不喝,怎麼喝了之後鄭嵐玉反而還生氣?

這也太不好伺候了,到底喝還是不喝。

康絳雪沒得辦法,想了想,最終一聲輕嘆,他歪了杯口將酒撒在地上,輕聲道︰「那這杯酒便獻給你的父親,你蟾宮折桂,他也理應痛飲一杯。」

鄭嵐玉的臉頰猛然間抽動了一下,他望著小皇帝的臉一聲不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這時,席間有宮人一聲高呼,通傳寧王殿下到了。康絳雪喝了不少酒,腦子里暈乎乎,慢了半拍才露出了一個糟心的表情……誰?

渣渣楊?他來干什麼?

小皇帝的表情管理很有經驗,為難的模樣只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立刻便收了起來,鄭嵐玉和他很近,剛好看了個清晰,少年沒吭聲,默默圍觀小皇帝喘了口氣,臉上繃出驕矜的神態。

楊惑的到來惹得周遭的人紛紛行禮,均喚一聲寧王殿下,楊惑帶著微笑一一點頭,對小皇帝恭順道︰「陛下。」

康絳雪已是許久沒有離楊惑這麼近,冷不丁看楊惑面上對他溫溫柔柔,身上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小皇帝冷漠道︰「你怎麼來了?」

楊惑應道︰「自是來謝恩的,再者,不知陛下是否已經听說,臣近日即將大婚,斗膽想請陛下前去觀禮。」

楊惑剛剛封王,冊立正妃也是形勢使然,康絳雪知道這事,卻不知道正妃的人選已經定了。

原文之中,楊惑的第一任正妃是張剪水,現在張剪水做了女官,楊惑很有可能直接定了原文中第二任妻子,那位平遠將軍的獨女,一個同樣身份貴重的天之嬌女。

那位女子叫什麼來著……名字小皇帝不記得,但知道姓齊,楊惑登基之後被稱作齊皇後。

這等事,小皇帝不覺得自己能插手,听過也就算了,敷衍的點點頭,只想打發楊惑早點走,楊惑卻並不想讓小皇帝如意,不僅沒有離去,還故意問道︰「靈玉怎麼不在?」

康絳雪從楊惑嘴里听到盛靈玉的名字就不舒服,也不理睬,楊惑不受影響,目光微微一轉,向著鄭嵐玉而去,輕笑道︰「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當真是一表人才。」

這句夸獎一出,拉響了小皇帝心中的警鈴,康絳雪立刻警醒,楊惑可別是听聞了鄭嵐玉的文采,和他打了同一個主意。

小皇帝緊張的脖子都伸長了,果真听楊惑不急不緩道︰「鄭小郎君的文章我拜讀過,幾經思索深有所感,不過也有幾處細節不甚理解,想和郎君談論一二,不知鄭小郎君是否賞臉?」

鄭嵐玉斜眼楮瞧著楊惑,並沒急著回話。

鄭嵐玉不急,康絳雪卻是真著急,楊惑這個得道土著的學問和見識比他強多了,這人要是跟鄭嵐玉聊起來,話題數不勝數,哪還有小皇帝發揮的空間。康絳雪急得厲害,絞盡腦汁想把對話打斷,他匆匆開口,從喉嚨里滾出一道聲音。

「嘔——」

這一聲出來,鄭嵐玉和楊惑的目光全都朝他看了過來,小皇帝僵在原地,自己也蒙了。

因為他不是裝得,這聲音不是他主動發出,而是被動不受控制的發出,怎麼回事……他真的想吐。

一片傻眼之中,康絳雪捂住嘴又是一聲干嘔,下肚的酒水在小皇帝胃中翻滾,難受地讓他一時間竟直不起腰來。

他剛才好像喝得太多,身體受不住了,康絳雪臉色刷白,腳步站不住歪倒一邊,楊惑和鄭嵐玉向他同時伸出手,鄭嵐玉的距離更近,托住人的同時氣得抱怨一聲︰「酒量差你還喝那麼多!?」

後面的話尚未說完,鄭嵐玉手里忽然一輕,一個高大的人影將小皇帝接了過去,轉眼便離遠了一步。鄭嵐玉空了手,條件反射向前追去,卻見那扶著小皇帝的人冷冷回首,露出一張天人一般的面孔。

盛靈玉聲音涼薄道︰「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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