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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咒語’

直到米粉吃完,陳問今還是沒想起來,到底是從年初幾開始,惠沒有再呼他的。

過年,辦年貨,冰箱里囤滿了東西,能放的菜再裝進麻袋擺櫃子里,全家人一起行動起來的大掃除。

這些流程都變成儀式感了那般,以至于未來生活方式發生改變了,陳母仍然不願意改變。不那麼多人串門的時候了,陳母還是買那麼多的食物;流行節假日雇人打掃衛生時,陳母還是堅持自己動手。

差不多從早忙到晚,午飯也是簡單的煮面解決,好不容易都收拾完了。

孩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累死了,終于擦洗完了。’

而大人看著屋里邊邊角角都干干淨淨,倍覺滿足和欣慰。

陳問今現在看著家里,不似少年時候那麼沒有歸屬感了,也能明白父母對家的感受。

‘為什麼當年不明白這種感受呢?是不是因為,孩子對家沒有多少付出的沉沒成本,一直是在享受家的作用,于是沒有父母對家里事物的特別珍重?’陳問今捫心自問,卻又覺得不完全是這理由,因為即使是他自己買的東西,不需要時處理起來也不會留戀。‘還是家庭的氛圍沒有溫暖和愛,太多冰冷和煩躁了吧。’

「別愣著了,該吃晚飯了,陳茜快去洗菜!」陳母抹了把汗,站起來。

「我累死了!為什麼還要我洗菜!」陳茜不忿的大聲抗議,陳父沒好氣的說︰「小娃子做點事情就喊累,以後還有什麼出息?你們現在的日子多幸福啊!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我們當年怎麼過的嗎?我還在讀二年級,放學回家的時候就自覺的記著先挖葫蘆跟,找野菜……」

陳茜的憤怒全都變成了痛苦,比起去洗菜,她覺得陳主的嗦更可怕,于是站起來叫著說︰「好了好了,我去洗菜行了吧!別嗦了,煩死了!累了一天還要听你講老黃歷!說了一遍又一遍,煩不煩啊!」

「你做了我不就不說了嗎?」陳主很生氣的繼續說︰「看看你們這代人,將來可怎麼辦啊!一點不知道老輩的苦,還不願意听!將來你出來工作,就這種態度在公司怎麼呆?……話沒說完你就關廚房門!」

「再嗦你來洗菜啊!」陳茜在廚房里咆哮,她都洗菜了還嗦,簡直過份。

「看看、看看你妹妹!你當哥的不帶好頭,你妹妹跟著你有樣學樣,好的不學,就學你……」陳父于是轉移注意力,陳問今邊自倒茶喝邊點頭,故作很認真的注視著他父親說︰「嗯,爸你說的對!」

大概是他認真的太過份,以至于陳主絲毫感受不到誠意,反而氣結的說︰「對個屁!一說你就說對,說了你改嗎?」

「對!爸說的都對!」陳問今說著,又問︰「喝茶不?」

「不喝!」陳父火冒三丈,知道陳問今分明沒听進去,就連嗦的心情都沒了。

陳問今剛泡好茶,就听見母親吼著說︰「廚房門打開!悶死了!」

陳茜只好開了,听到客廳里安靜,松了口氣。

陳問今听到母親的話覺得有趣,過去如此,未來還是如此,就習慣窗戶開著風呼呼的從東西吹,南北吹,以至于冬天的時候也這樣。陳問今記得有次忍不住問他母親︰這麼從早到晚的對流著吹風,跟住橋洞是不是差不多了?

陳問今記得,當時母親白了他一眼說︰「那你去住橋洞。」

「不是啊!是你喜歡這麼從早吹到晚,要住橋洞也是你去吧?」陳問今故意嬉皮笑臉的反問。

「你這娃子不安好心!是不是你爸外面的狐狸精給你好處了?叫你把我趕走,狐狸精好來給你當後媽啊?」陳母頓時大怒,只是這邏輯的聯系性餃接的讓人措手不及。

陳問今只好很認真的說︰「我又不傻。從小被你打都已經夠慘了,怎麼可能還期待來個後媽?親媽都這麼殘暴,後媽還不得給我下毒藥啊?」

「油嘴滑舌!」陳母當時好氣又好笑的走開了。

陳問今想著,覺得曾經以為只留存在記憶的過往,現在有幸能再經歷一遍,真好!

但這份慶幸沒有維系多久,就變成了郁悶……

陳主的戰友、朋友們往來走動的有二十多戶,也同樣要接待二十多戶。

四十多頓飯,每天兩頓的話二十多天才能全妥當。

好在,有的會兩三家人約了一起來,也會兩三戶約了去同一家那拜年,這麼操作之後就變成七到十二天內解決戰斗了,特殊情況有走動到十五的時候。

小孩子跟著大人跑,吃吃喝喝本來不該覺得累,然而,每次吃飯端著飲料挨個敬酒,一桌人轉完一圈也夠心累的,尤其討厭踫上故意拿酒桌文化為難考驗小孩,推三阻四,嗦半天才喝酒的大人。

踫上這種,你尊重人家不喝的意願還不行,父母會說你不對,說是沒有顯出敬酒的足夠誠意。

陳問今記得,有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某次敬酒下來,惱怒的說了句︰‘羅里吧嗦了足足十三分鐘!真想一杯酒潑那XXX臉上去!’

