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發覺, 他發覺什麼了？康絳雪心里嚇了一跳，楊惑卻並不糾纏，悠悠然起了身。
他什麼都沒有多說, 但架勢卻不是向外走去, 而是向著花園一角，足以證明……康絳雪剛才的猜想是正確的。
這花園之中確實有密道。
康絳雪徹底明白了，難怪楊惑身邊沒有帶人，他的人恐怕都在外圍和長公主一起平定叛亂, 本身的打算就是要在密道之中暫避一二等待時機, 只是不想中途遇上了小皇帝和盛靈玉, 還差點被康絳雪一腳坑去西天。
……這確實是有點……
「嘶。」康絳雪手心猛然一痛，驚訝回神，觸踫到他的傷口的盛靈玉也怔了下。
盛靈玉道︰「陛下的手怎麼了？」
康絳雪的手心在剛才拉繩子的時候磨破了, 但此刻卻沒有絲毫心思在意，只道︰「沒事，不用你管。」
康絳雪心里有事, 說得隨意，也沒感覺自己的口氣有什麼不對，他忙著探究楊惑現在的心思，滿心保命要緊，並沒看到盛靈玉的手在空中停頓一瞬, 最後又收了回去。
康絳雪還在亂糟糟地思索著︰
據他對楊惑人設的了解, 渣渣楊這個人的思維方式很有邏輯，絕不會像苻紅浪那麼哲學直接看出小皇帝換了芯子, 按照他的思路，恐怕會認為猜出密道存在的小皇帝和他一樣，一早就覺察出了楊顯的預謀。
看不出康絳雪是個冒牌貨固然好, 可這麼一來，在楊惑的心中，小皇帝必然就成了一個深藏不露的主。
這就難怪楊惑剛才的反應那麼大，這人恐怕是真的懷疑小皇帝藏得極深，剛才當真想要借機殺了自己。
總結完畢，康絳雪想哭的心有了，被楊惑當成潛藏宮斗對手絕對不可，和楊惑正面撕，這誰能行啊。
咯吱一聲，夜色之中裂開一個口子，楊惑在宛如普通山石非常隱秘的入口處站定，回頭看了小皇帝一眼。
這一眼十分地意味深長，康絳雪頭皮都麻了，然而他還是只能乖乖跟了進去，由盛靈玉收尾，在三人進入之後關閉了入口。
呼啦一聲，楊惑點燃了密道之中的油燈，昏黃的燈光輝映，照出了一塊空置的空間。
康絳雪細細打量，發現地方不算大，只備著一缸清水和一些保存長久的吃食，看起來不能藏兵，只是為了出現兵亂而特意準備的藏身之所。康絳雪不知道這是在以前的宮斗中留下的還是楊惑自己私下開闢出來的，可無論哪個對于康絳雪來說都並不友好，他簡直不敢想象他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他剛剛才得罪了楊惑，現在又看到了楊惑一個藏身點，楊惑難免會認為他知道的太多而忌諱他。
這麼一來，要是這渣攻日後宮斗起來，還能放過他嗎？可若他跟楊惑表明自己不想當皇帝樂意退位，這狗也未必能信啊！
康絳雪想得心焦，就在這會兒，忽听楊惑叫道︰「陛下。」
康絳雪聞聲回頭，兜頭便是一瓢冷水澆來。
盛靈玉反應極快，當場伸手去攔，可楊惑抽風一般站在水缸前連揮多下，不管不顧，終是成功把冬夜里唯一干著的小皇帝也給淋濕了。
楊惑的笑聲在密閉的空間里回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囂張又可怕。
康絳雪沒料到楊惑搞如此的襲擊，人都有點傻了，他震驚地去看楊惑，啞然發現後者笑得一臉舒暢，楊惑甚至攤開了雙手，悠悠道︰「手滑。」
……手滑。
手滑你個粑粑！！！
楊惑這也太記仇了！
康絳雪能夠理解楊惑不好過所以也不想讓他好過的心態，可讓他理解不了的是像楊惑這種人竟然會當場發作！
這個人果然受的刺激太大精神狀態不正常了，他不是應該小人搞事十年不晚的嗎！？
康絳雪的嘴唇抖了又抖，在這場景之下竟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反倒是盛靈玉用後背擋住了他，另一手猛然制住了楊惑。
小皇帝沒能看到盛靈玉的神情，只听到盛靈玉的聲音里浮現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冷漠。
盛靈玉一字一字道︰「你怎麼敢。」
面對這樣的盛靈玉，楊惑卻沒有一絲的畏懼和遲疑，他笑了下，問道︰「靈玉，你是要和我動手嗎？」
楊惑的聲音非常穩，比剛才醒來的時候平靜了許多，偏偏說出的話卻絕不是平時的語氣。不知怎麼，這一瞬，康絳雪鬼使神差地浮現了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想法︰
楊惑他真的是不對勁嗎？
有沒有可能……這副囂張狠辣陰晴不定的面孔才是楊惑真正的樣子。
他不是瘋了。
他只是忽然不想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