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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直奔國子監, 以身份令牌開路,當即被人領去見了祭酒左嘉石。

兩大書院聯合賑災這種事情,既能夠得名利, 又能夠鍛煉學子。衡玉以白雲書院的名義出聲邀請國子監一塊兒參與進來,左嘉石哪里會反對。

只是,他一介文臣從未接觸過賑災,少不了去問白雲書院是如何行事的。

衡玉就把白雲書院的安排全都說了。

末了,她拱手告辭,把地方留出來給國子監,讓他們自己商議賑災的事情。

目送著衡玉離開, 左嘉石心中升起幾分感慨。難怪這一年來白雲書院能出這麼多風頭,看他們書院學子的覺悟多高啊。

覺悟高得他有些……眼饞。

好吧, 再怎麼眼饞那也是別人的學生!他還是努努力,把國子監監生們也教導成這副覺悟高的樣子吧!

感慨幾聲, 左嘉石就站起來,去召集國子監的學官和監生, 把事情吩咐下去。

國子監的人對賑災的事情並不熱衷, 他們這些監生, 可是朝廷日後的「白衣卿相」, 何必累著自己去做這些事情。賑災的事情都有朝廷在啊。

但一听說這件事是白雲書院發起的, 現在他們正在賑災第一線忙活著後,國子監眾人的思想就變了。

不就是賑災嗎?不就是累著一些嗎?

都是應該的!

他們絕對不能在這一點上被白雲書院的人比了下去。

白雲書院學子沒有停歇,忙活到中午時,國子監的人終于攜帶大批物資趕來——有糧食, 有衣物,有柴火,全都是當下急需的東西。

趙侃身著學子服站在大箱子上維持秩序。他听到動靜,往國子監那邊瞧了好幾眼,招來山文華等人,特意叮囑道︰「我們的賑災活動估計要持續兩三天,這些天里,你們要努力向國子監的人介紹我們書院。有一說一,不需要夸大,也別隱瞞。」

眾人茫然,「為什麼啊?」

「總之你們照我說的去做,傅衡玉知道後會非常高興。她一高興就能少折騰一些。」

這個理由簡直強大到無敵,還懵逼著的眾人沒再詢問下去。

趙侃讓眾人都回到他們的崗位上忙活。他目視一圈,瞧見衡玉正在和祭酒左嘉石說話後,一把從大箱子上跳下去,快步走到衡玉和左嘉石身邊。

他到的時候,左嘉石正好在問︰「不知道國子監的人手該如何安排?」

趙侃積極插話,「不如讓國子監監生先跟著我們書院學子吧。我們忙了一早上已經上手,彼此一塊兒合作才不容易手忙腳亂,而且一方累了還可以替換去休息片刻。」

左嘉石望過去,見提議的人是曾經逞凶斗狠的神威侯世子趙侃,心下再次暗贊白雲書院會教學生,「這個安排我沒有任何異議,就是要麻煩白雲書院了。」

趙侃連連擺手,「不麻煩不麻煩,祭酒大人太客氣了。我們白雲書院和國子監關系這麼好,現在還要一塊兒合作,這些小事完全不值得道謝。」

這國子監就像是他們書院的人才培養基地一樣,他單方面覺得,兩間書院的關系可要好了。

雙方說定之後,身著官服的左嘉石快步走去安排工作。

衡玉站在原地,瞥了趙侃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趙侃抬手蹭了蹭鼻尖,他總覺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人瞧了出來。但轉念一想,他這都是揣摩出了衡玉的意思後才往上添幾分力的,歸根結底,罪魁禍首都是傅衡玉不是他。

所以趙侃又理直氣壯起來。

衡玉沒說什麼,她只是掃了眼趙侃的衣擺,「吃東西了嗎?等會兒吃東西休息的時候記得換身衣服,這幾天帝都大夫肯定十分緊缺,別佔用醫療資源也是在為賑災出一份力。」

趙侃︰「……」

她這是在關心人嗎,怎麼听著這麼別扭?

