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寧先生雖然並沒有留意到兩人的皺眉,但是卻很自然的也沒有多提。
一言帶過之後,便苦笑道︰「正因為左右求告無門,反而因為接觸了很多的同仁,慢慢的開始喜好起了清談,簡直是每日不清談就渾身難受。」
他說著甚至下意識的扭了扭身軀。
趙信聞言下意識感覺好笑,但突然心中一動,想到華夏後世網絡時代好像也有類似的人群啊……
呸呸呸,錯覺,絕對是錯覺。
那是一個美好的時代,人人誠懇務實,積極向上,講文明講禮貌,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物,絕對不會有!
趙信連忙鎮定心神,拋開了那種荒謬可笑的念頭。
回到眼前,卻听寧老先生道︰「陛下今日以清談誤國殺僕,僕也無話可說,然則當今之世,清談之士如過江之鯽,陛下仁慈怕是也不忍盡殺之啊。」
這老頭這會倒是會說話了,明明是要說「不能」,卻說「陛下仁慈不忍盡殺之」。
趙信聞言不由一笑,略帶戲謔的問道︰「雖如此,汝莫非能改變這清談之風麼?」
「這,僕自然不能。」
寧老頭一聲苦笑,心說,我要是有這本事,還用在這得不得。
但隨即又一笑道︰「不過僕雖然不能改變清談之風,但思量之後,卻覺得僕可以成為陛下在彼輩之中的耳目喉舌。
雖然作用不大,但是……或許……」
寧老頭支支吾吾的道。
他也被逼急了,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用,在生死一瞬,終于琢磨出了這麼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能被皇帝看上的作用。
卻不知道趙信听到他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卻忍不住眼楮一亮。
「我去,人才啊!」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生死一瞬,連這位老宕機,不,老先生都能琢磨出這麼超前的主意。
不由贊道︰「善,甚善,愛卿有此忠君報國之心,朕心甚慰!」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之前听到這位寧老先生的話,眾人還有些失笑。
暗道︰「這位老先生也不容易,這嚇的,連這種餿主意都想出來了。
還口舌,難道陛下還要你代替他去和那些名仕清談嗎?」
誰知剛才還一副要打要殺的皇帝,一轉眼就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剛才還「你啊你」的,轉眼就「愛卿」了。
寧老先生也很懵。
他也就是說說,卻沒想到皇帝居然好像挺高興。
難道皇帝也好清談?
不過皇帝能這麼看重,而且看著不像是說反話。
他也不由得一陣激動。
連忙躬身道︰「臣不敢當陛下盛贊,蒙陛下不棄,臣維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說著又要俯身下拜。
趙信卻連忙擺手道︰「哎,死而後已哪夠啊?」
心中暗道︰「就沖你出的這個主意,朕也不能讓你死啊!」
可他這話卻把寧老頭嚇得一愣,不由抬頭,「啊?」
死而後已還不夠,難道還要制成標本?
卻听趙信道︰「以先生之才德,怎麼也要成為當世鴻儒,配享聖廟啊!」
這一句話可把老頭嚇壞了,當場就差點跪了。
「陛,陛下…臣,臣死罪!」
旁邊眾人也是目瞪口呆。
不明白這寧老頭怎麼把皇帝起成這樣,都已經怒極反笑了,甚至連「當世鴻儒,配享聖廟」這樣的嘲諷都說出來了。
張原當即就要站起來為寧老頭求情。
還沒等開口就听趙信對曹雄道︰「扶起來,扶起來,先生如許年紀,以後見朕就不用拜了!」
隨即又讓人看座。
眾人這才意識到趙信並沒有說反話。
但是卻都一臉懵逼。
這老頭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當世鴻儒啊,更不要說配享聖廟了。
配享聖廟,那是什麼級別。
幾乎可以說就是當世聖人了。
可是這老頭……看著倒是有點樣子,但這一開口怕也就是能清談吧?
寧老頭被曹雄扶著坐下,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簡直如同做夢。
他寧濁居然還有這樣一天,能在天子面前有一席之地,還有見君不拜的殊榮?
就讓僕現在就死了吧,這輩子值了!
忽然卻听趙信笑著問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表字如何稱呼?」
「不敢~」
寧老頭連忙站起來,趙信卻擺擺手,「請坐,請坐。」
這才有恍惚的重新落座,然後拱手道︰「臣姓寧,單名一個清濁的濁字。」
「寧濁。」
趙信微微低語一句,微微點頭,感覺不錯,這個名字頗有古雅守拙的意思。
卻听老人繼續又道︰「臣之草字卻不敢當陛下尊問,便是不清二字。」
趙信差點從座位上跌下來。
名濁,字不清,以字解名倒也沒有問題,可是關鍵是這位老先生他姓寧啊。
寧不清可還行?
「咳……」
趙信咳嗽一聲,算了寧不清就寧不清吧。
反正這就是一個寧不清的世界,如果再能培養出一個寧不清的聖賢,倒也般配。
卻也不好置評,只能點點頭,「嗯,不錯,不錯。
不過先生的事,咱們不妨稍後再說。
華亭侯,請把郡守府所屬都喊來吧,咱們現在還是先把你這邊安排明白。」
「喏。」
張原聞言倒是沒有什麼異議,雖然知道把人叫進來,這就等于是要他交接權力了,但是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只是心中微微暗嘆。
順便自我安慰了一句,「如此,對吾,對大荒郡或許都是好事!」
于是便對門外喚道︰「來人!」
此時,郡守府的兵丁將校雖然退出了三十步,但卻始終都關注著花廳內的動靜。
忽然听見郡守傳喚,立刻有人快速的走了進來。
見郡守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
但又看一個年輕人,居然大馬金刀的端坐主位。
反而是郡守張原、寧先生和兩個年輕人打橫坐在兩邊。
不由微微皺眉。
張原卻沒有說什麼,直接道︰「去將林長吏、宋郡丞和鄭都尉請來,就說吾有大事相商。」
說完卻沒見那校尉動身,反而見後者滿臉古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不由一皺眉,冷哼一聲道︰「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