至于別人來自己家里吃飯的時候,那就還得加上給一大群人端茶倒水,弄水果零食等等招待工作,如果說還有比這更難受的,那就是看著自己喜歡的零食被客人越吃越少的時候了。

你還不能悄悄把喜歡的零食藏起來藏多了,否則陳母必然發現,屆時就可以知道陳母抄起掃把就打的暴脾氣是啥樣了。

陳問今覺得他這代人普遍討厭過度社交,喜歡家庭擁有私人空間,應該是從小積累的疲憊感造成的。

陳父和戰友們有共同的美好回憶,相聚在一起說的熱鬧,他們的本意很好,希望下一代能維持他們的友情,但現實卻是︰小孩們一年見那麼一兩次,只會產生‘又要一個個的敬酒,重復說一遍遍套路的祝詞了,又要拿喜歡的零食招待客人了’之類的感受,能喜歡才怪了。

至于說客人都散去後塞滿池子的碗和盤子,滿屋子垃圾的狼狽,相較之下的痛苦都不算什麼了。

這些疲憊對于陳問今而言,早就已經遠去了,因為他一直避免陷入社交繁瑣的生活方式,這個年關,他卻又好好的重溫了一趟。

可惜這種重溫不是美好的體驗,而是痛苦的折磨。

才兩天,陳問今就只盼這年快點結束。

至于紅包?

小時候也是要上繳的,拼著挨頓打也能私吞了。

可是現在陳問今對紅包錢毫無私吞的動力,過年就徹底沒了意思。

年三十的中午惠還悄悄給陳問今打了個電話,匆匆忙的就說了兩句話,這之後,年初一、初二、初三全都沒有音訊。

陳問今沉浸在過年好——忙的氣氛中,一直到初九才緩了口氣。

陳父說有個戰友過年回去了,十一的那天再去,然後這年就算忙完了。

「啊?還有一家啊?人家都回老家躲走動了,你還不放過他?」陳茜懊惱的大叫,陳父沒好氣的斥責說︰「胡說什麼!人家是回家探親!我們今年就該回去看望你爺爺女乃女乃。」

「你有紅包拿,還有什麼抱怨?」陳母也附和著責備。

陳茜眼楮一瞪,伸手說︰「那你把紅包給我,不用上繳我就不抱怨了!」

「還不是替你存著的嗎?」陳母理所當然。

「那我不需要你幫忙存了,我自己存著,你快給我吧。」陳茜決意懟下去。

陳主就皺眉說︰「紅包還不是我們給出去的錢交換回來的嗎?」

「那沒我們的話,你們還不是要給嗎?給了還沒人替你們收回來呢,收回來了就全拿走,一點不給我們。」陳茜很是不屑那些漂亮話,陳問今忍不住笑,記憶中這些話是他懟父母說過的。

「陳問今你听听!你听听——你自己不學好,把你妹妹都教會了!」陳主生氣的斥責,陳茜撇撇嘴說︰「說不過了就轉移話題。」

「我這不是躺著也中槍嗎?」陳問今磕著開心果,樂呵呵的听著。

「你還無辜了是吧?這些話不是你以前說過的嗎?你妹妹都學過去了,當哥的沒有以身作則,不是你的責任還是誰的責任?……」陳父又開啟了訓誡模式,陳茜絕望的仰面望著天花板,一副生無可戀之態。

陳問今磕著開心果,故作很認真的說︰「對!爸說的都對!」

「對個屁!我一說你就說對,根本沒听進去!」陳主十分生氣,陳問今很無辜的說︰「爸確實說的對呀,我不能說不對吧。」

陳主氣結,卻沒繼續開啟嗦模式了。

陳茜不由望著陳問今,兩兄妹目光交接,都透出驚奇之態。

是的,他們奇怪怎麼陳主不繼續嗦了,難道這句話是能讓他不嗦的‘咒語’?

「哥、我下次也試試用這招?」陳茜怦然心動,這咒語如果能消除听陳主嗦的痛苦,她肯定願意說啊!

「我看行,有點意思哦。」陳問今也是覺得有趣。

當作听不到陳主說話,完全不理睬,他都能一個人數落下去,反對那更是有的爭吵了,沒想到故作認真的立即說對反而讓他說不下去了?

第二天,陳茜就找到了實驗的機會。

陳主剛對她開啟嗦模式,陳茜就一臉小學生听老師訓話般的認真表情注視著陳父說︰「對!爸說的都對!」

「……看看、看看!你教的好兒女,一個比一個會氣人!」陳主立馬把攻擊的矛頭轉移到陳母身上,後者躺著也中槍,頓時忍無可忍的開口回懟,一場大戰就此展開……

大吵了一陣,陳父在客廳又開啟套路的模式時,陳茜溜進主臥室,陳母瞪眼她斥責說︰「都是你惹的!」

「媽,你試試學我們,假裝很認真的望著爸說︰‘對,你說的都對!’,好靈哎!一說他就不嗦了!」陳茜滿臉獻策後渴望被采納的期待之色,陳母覺得荒唐,想了想又覺得陳主兩次听見這話的反應是很奇怪,卻還是懷疑的否定說︰「怎麼可能?他就是懶得說你們了。」

「他?懶得說?哪天都精神抖擻的嗦個不听,比大話西游里的唐僧還可怕!就是這句話靈!不信你試試。」陳茜听見陳主在外面怒吼道︰「我在說話!你不好好听著,還跟陳茜在那嘀咕什麼?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陳茜迅速低頭溜回房間,陳母嫌煩,‘啪’的一聲關了房門,城主憤怒的站在房門口繼續吵。

陳問今在房間里琢磨著那句話到底是湊巧有效呢,還是真有效呢?

如果是真有效,又為什麼有效呢?

于是他琢磨著陳父的性格心理,再帶入那句話的狀態,嘗試著推演陳主听了後的心理活動,精神狀態,以期找出生效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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