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南宮裳走出了翠屏山那條還沒建成的坊市。
身後一群隨從有人捧著一包霜糖,有人捧著一包學鹽。
一個個都戰戰兢兢,里面東西的價格讓他們不敢有絲毫閃失。
更倒霉的一個捧著一只「非賣品」的白瓷花瓶。
雖然是贈品,但它無疑是這三樣東西里最珍貴的一樣。
因為另外兩樣,都能看得出南宮裳在意,但也沒那麼在意,唯獨這個。
這些隨從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君侯雙眼居然會放光。
雖然當時小君侯的目標是隔壁店鋪中的一尊一人高的五彩大花瓶。
他們看得清楚,當是小君侯的表情,居然透著殺氣。
估計要不是不遠處就有兵丁巡邏,小君侯就要直接開搶了。
但是卻被店家告知,那是有瑕疵的非賣品,只做展示用。
果然隨後在那花瓶的底部內側發現一道細微的文裂,當時小君侯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簡直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不過隨從們倒也理解。
因為在他們看來,那樣的東西,也絕對是讓人驚艷的稀世珍寶。
結果卻發現,那珍寶居然是有瑕疵的,豈能不讓人惋惜。
但不知為什麼,他們隱約卻感覺小君侯也有些松了一口氣樣子。
一直到眾人走出了流民區,南宮裳臉色都不太好看。
不過這些隨從自然不知道他其實並不只是惋惜那一尊花瓶。
那東西雖然珍貴,但是還不至于讓他糾結到如此地步。
讓他糾結的其實是這翠屏山流民區本身。
此時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皇帝的意圖了,不,準確的說是他以為他已經明白了。
不過如果要是趙信在,對他的這種了解,自然會嗤之以鼻。
他的戰略意圖,連劉穆之等人都不能完全領悟,他南宮裳何德何能?
但是正因為這種他自以為明白,但事實上卻只是看到了表面,他便下意識的以為,趙信就是想用他隨從手中捧著的那些東西養活這些流民。
所以他才感覺糾結。
因為一方面,他覺得皇帝這樣做,會讓他的很多打算落空,另一方面,他又覺得皇帝這麼做是在飲鴆止渴。
所以站在流民區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南宮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好像一個大工地一樣的流民區,皺眉問道︰「韓先生,皇帝做這些,是打算讓這些流民真的都不回去種地了嗎?」
這種想法讓他感覺深深的擔憂。
這次是災荒,而且世家又在南宮家等幾大世家的引導下,想要給皇帝一點顏色,所以才故意擠兌那些失地農戶變成流民,甚至還故意一路將他們誘導進入京城。
但這在世家看來,這只是暫時的。
等到皇帝低頭了,災荒過去了。
這些人自然還是要回去種地的,不然世家手中的地誰種。
要知道這一次變成了流民的可不僅僅是那些失地的自耕農,甚至有些本身就是各家的佃戶。
因為災荒來臨,又得不到主家的救助,便也只能加入到流民的隊伍當中了。
現在皇帝卻打算要用這種手段把這些流民養起來。
這對世家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韓卓武此時也是和他差不多同樣的認知,所以此時他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睿智。
聞言微微一笑,智珠在握般的道︰「主公不必擔憂,無論皇帝用什麼方法,他能養十萬人,百萬人他還能養嗎?
就算養得起,這些養起來的人要做什麼?
就如主公所言,這些人都被養起來了,誰來種地,沒人種地誰來納糧?
皇帝雖然確實很厲害,但是他終究還是走入歧途了。
霜糖,雪鹽,明玉箋,還有這看起來像是陶器,卻又陶器更細膩,更精美的所謂瓷器。
這些東西任意一樣,如果是在某一家手中,都足以能興盛一個家族。
但是這些東西對治國卻是益處不大。」
南宮裳聞言神色也是一動,微微點頭。
韓卓武卻再次又是一笑道︰「比起這個,臣倒是更想知道這些東西,皇帝都是怎麼搞出來的,要是能搞明白,對主公經營燕地,絕對是如虎添翼。」
「先生果然是高見!」
南宮裳眼楮一亮,之前的抑郁瞬間消散一空,不住點頭,「听先生這一席話,孤如撥雲見日,心中意蘊頓去。
不錯,皇帝舍本逐末,必定會自取滅亡!
不過先生之前說皇帝也有用人之智,怕是抬舉他了。
這樣的昏招,皇帝身邊居然沒有人能提醒他,可見他是何等的昏聵而不會用人。」
隨即又哈哈大笑,「現在孤無比慶幸皇帝沒用用先生,否則孤如失雙目!」
「主公謬贊了。」
韓卓武聞言矜持的微微一笑,躬身行禮。
南宮裳卻再次哈哈一笑,擺擺手,「沒有謬贊,沒有謬贊。
不過現在說的對,這些東西在皇帝手中用來治國雖然不足,但要是能到孤手中,用來強一域卻是如虎添翼。
不知先生可有辦法,能將其給孤弄過來?」
說完眼神爍爍的看著韓卓武,滿是期待的樣子。
韓卓武沒想到這家伙听見風就是雨,自己只是這麼一說,他倒好一張口就讓自家給他弄過來,真當老子是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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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時候他也不能說,我就是那麼一說,這我怎麼搞得過來?
以他對這廝的了解。
他現在要這麼說了。
那麼其人前一刻對他有多贊許,後一刻對他就有多鄙夷。
所以他心中雖然一萬個MMP,但面上卻依然是老神在在的搖著鵝毛扇,慢悠悠的道︰「此事說易不易,說難不難。」
南宮裳聞言眼楮頓時一亮,再次興奮的笑道︰「哈哈,孤就知道先生定然有辦法。」
「呵呵……」
韓卓武呵呵一笑︰我沒說過。
但一開口卻變成了,「辦法麼,主公不妨從工匠和天下居這兩塊著手。」
他這句話說的當然是一點毛病沒有,因為一來這些東西生產肯定是需要工匠。
二來之前那位女店主已經說了,皇家的產業都與天下居有關。
其實不用說,現在全京城也都知道,天下居就是皇家的產業!
可是,正因為這兩者人盡皆知,所以他這句說了其實還是等于什麼都沒說。
因為皇帝那邊肯定也想到了這兩個關鍵,肯定會有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