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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入宮見大王 此仗孤親征

氾丹掙開莘邇的手,把自己的手在衣袍上擦了擦,說道︰「國事繁忙,哪里有余暇顧及私事?在下怠慢之處,尚請將軍勿怪!」

莘邇笑道︰「不怪,不怪。」顧視左右張渾等人,笑點氾丹,說道,「憂國憂民,唯朱石也。」

卻隨從張渾等迎接莘邇的百余中低級官吏,見到這一幕,少不了各生心思。

有人搖頭晃腦,低聲說道︰「氾公三番五次的,在朝會上攻訐征西,卻征西非但不怒,今日見到氾公,反而這般禮重!征西說氾公憂國憂民,我看征西才是禮賢下士,以國事為重。」

吏員們的小聲議論,氾丹自是听不到耳中。

他不理會莘邇的「陰陽怪氣」,板著臉說道︰「大王在宮中正在等候將軍,將軍這就請隨我入宮,勿使大王久候。」

莘邇「哦」了聲,說道︰「大王在宮中等我?」

氾丹正色說道︰「將軍來朝是大事,大王難道還會等到明天再召見將軍麼?」

攻秦此事,現尚未公開,只限於小範圍內的重臣知曉。

故此氾丹用詞含糊,只說「將軍來朝」,不提攻秦。

莘邇笑道︰「對,對,朱石兄,你說得對!好,我現在就隨你進宮去見大王。」

側過身來,請張渾等人先行。

張渾等哪里肯走在莘邇前頭?俱皆請他先行。

眾人推辭相讓之際,氾丹當仁不讓,一甩袖子,上了自己的坐車,便命車馳行,當先往谷陰縣城行去。莘邇與羊髦等相顧一笑,就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隨於其後,亦往城中。

曹斐策馬,趕到莘邇馬邊,大聲笑道︰「幼著,今晚不說了,大王已在宮中設宴為你洗塵,明晚!明晚你來我家,咱倆痛飲幾杯。白純新送我了幾個龜茲美女,其中有個還是他龜茲的宗女,個個年輕貌美、能歌善舞,那西域舞蹈,小娘們穿著緊身的薄紗,抬臂踮足、挺胸翹臀地跳起來,嘖嘖,你是行家,無須我說,自知那銷魂滋味。」翹起大拇指,說道,「簡直是好極了、好極了!」放低聲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他娘的!」

前後反差太大,莘邇驚訝地扭臉看他。

曹斐壓低聲音,狀似凶狠地盯著前頭的氾丹坐車,說道︰「不知你听說了沒有?幼著,你提請攻秦這事兒,氾丹這狗日的最為反對!從你的來書到宮中,這幾天,氾丹私下里求見大王三四次了!」憂心忡忡,說道,「大王年少,不懂事,也不知會不會被氾丹給糊弄住!」

「我若伐秦,你是什麼想法?」

曹斐挺起胸脯,大聲說道︰「末將願為將軍前驅!」

這話聲音太大,引起了邊上、後頭諸人的注意。

莘邇蹙眉,說道︰「你小點聲。」

曹斐重新放低聲音,連聲答道︰「是,是。」小聲地重復一遍,「末將願為將軍馬前驅!」

「張公等都不反對,朱石再是反對,無用矣。我這次來谷陰,就是要親自說服大王的!」莘邇轉開話題,問曹斐,「白純送你龜茲美女作甚?還把他宗女也送你一個,必有所求吧?」

曹斐不以為意地說道︰「他想回龜茲。嘿嘿,卻送美女給我,幼著,你說他這不是找錯人了麼?我又不管政事,莫說送宗女給我,便把他阿母送我,我也替他說不上話啊!」

「那你?」

曹斐笑道︰「美女笑納,還龜茲這事兒嘛,叫他另請高明。」

……

谷陰的士民听說了「數敗強秦」的征西將軍莘邇回來谷陰,五城百姓都跑出來看。

城門口人山人海。

入到四時宮所在的中城,街上觀者如堵。

雖有兵士在街上維持秩序,但百姓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嗡嗡地匯成一股,卻是不免會被听到。