無語片刻,有學子過來喊趙侃去施粥,他連忙跑過去幫忙了——現在這個點是飯點,災民已經排好隊等著領粥,場面正混亂著。

沒過多久,國子監監生紛紛加入其中,總算是緩解了人手缺乏的情況。

災後兩天,朝廷總算是拿出一個賑災流程。有了官府出面,兩大書院的賑災活動也就接近了尾聲。

在這兩三天時間里,白雲書院和國子監的學生都從原來的彼此看不上對方,到結下深厚的友誼。

以前白雲書院學子覺得國子監那些人假清高,仗著自己學習好就瞧不上他們。而國子監監生覺得白雲書院的人玩物喪志,仗著家世胡作非為。

現在難兄難弟一塊兒受苦受累,一塊兒捏著鼻子灌姜湯保證自己不著涼,一塊兒困得睜不開眼還是得牢牢堅守在崗位上……革命友誼迅速升溫。

再加上白雲書院的學子深刻貫徹了趙侃說的話,每次向國子監的人介紹書院時,嘴里都叭叭叭個不停,還一直邀請國子監的人放假了上書院參觀參觀,他們肯定隆重招待對方。

就這樣,不是很牢固的牆角即將被挖穿。

最致命的一擊,還是他們的祭酒大人親自奉上的。

左嘉石和監生們感概,「白雲書院這些孩子都很不錯,你們私底下可以多進行一些交流。」

他還說︰「之前我就想親上白雲書院拜訪,只可惜一直沒能成行。現在想來還是得親自走上一趟,去和白雲書院好好交流一下教學方式。」

看白雲書院把那些學生教得多好啊,他必須得去向白雲書院取取經。

不過這件事要低調進行,他只告訴這些監生,不會再向學官們透露了,免得又有人來阻撓他。

就是去一家書院參觀罷了,也不知道學官們在緊張些什麼,他是那種沒有操守的人嗎?成為了國子監祭酒,他肯定會好好當這祭酒,一直當到致仕的!

***

眾人坐馬車回到書院時,陸欽和杜盧兩位夫子正站在山門等著他們。

「院長,杜夫子,你們怎麼站在這里?」一眾學子掀開馬車簾瞧見他們,紛紛坐不住了,喊停馬車後就從馬車上跳下來,快步走到陸欽他們面前行禮問好。

杜盧撫須長笑,「你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我們兩人在書院里待得無聊,特意出來迎接你們。」

他實在是為這些孩子驕傲啊。只有跟隨白雲書院一路走過來的人,才知道這些少年從一群本性不壞的紈褲子弟長成現在這棟梁模樣,到底經歷了多少。

一眾學子紛紛激動得漲紅了臉,原本驕傲得尾巴要上天的人不好意思擺擺手︰

「我們其實也沒做什麼。」

「就是就是,我們也是听督學和傅小夫子的指揮而已。」

杜盧搖頭,「你們可是書院的良才美玉,別妄自菲薄了。」

陸欽站在一旁,鴉青色斗篷和他身上的長袍顏色正相吻合。

他那雙通透又溫和的眼楮落在眾學子身上,緩緩移動,最後停在衡玉身上。

原本溫和的眼神,逐漸染上幾分疲憊。

一陣寒風吹過,衡玉伸手裹緊自己的衣服,抬眼對上陸欽的視線時,不知為何,她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她心頭彌漫開來。

衡玉抿了抿干澀的唇角,正想再細看,陸欽已經別開了眼楮。

衡玉輕輕捏緊斗篷,老師為什麼要這麼看她?

她的預感素來極準,在這兩三天里是發生了什麼超月兌她掌控的事情嗎?

——難道是,她夾帶私貨,讓眾學子去了解改革變法的事情被老師發現了?

衡玉輕吸口氣,冷風直灌入喉,原來天空不知何時再次飄下雪花來。

那邊杜盧還在說︰「好了好了,忙活整整兩天,你們現在應該都累了吧,趁現在快回去休息補覺,明天上午還要上課。」

眾學子歡呼著,擁著杜盧和陸欽往山門里走去。

「傅夫子,你還不進去嗎?又要下雪了。」學子們進去了,督學們看夠熱鬧也打算進去。余督學正準備邁步,就見衡玉獨自一人站在那里,不由出聲問道。

衡玉回神,輕笑,「好,我現在就進去。」

——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會惹得老師生氣,就算非老師本意,她也必做不可。

等衡玉跟上眾學子步伐時,才發現陸欽和杜盧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趙侃解釋道︰「前兩天下冰雹時杜夫子有些受到驚嚇,休息兩天身體好了些,但剛剛到山門等我們回來時又吹了些風,現在身體有些抱恙。院長就和杜夫子先行一步去休息了。」

「對了,院長還叮囑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衡玉點頭,「我知曉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趙侃試探性問道。

衡玉斜睨他一眼,「管得還挺多。」

伸了個懶腰,「快去休息吧,這幾天都沒睡好,我也要去補覺了。」

一路淋著細雪走回她住的院子,衡玉正準備推開門時,微微頓住腳步,扭頭眺望不遠處陸欽的院子。

她有些為難的揉了揉太陽穴,伸手推開院門,回房間休息。

陸欽院子里,他坐在書房,重新拿出山余和神威侯等人給他的回信翻看起來,深深嘆了口氣。

嘆完氣後,他那素來挺直若松的背脊,像是終于承受不住一樣微微彎曲。

窗口沒有閉緊,一陣寒風從那半開的窗戶吹進來,陸欽被冷風嗆住,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

