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上這種事, 康絳雪問一句已經是出于人文關懷, 絕不可能再多說話試圖勸姬臨秀改變主意。
這麼棒呆的想法,配合,必須配合!
康絳雪對著姬臨秀點點頭,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快問!朕能答的都答。」
姬臨秀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滿頭問號,他難以理解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康絳雪道︰「告訴你不好嗎, 朕這是給你臉啊,你給臉不要啊?」
姬臨秀審視一陣,終是不解︰「你不該是這個反應……你在玩什麼把戲?」
明明是在誠心配合,還要被姬臨秀挑三揀四,康絳雪滿臉不耐煩︰「朕逛個街, 你突然出現把朕綁了,還大言不慚問朕玩什麼把戲, 真是厚顏無恥,你到底問還是不問?朕只回答一刻鐘,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姬臨秀听著小皇帝胡言亂語, 既詫異小皇帝行事跳月兌不合常理,又驚訝于這人在一會兒暴躁和一會兒特慫之間無縫切換,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見過世間形形色色之人, 卻原來龍椅上還有這麼一個難以理解的存在。
姬臨秀問道︰「我若是什麼都清楚了,你不怕自己毫無價值丟了小命?」
康絳雪用嘲諷的語氣道︰「八字還沒一撇, 你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能成功啊?」
康絳雪其實真這麼想,雖然他確實對姬臨秀替換小皇帝的想法求之不得,但實際上並不覺得姬臨秀可以施展成功。
先不提其他, 有平平的香粉在,根本不用等太久,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只要來了人帶他回去,姬臨秀的替換計劃就成了空話。
……不過這些自然不會和姬臨秀說,康絳雪現在很樂意陪姬臨秀一起做個夢,有個共同的目標多難得啊,人嘛,做夢的權利總還是要有的。
姬臨秀的疑慮打消了一點點,事到如今也確實無法事事糾纏,他思量了一陣,只得放棄了刨根問底︰「罷了,你從現在開始說話,我不叫你停你就不要停。」
這個要求不難理解,姬臨秀不缺情報,對小皇帝的日常生活想必非常了解,加上從小皇帝口中得到的答案未必正確,姬臨秀根本不用浪費這個時間,他只需要仔細觀察康絳雪說話的神態,了解每一句話的腔調,知道什麼時候瞪眼,什麼時候挑眉,確保自己的舉止和小皇帝一模一樣。
康絳雪心里清楚,也不介意跟姬臨秀消磨時間,當下趾高氣揚道︰「你想听什麼?當朕賞你的!」
姬臨秀並不惱火︰「陛下隨意。」
康絳雪掙扎著從馬車上坐了起來,挺直腰板認真道︰「那朕要講一段《夢狐傳》!」
……
《夢狐傳》?
《夢狐傳》是個什麼內容姬臨秀很清楚,他難以相信的是這種場合之下,小皇帝一國帝王思維竟然如此詭異,和一個綁匪面對面聊黃書……
姬臨秀嗤笑道︰「陛下堂堂君王這般作風,莫非這就是定朝的風氣?」
康絳雪不高興了,橫眉豎眼地回懟︰「開什麼地圖炮?之前搭話的時候你不是說自己也看過《夢狐傳》?都是看黃書的斷袖,干什麼說得好像高人一等似的?憑什麼?憑你長得丑啊?!」
別的康絳雪不敢說,姬臨秀是個斷袖的瓜絕對保真。
原文之中眾多渣攻都是男女皆可,唯有姬臨秀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彎的,這人不僅喜歡男子,還因為自身男生女相時常被人誤會生了逆反心,專喜歡搞精壯優秀的男人。
康絳雪噴完神清氣爽,看見姬臨秀陰沉的臉才後知後覺感到不妙閉上嘴。
然而這還是晚了,姬臨秀拽住康絳雪的小腿,不掐腳腕,改為擰小腿。他看似瘦弱,手勁兒卻極大,康絳雪疼得嗷一聲,用力蹬腿好幾下都沒能逃月兌。
「陛下可要小心說話。」姬臨秀一邊說一邊撩起小皇帝的褲管,在小腿上活生生掐出一塊紫痕。
因小皇帝膚如新雪,這一塊痕跡顯得格外明顯。
康絳雪疼得眼淚打轉,憤憤道︰「小心!小心就是了,你怎麼老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姬臨秀不說話,一直等著小皇帝哼哼唧唧嗚嗚咽咽才松開。
康絳雪穿書以來從沒受過這麼大委屈,聊黃書的心瞬間就沒了,苻紅浪雖然足夠嚇人,可至少是玩心理戰不屑于打人,這個姬臨秀倒好,說兩句就上手,難怪他最後成了獨臂大俠。
看看這掐人的勁兒,他不斷手誰斷手!
康絳雪萎了不想說話,姬臨秀卻偏偏要他說,兩人正要開始新一輪的拉鋸戰,馬車忽地在此時停下,車夫的聲音從外間傳來,稟告道︰「主子,到了。」
到了?到哪里了?
