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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覆面

莊承乾再怎麼冷酷,再怎麼無情。對于莊明啟的死,他也會心痛。畢竟那是他和宋婉溪唯一的兒子。

但他非常清楚,在當年的那種情況下,他現身也救不了莊明啟。他知道正確的選擇是什麼,他只是在做正確的選擇。

他痛,但不悔。

一生中唯一讓他愧悔的選擇是宋婉溪之死,白骨尊神說他當時一滴淚都沒流,他不否認。但彼時彼刻,流淚已無用,而他不做無用的事情。

「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莊承乾’迎著那兩團魂火,從來沒有視祂為神,只視祂為必須擊敗的對手︰「總是沒有任何情緒地說這些挑撥情緒的話。你以為你很懂‘人’,但是神祇做久了,你根本不知道‘人’是什麼!」

「你以為你了解我?」

他把長相思連鞘帶劍自腰側解下,隨手一甩,深深貫入地面。

他受夠了這柄劍器一直的反抗,索性先丟在一邊。

但與其說是受夠了,倒不如說,他只是在排除一切干擾,讓自己達到最巔峰的狀態。以正面迎接白骨尊神。

因為他等待已久,等待將近兩百年的命運,已經來臨了!

「偉大如您,記不記得……」他問白骨尊神︰「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什麼日子?

內府之中,姜望眉頭緊皺,他發現自己……好像再一次落入了莊承乾的設計中。

召來白骨尊神破局,應該是他的靈光乍現,天才之舉。但莊承乾,又好像提前做了準備。

他根本沒有畏懼白骨尊神的降臨。

甚至于從他的語氣來判斷,現在發生這一切的這個日子,都是他所選定的。

這種一舉一動都在局中的感覺,令人非常不安。

今天是什麼日子?

白骨尊神清楚地听著這個問題。

這一天並不簡單。

它是正月初三,赤狗日,歷來是不詳之期。

而白骨尊神分明清楚,它有更深刻的含義。

因為這一天,是當年祂為莊承乾定下的劫爭之日,是莊承乾的無生之期!

無生劫是祂的最強神術,牽扯到祂的神源力量。輕易無法發動。

無生劫顯,有死無生。

哪怕當年的莊承乾已經是當世真人,中了此術,也無幸理。

祂也非常疑惑,不明白莊承乾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直到現在,莊承乾給出了答案。

他的確無法抗拒無生劫的力量,或者他根本就從未擺月兌無生劫。他的假死月兌身,在無生之期以殘魂得逃,都只是一種拖延而已……

把本該發生在近兩百年前的劫爭日,拖延到今天!

他可能是無法再拖延下去了,也可能是不敢再給姜望一年的時間成長,不敢賭明年的劫爭日。

但無論如何,這是他選定的日子。

換句話說,白骨尊神今日的降臨,是莊承乾早有準備的一件事情!

所以,他的準備在哪里?

 , 。

兩聲骨骼摩擦的輕響,白骨骷髏一躍而起。

祂不再等待力量蓄積完美!

或是不能,或是不肯,或是……不敢。

一尊度過了漫長歲月的幽冥神祇,為莊承乾改變主意。

但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即使是這樣堪稱偉大的幽冥神祇,也不止一次地被莊承乾左右過。

祂的白骨神國,祂的降世計劃,全都被莊承乾或多或少地影響過。

這具骷髏當然不是白骨尊神的本尊,但也是祂能夠應用于現世的最強宿身,是祂過往無數歲月里的寶貴積累,足以在現世展現恐怖力量。

跨越兩界,耗費巨大代價,將這宿身送到這上古魔窟中來。

祂的所求,當然不是泄憤。

或者說,祂未必會存在「憤怒」這種情緒。

祂要真正掌控局勢,坐鎮「劫局」!

這一躍十分輕巧,但有一種融于此方天地的自然。

于此生,于此長,于此行。

這骷髏好像天生屬于這上古魔窟之中,這一躍,就是這里理所當然會出現的事情。

骨骼上霜光流轉。

在殘酷的幽冷之中,有一種聖潔的禮贊。

叫人畏懼祂,膜拜祂,信仰祂!

還未真正出手,‘莊承乾’現在佔據的這具身體就已經不能動彈。

他以莫大的意志,才可與下跪匍匐的肉身本能抗衡。

這具只是神通內府修為的肉身,完全為神威所懾。

在飛躍的過程中,白骨骷髏那瞧來縴細脆弱的骨手,輕輕合攏,合成拳頭。

‘莊承乾’現在佔據的身體就整個的被桎梏住、「提」起來,定在半空!

等待著那應有的神罰,迎接注定的死亡。

骷髏之拳揮出。揮出的同時,就已經落在了‘莊承乾’的臉上。

啪!

發出一聲激烈的脆響。

‘莊承乾’的腦袋,並沒有理所當然地爆開。

因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在千鈞一發之際,繞到了‘莊承乾’的臉前,攔住了這一拳!

幾乎是在白骨骷髏揮拳的同時,‘莊承乾’身後那具立著的血棺,也驟然打開!

絕美的女人躍出其間。

‘莊承乾’以宋婉溪的魔軀與宋橫江的神魂,合煉而成的血傀真魔,赫然在此刻出棺。

血傀真魔和白骨骷髏,同時忽略了空間和時間,圍繞著‘莊承乾’現在所佔據的肉身,交撞在一起!

此時此刻。

‘莊承乾’不得動彈,被定在半空。

一躍而至的白骨骷髏,與他正面相對,並不能完全合攏的骷髏拳頭,壓在他面前。

但那令人窒息的可怕神威,無法再寸進。

絕美的女人正貼在他身後,柔軟的身軀被他所感知。

白皙柔滑的玉臂,溫柔繞過他的身體,手掌外翻,攔在這具身體的臉前。

手掌正接著白骨骷髏的拳頭,手背貼著他的臉。

觸感冰涼。

然而內心滾燙。

不必揣測,不可悲傷。

宋婉溪以手覆面,擁他于懷。

不必回頭,‘莊承乾’完全能夠想象出來,身後那鳳眼紅唇,每一點細微,那曲線玲瓏,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正貼著他。

她正保護他。

她好像已經回來,好像從未離開。

她從未離開嗎?

在這種生死關頭,‘莊承乾’緩緩閉上眼楮。

他感到內心,有一種巨大的柔軟。

這種溫情哪怕是虛假的,哪怕溫情外皮之下是血淋淋的殘酷真相,哪怕他自己是那血淋淋的一部分,他也很想要迷醉其間。

哪怕很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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