半晌,他抬手理了理自己斑白的鬢角,臉上的疲倦難以遮掩。

「何必呢?」

「這麼累人的事情,我都扛不住幾次三番想要放棄。這孩子錦繡前程……又是何必呢?」

***

可有很多事情,于衡玉而言,總是必做不可的。

忙活了兩天,她這一覺睡得很沉,再次睜開眼楮時已經月上枝頭。

是被餓醒的。

衡玉躺在床上思考幾秒,在繼續睡和去食堂踫運氣兩者間來回抉擇,最後果斷從床上爬了起來,簡單梳洗之後,一把拿起掛著的紅色斗篷披在身上,推門走去食堂。

這個時間點,天地好像都靜謐下去。踩在雪地里發出的細微聲響都能被耳朵清晰捕捉到。

一直到接近食堂,瞧見食堂外那燃著的燈籠時,衡玉微松口氣——看來書院的人也知道他們這一覺睡醒會很晚,專門給他們留了吃食。

「喲,傅夫子您也睡醒啦。」山文華手上還拿著一只鴨腿在啃,瞧見衡玉,揮了揮鴨腿和她打招呼。

她快步上前走進食堂,就見食堂里整整齊齊坐了三四十號人。他們也都是剛睡醒,餓得受不了跑來覓食的。

「喲,傅夫子您也睡醒啦。」山文華手上還拿著一只鴨腿在啃,瞧見衡玉,揮了揮鴨腿和她打招呼。

衡玉嘴角微抽,準備過去拿吃的。結果沒走兩步,就被趙侃攔了下來。

他遞過來一碗姜湯,「來,喝完這碗。這是督學們特意叮囑的。」

這兩三天,姜湯都可以替代清水了。衡玉聞到姜湯的味道,無奈嘆了口氣,認命接過姜湯,喝完之後她才過去尋吃的。

端著食物尋了個位置坐下,衡玉問道︰「你們這些天忽悠國子監那些監生,情況怎麼樣了?」

「我們的口才還用得著懷疑?你等著,過段時間國子監考完試,他們就會成群結隊過來參觀我們書院了。」

成群結隊!

這個詞用得妙啊!

衡玉十分喜歡,給眾人拋了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眾人嘿嘿直笑,朝她擠眉弄眼︰那是,我們都機靈得很。

這幾天既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肯定得成全這場深厚的友誼,讓它進一步發展,變成同窗之情。

因現在是大半夜,吃完東西後還得繼續睡覺,每個人稍微墊些肚子就停了筷子。

走回住處時,衡玉手上多了個大燈籠。

她提著燈籠,一路走回自己院子。在路過陸欽的院子時,瞧見陸欽書房窗口半開著,里面透出幾分溫暖的燭光。

——蠟燭沒有熄滅,老師應該還醒著。

衡玉腳步一拐,順著自己的心意走到陸欽院門前,從斗篷里伸出手,在冰涼的木門上敲了敲,「老師,您睡了嗎?」

沒有人應答。

衡玉敲門的力度加大些許,恰好是醒著的人可以听見,沒醒的人也不會被吵醒的力度。

書房里傳來桌椅拖動的聲響,片刻後,書房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陸欽正準備出來,瞧見天上飄著雪花,打算折回去拿傘——他身體不好不便受涼,該少淋些雪。

衡玉提高聲音喊道︰「老師不必出來了,我只是見老師書房透著燭光,才出聲打擾。夜色已經加深,老師前兩天也受了驚嚇,該好好休息才是。」

陸欽似乎是想開口說話,但才一張口就覺得喉間微癢,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

「我無礙,下午睡得有些沉了,現在也睡不著。你已經去過食堂吃東西了嗎?」

「是的。」衡玉應了一聲。

又沉默下來。

天地間只有風雪在喧囂。

陸欽正準備出聲讓她回去好好休息,就听到衡玉在問︰「老師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她這句問話有些沒頭沒尾,但衡玉知道陸欽能听懂。

書房里沒人說話,片刻後,陸欽披著斗篷撐著傘,手里還提著一個燈籠走出來。

他打開院門,將傘傾斜到她頭上,「我沒有生氣。」

燈籠的光倒影在他眼里,陸欽溫聲說︰「孩子,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他這一生多被辜負,只有這個孩子處處想著成全他,他怎麼會,又怎麼舍得生這個孩子的氣。

「你只是個少年,如果做錯了什麼事情,那都是我這個做老師的沒有教好你啊。」

衡玉輕輕攥緊手指,「老師不會生我的氣,那就是在氣自己沒有教好我了。如果是這樣,我寧願老師出聲罵我一頓,與我好好爭辯,讓我說服老師,或者老師來說服我更改主意。」

頭頂的傘又往衡玉這邊傾斜了幾分,風雪喧囂,比剛剛大了一些。

陸欽說︰「我只是沒想好該怎麼和你溝通。白雲書院這麼好,它不僅是我的心血,也是你的心血,更是書院每個夫子每個學子的心血。是靠我們所有人的努力才成就了它。它作為書院,本來只承擔著教書育人的職責,本來就不應該摻雜上政治,我知道你是想成全我,可讓一所書院摻雜上政治理念,會為書院日後的發展埋下禍端。」