康絳雪屏住呼吸,神魂瞬間歸位,這一路上一直在和姬臨秀說話耗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天色黑下來,康絳雪才發覺已經到了傍晚。
許是根本不把小皇帝的反抗當回事,姬臨秀並沒有避諱小皇帝的視線,直接拽著康絳雪下了馬車。
到了地面,一股夾著水汽的風撲面而來,浪濤之聲在耳邊回蕩,眼前是一處江邊碼頭。好幾艘大船停在附近,看起來是個大型商隊,有人正在清點貨物,船上水手齊備,應該是隨時都可以出發。
接下來要走水路?
康絳雪細細思索︰一旦上了船行駛到江面上,香粉的氣味被水汽沖淡,效果會大大降低,平無奇他們再想追蹤會十分困難。
這可不是好事,康絳雪心中抗拒,不想上船,姬臨秀看他神色郁悶,問道︰「這個時候才知道害怕?」
康絳雪道︰「誰怕?!朕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剛剛還疼得快掉眼淚,轉眼還是敢這麼說話,姬臨秀正想開口,不遠處一個探子裝扮的身影跑來,跪下急道︰「主子,情況不太對,後面追上了一隊人馬。」
姬臨秀有些驚訝︰「你確定是跟著我們來的?」
探子道︰「小人探了兩次,方向直奔我們,應該不會有錯。」
姬臨秀頓時疑竇叢生,他綁架小皇帝雖然是臨時起意,但這一路上轉移和行進的路線都是一早就設定好的,隱秘安全,不可能這麼輕松被人發現。
再者小皇帝的人手錯過了一開始的最佳追蹤時間,中間隔了至少半個時辰,怎麼還能直奔他們而來?
姬臨秀心思電轉,迅速思考,猛然間醒悟過來看向康絳雪,姬臨秀道︰「你身上有東西?」
明明是在詢問,听上去卻更像是肯定句,康絳雪急忙後退一步,反駁道︰「你在說什麼?滿口胡言。」
不,小皇帝的身上一定有什麼東西,一樣他之前檢查時沒能發覺的東西。姬臨秀手臂一伸,把人拽到懷里四下模索,道︰「你藏了什麼?」
康絳雪一面掙扎一面胡扯︰「你是不是找借口佔朕的便宜!好不要臉!」
姬臨秀模了一圈,和之前一樣一無所獲,忽然,他湊到康絳雪脖子處聞了聞,問道︰「是氣味?」
康絳雪繼續堅持道︰「什麼氣味,再不放手朕可咬人了!」
小皇帝的反應堪稱自然,姬臨秀也確實沒有聞到什麼,可常年的潛伏讓他擁有了一種超凡的直覺,姬臨秀毫不猶豫按住小皇帝,用力撕扯康絳雪的衣服︰「是我疏忽了,宮中本該有宮中的手段,月兌下來!內衫也是,全都月兌下來。」
康絳雪怎麼可能同意,鉚足了勁兒反抗,然而轉眼間還是被扒了個精光。
不等康絳雪害羞遮掩,姬臨秀將康絳雪往肩上一扛,快步將人帶上船,月兌下來的衣服則被姬臨秀丟給探子,吩咐道︰「拿著這些往東去,用最快的馬,跑得越遠越好。」
探子應聲離去,轉眼失去蹤影,康絳雪自己被帶進船中一個房間,直接丟在床上,身上沒有衣服穿,康絳雪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反應就是滾到被子里先把身體遮起來,等藏起來之後,心中的慌張才後一步漫上來。
香粉被發現了……
若是平平接下來被那個探子誤導,他豈不是真的要徹底落在姬臨秀手里?
小皇帝的驚慌難以遮掩,姬臨秀善于察言觀色,心中不由大定,立刻吩咐屬下出發。
船開始行進,移動的水聲听得人心生絕望,康絳雪咬緊牙關,沉默許久,一聲不吭。
姬臨秀開口道︰「船一動,縱是有一隊人馬在後面,想必也追不上來,再行一段距離,浩大江面更是難以尋到蹤跡,陛下看來是沒什麼指望了。」
康絳雪的聲音听起來格外沉悶︰「不用你說。」
忽然,船艙外傳來了輕微的喧鬧聲,不多時,有人急急叩響房門稟告道︰「出事了主上,有人上船了。」
姬臨秀微怔︰「船已開,怎麼會有人上來?」
那人回道︰「是已經開了,但那人來得實在太突然,單騎跑了好遠一段,最後一刻從馬背上跳上來,我們誰都沒防住。」
姬臨秀听到了話中的關鍵,問道︰「來的只有一個人?」
外面人回道︰「對,只有一個男子,長相較為突出,說是來尋人的。」
姬臨秀︰「可動手了?」
「沒有,主子交代過我們是商船,那人又是來尋人,便沒起沖突,直接過來和主子回稟。」
姬臨秀陷入了思索,出神間不經意向床上一瞥,忽然看見小皇帝眼楮睜得大大的,竟是怔在了那里,小皇帝眼眶泛紅,臉上露出了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茫然之態。
姬臨秀不由問道︰「你知道來的人是誰?」
康絳雪頓了下,聲音卻忽然間充滿了底氣︰「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