莘邇示意魏述,說道︰「去瞧瞧百姓們在說什麼。」

魏述遣人打探,不多時,追上莘邇,稟報說道︰「縣民們都在說,定西能有今日,不僅外抗強虜,使氐虜數攻犯我隴皆無功,並且我隴士民安居樂業,悉將軍之功也。」

莘邇听到匯報,沒什麼喜色,相反神情凝重。

曹斐問道︰「幼著,士民交口稱頌,你怎麼沒點喜色,這麼嚴肅作甚?」

「士民錯愛,這般寄期待於我,使我越發戰戰兢兢,不敢稍有輕忽!」

這話傳到一干迎接莘邇的吏員群中,贊頌莘邇的話,自是更加得多了。

……

到了四時宮,眾人下馬、下車,步行入內。

來至殿上,令狐樂果是在等。

莘邇等行禮罷了。

令狐樂請莘邇落座,張渾等群臣侍立兩側。

令狐樂冠冕服袞,長相雖是年輕,觀之已有些威儀。

目光落到莘邇身上,看著戎裝在身,英氣勃發,年在三旬,正當盛年的莘邇。

令狐樂眼中透出復雜的情緒。

平靜地迎對令狐樂的視線,莘邇微微含笑,向他點了點頭。

令狐樂收回目光,沉吟了下,說道︰「將軍前時來書,孤已收到。將軍欲於此際大舉攻秦虜,這的確是個機會,可是卻不知將軍對此戰,勝算多少?」

「請容我先為大王比較敵我兵力。」

「將軍請說。」

莘邇從容不迫,說道︰「徐州那邊,北府兵、賀渾豹子現正與蒲獾孫等部對峙。按桓荊州的情報,北府、豹子牽制住了蒲茂三萬左右的兵馬。

「慕容炎雖然兵敗,聞之竄逃入了高句麗,苟雄屠遼東等郡後,已率兵還薊縣,但蒲茂將要對倍斤用兵,倍斤號稱控弦十萬,此攻代北之秦兵,少說也得五六萬之數!

「秦虜可用之兵,總計約四十萬,再扣除掉鎮戍新得諸州的必須之兵馬,也就是說,代北那一場仗開打以後,蒲茂手上能調動的部隊,至多還剩二十萬人,或者不到二十萬。」

令狐樂說道︰「但是我隴能用之兵,傾國之力,也就五萬步騎啊。」

「桓荊州攻南陽,能出兵三四萬,多亦可達五萬。」

令狐樂說道︰「這麼對比下來,秦虜的兵力仍是佔優啊。」

「不錯,仍是佔優,但大王,佔優已經有限了。請容我再為大王比較另一點。」

令狐樂問道︰「哪一點?」

「便是人和。崔瀚叛逃我隴,秦虜偽朝,現下胡、唐相爭愈演愈烈,十分不穩;反觀我隴,上下齊心!大王,這一點對我隴可是大大有利的!」

令狐樂是知道崔瀚逃來隴地此事的,他給莘邇去過書,希望崔瀚能來一趟谷陰。莘邇倒是沒有拒絕令狐樂的意思,但崔瀚出於某種考慮,不願意來,這事兒最後也就罷了。

「秦虜偽朝胡、唐相爭。」

莘邇說道︰「大王,朝中不穩,軍心就不能穩,其兵雖眾,何畏之有?」

令狐樂遲疑稍頃,說道︰「將軍,秦虜總共的能用之兵,只怕不止四十萬吧?」

「如果加上慕容、賀渾等的降卒,不止四十萬。然而大王,還是我剛剛的那句話,虜朝現下內斗漸酣,軍心不穩,就是蒲洛孤等部,軍心恐怕都不穩當,況乎降卒?這些降卒所部,在我看來,非但不足慮,只要咱們進戰順利,說不定還可為我所用!」

自接到莘邇的來書之後,令狐樂已經反反復復地考慮過好多次,其實心中已有決斷。

這時听完莘邇從兵力、人和這兩方面做的分析,他下了最終的決心。

令狐樂問道︰「將軍打算何時出兵?」

莘邇說道︰「待秦虜攻代北此戰打響,便即出兵!」

「秦虜攻代北此戰,何時會打響?」

「這是一場大戰,再則代北在秦虜的最北疆,故此根據現下的情報,蒲茂還在進行民夫的征調、糧秣的運輸以及部隊的調遣,等他做好各項的戰前預備,估計會到二三月間。亦即,早則三月,遲則四月,秦虜攻代北此戰,就會打響。」

令狐樂下王座,站起身來,按住懸於玉帶上的佩劍,說道︰「那就等到三四月間,攻秦虜!」

莘邇原本以為,還需要費些口舌來說服令狐樂。

卻是沒有想到令狐樂這麼干脆利索的就答應了。

這倒是讓莘邇微微愕然。

氾丹神色大變,出列想要諫止。

令狐樂不給他機會,與莘邇說道︰「孤已安排下宴席,為將軍洗塵。將軍,這就請入宴罷。」

……

莘邇到谷陰時,已近傍晚,再到宮中,再說了這麼會兒話,這會兒已經入夜。

酒宴布置在不遠處的個小殿里。

諸臣隨著令狐樂、莘邇移步過去,坐榻未久,絲竹樂起,各色佳肴由宮女們魚貫捧上,令狐樂舉杯,親敬莘邇。曹斐等人活躍氣氛,不多時,酒宴熱烈起來。

令狐樂略飲兩杯,起身更衣。

陳不才隨從伺候。

轉出到殿後,陳不才面色頓變,焦急地說道︰「大王,怎麼同意了征西的伐秦虜之請?」

卻是陳不才一直都在建議令狐樂,不要同意莘邇的大舉伐秦的請求。

他的理由是,如果同意莘邇的話,一旦打敗,那麼定西的實力就將會受到嚴重的損害,而如果打贏,則會使莘邇的在隴地的威望更高,總之,對令狐樂都是不利的。

令狐樂步至窗前,舉頭望初春的夜空,料峭的風撲面覺寒,那一勾弦月掛在天邊,散射冷冷的清輝,他負手望之良久,說道︰「此伐氐虜,孤會親征!」

……

畢竟令狐樂和莘邇的關系於今微妙,宴席沒有持續太久就散了。

莘邇離宮,馬蹄的的,踏著月色回到家里。

卻有一人,正在他家中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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