「我還年輕。」衡玉自有她的堅持和解釋,「書院有任何禍端,我都可以一力擺平。這朝堂這天下不過是一局棋,只要支持新政的人在棋局中贏了,白雲書院就能繼續走下去。」

「再者,白雲書院的學子還年輕,但他們有朝一日都會踏入朝堂之中,他們都會有自己的政治理念,我現在只是想先讓他們了解新政,並沒有硬按著他們的頭讓他們去接納新政。」

陸欽輕聲嘆息,他看向她,「從我身上,你應該能看到改革困難重重。若堅持下去,興許滿朝皆敵。」

「在收你為徒,在收下書院學子們時,我就已經告訴過自己,不會讓你們再重蹈我的覆轍。」

那些受盡詰難的日子,他百般煎熬。這些少年郎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怎麼舍得讓他們重蹈覆轍。

他已經老了,心腸變軟。

……不,他由始至終都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

只要想想這些孩子支持新政,日後會遭遇到的苦難就只覺得心中悲愴。

衡玉不想讓陸欽直面這些殘忍,但她必須說服他。

她吸了口氣,說道︰「我大概從未和老師說過,我創辦白雲書院的用意。」

白雲書院是她為日後改革所磨的刀。

她可以保證自己不會磨損這把刀,但這把刀必須為她所用——即使這樣的選擇會與陸欽當前的想法背道而馳。

因為她知曉陸欽這一生踽踽獨行,新政耗盡他半生光陰。他反對她的做法,僅僅是不想她不想書院學子遭遇到他曾經的痛苦,而絕非他已經自心底放棄新政。

「我曾問過老師,事到如今老師還有什麼遺憾嗎?您說沒有。可我知曉您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您說教導我們是一個補撼的過程,把您曾經遇到過的遺憾一點點彌補起來,讓我們不會遭逢到和您一樣的變故。我能為老師做些什麼呢?師徒一場,我不希望您的人生留有那麼大的缺憾,更不希望您半生所求盡是虛無。」

「史書是最殘酷的,它對每個人都吝惜筆墨,只對勝者留有幾分寬容。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逆敗為勝。您看,我努力了半年時間,就連舊制的領頭人山夫子和神威侯都越發理解新政,對新政軟和了態度。所以凡事都是有可能的,您說對吧。皇帝舅舅支持新政,我可以保證下一任帝王也會支持新政。您看,未來幾十年的路也都可以鋪好了。」

「白雲書院教導出來的學子,必定優于常人。他們會出仕,會佔據朝堂,會逐漸讓朝堂充滿他們的聲音。前路困難重重,可是到那時少年已經成長起來,他們會變得強大無匹,已經可以支撐起朝堂的風風雨雨和爾虞我詐。那時的他們,會有文臣,會有武將。文臣對薄朝堂,武將戍邊萬里。如若他們連朝堂艱險和詰難都不能承受、不敢面對,憑什麼稱自己是白雲人,憑什麼說自己可以為往聖繼絕學?白雲人該是驕傲肆意的,該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該對得起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這十個字。」

衡玉越說越激動,聲調越說越激昂,但到了最後,又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

一把將手中拎著的燈籠拋到地上,燈籠里的燭火舌忝舌而上,將燈籠燃燒成一團火焰,化掉那一方的雪。

衡玉後退兩步,退出油紙傘的籠罩範圍內。

她站在風雪之中,任由風雪加身。

然後理了理自己寬大的袖子,雙臂交疊俯子,向陸欽行禮。

「請老師,成全弟子布局。」

「請院長,成全白雲書院。」

「……」陸欽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麼想法。

這個孩子總是這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半晌,他輕聲嘆息,「你這話說得,若我再繼續反對,是不是就是辜負了白雲書院那幾句訓言?」

衡玉抿唇,「一切皆是老師的揣測,弟子並未說過這句話。」

並沒說過?那那句「請院長成全白雲書院」又該作何解?

陸欽搖頭失笑,他將手中的傘和燈籠輕輕放在一旁,然後上前,動作堅定地扶起衡玉,隨後溫柔地幫她戴上斗篷後面的帽子。

他說︰「不可做得太過。不可強加自己的思想到那些孩子身上。其他都由你。」

終究,他還是軟了口風。

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他都兜著。這一副殘軀多堅持堅持,還是能護著她和那些孩子順遂步入朝堂的。

在他話音落下時,天地間風雪越發喧囂。

那黯淡的天際逐漸被一抹光亮劃破。

天邊已是拂曉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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