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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述兩晉南北朝時期的文人以博聞為尚

因為這個是當下士人與前代大不相同的風尚,與時代之文化背景密切相關,而如寫入書中,未免影響閱讀的流暢,所以在此處作個小注。

荀子《解蔽》中說「博聞強志,不合王制,君子賤之」,哪怕博聞強識,如果不符合王制,一樣會被鄙視,這句話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文士的博學多才應該服務於儒家的政治。

士人早先並不以博識為尚;博識之風,始於漢魏之際,興於兩晉南北朝。

西漢的時候,儒家各派壁壘森嚴,講究「家法」、「師法」,老師教的東西,一字不得改,不同學派間,攻訐如仇。這種情況下,莫說博識,儒經也學不了幾本。因此當時的鄒魯民諺雲︰「遺子黃金滿(筐),不如一經」,一經就足取名祿了。

到了東漢,古文經學興起,較與今文(漢初老儒口述,用當時的隸書所記之儒家經典)經學,古文經學需要更開闊的視野和廣博的知識,學者們開始不再拘泥於前漢的「家法」、「師法」,儒家的各派漸漸融合。漢末的大儒鄭玄便是學富五車,精通今、古文諸家,自成一派。

再到漢魏之際,海內紛亂,儒家的政治統治秩序遭到破壞,面對這種新問題、大變局,儒家的學說已經沒法運用了,士人們急切地想要找到應對的辦法,於是,就不僅再只是止步於融匯儒家各派,並且進一步地開闊視野,轉向別處尋找新的治國、立身的理論和思想。

先秦諸子之學由是得以在這一時期復興,重新受到士人階層的重視。儒、道之外,法家、刑名家、農家、兵家都很盛行,甚至山經海志、神異志怪之書也頗有市場。

雖然出發點是為了解決政治難題,但這麼一來,不可避免地就帶起了尚博好奇之風。

發展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此風大盛,早已然違背了荀子那句話的原則,博聞與王制已沒了沒什麼主從的關系。王制的歸王制,博聞的歸博聞。這一時期出現了很多的志怪小說,即是此種風尚的一個表現,另一方面,這類小說又進一步地促進了士人對於博物的宗尚。

我國第一部博物學著作《博物志》便是編纂於魏晉時期,作者張華,「圖緯方伎之書莫不詳覽」,「強記默識,四海之內,若指諸掌。武帝嘗問漢宮室制度及建章千門萬戶,華應對如流,听者忘倦,畫地成圖,左右屬目。帝甚異之,時人比之子產」。

簡言之,士人博聞的風尚是在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後才形成的。

兩晉南北朝之時,文人以博聞強記相尚的例子很多,記憶的典故越多,得到的名聲就越大。

南齊的王儉任尚書令時,「出巾箱幾案雜服飾」,拿出了一堆東西,讓眾人分別列舉與這些東西有關的典故,誰說得多,就把那樣東西給誰。眾人各得一兩物。陸澄晚到,東西已經分完了,他「更出諸人所不知事復各數條,並奪物將去」,比他們知道得多,諸物盡歸其有。

這位陸澄「少好學博覽,無所不知,行坐眠食,手不釋卷」,王儉「自以博學強識」,認為自己「讀書過澄」,比陸澄讀的書多。有次,王儉召集學士何憲等人商討學問,陸澄等王儉說完,「然後談(王儉)所遺漏數百千條,皆儉所未睹。儉乃嘆服」。數百千條,意即數百條。

梁武帝曾和沈約比誰知道的有關栗子的典故多;又曾問臣下有關錦被的典故,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到都認為已經說盡的時候,而劉峻「忽請紙筆,疏十余事」,「坐客皆驚,帝不覺失色」。

劉峻「好學,家貧,寄人廡下,自課讀書,常燎麻炬,從夕達旦,時或昏睡,爇(點燃)其發,既覺復讀,終夜不寐」,學到這等程度,還「自謂所見不博,更求異書,聞京師有者,必往祈借」,清河崔慰祖家有藏書萬卷,與劉峻並被舉為碩學之士,謂劉峻「書yin」。yin,沉溺、無足之意;書yin,指嗜書成癖,好學不倦的人。

沈約在與梁武帝的比試中落了敗,比他少舉三事,但這並不是沈約不及他博識,而是梁武性妒,好面子,是以沈約雖被後人評為「見人一善如萬箭攢心」,在其面前,也得故意相讓;劉峻固識驚一座,可卻被梁武「自是惡之,不復引見」,從此之後,仕途坎坷,潦倒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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