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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民國舊影10

車子停在北平大學門口, 衡玉背著布書包下了車, 抬手理了理頭發,往北平大學里面走去。

她今天穿了藍色上衣、黑色裙子, 腳上是一雙黑色皮鞋, 一頭柔順的長發松垮扎在腦後,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之外, 與其他的同齡女學生並無不同。

唯一突出的就是長相。

長相不算驚艷,但五官都很精致,是那種讓人越看越覺得舒服的相貌。

鄧謙文迎面走來,打量了好幾眼, 只覺得她很眼熟。

因為衡玉投了他的眼緣,鄧謙文思索一番, 很快就把人認了出來。

對上鄧謙文的視線, 衡玉不好當做看不見,腳步微頓,驚喜道︰「鄧先生,這麼巧, 又在北平大學遇到您了。您還記得我嗎?」

可真是有夠巧的,她一共才來北平大學三次,三次都踫上了鄧謙文。

鄧謙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笑得一團和氣, 「是啊, 還真是有緣分, 又過來北平大學找你兄長嗎。」

「也不是, 我听我二哥說曲流水先生在北平大學開設了一門課程,我經常追他的小說,在家里待著無聊就想過來旁听幾節他的課。」

頓了頓,衡玉有些局促不安,「就怕我在家自學的水平不夠好,听不懂先生的課。」

她早就想好了理由,也打听清楚今天下午曲流水的確會在北平大學上課,所以這個理由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鄧謙文也沒起疑心,他目光溫和,落在衡玉身上,「曲先生是我們文學系特聘的教授,講的內容相對基礎,無需擔心。倒是我觀你的氣色比起幾個月前要好了不少。」

衡玉點頭,「自從換了個藥方後,我的身體比以前要好上不少了。」

「那就好,看來現在的藥方效果很好,你該繼續喝下去。」

鄧謙文語調從容,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小輩。

兩人又聊了幾句,鄧謙文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行離開了。

衡玉繼續往校園里面走,快到鄧謙文辦公室時,她腳步一停,轉而走到一旁的樹蔭底下,坐下休息,順便觀察周圍的情況,確認鄧謙文的確沒有派人在辦公室外面盯梢。

【零,你不去拿書嗎?】

衡玉從書包里抽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用鋼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鄧先生正巧遇上了我,為了保險,我還是明天再過來把《夢溪筆談》拿走吧。」

一開始她沒意識到這件事。

潛伏一道很講究技巧,有時候一個不注意就會留下致命破綻。衡玉是快要走到辦公室,才意識到其中的不妥。

她不是北大學生,偏偏兩次來傳遞信息時都撞上鄧謙文。如果今天她把《夢溪筆談》拿走,就算鄧謙文這一次不會疑心到她身上,也難保在以後的接觸中不會發現破綻。

所以破綻這種東西當然是越少越好,能不留下就不留下。

短時間內她可沒有掉馬甲的想法。

「你的資料庫里有沒有和潛伏臥底有關的書籍,調出來讓我認真琢磨一下。」

系統刷刷刷找出好幾本書,都是什麼《特工潛伏錄》《聯絡暗號》……名字很直觀,一看書名就能猜到書里面的內容。

衡玉眉梢微揚,「正好,你把書傳給我吧。」

她是得好好學習一番,也免得在某些細節上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天,衡玉先是去蹭了一節大文豪曲流水的課,趁著快要放學的時候,她拎著筆記本來到已經沒人的辦公室,就像個很普通的前來詢問問題的學生,上前拉開門。

不到一分鐘,她順利拿到《夢溪筆談》,把書裝進布書包里,抱著筆記本走了出來。

回到家里,衡玉翻開書,取出夾在中間的書信。

看完信後,她神色微冷。

按照鄧謙文那邊給的說辭,是有一個軍閥勢力把她給的圖紙泄露出去了——或者該說是賣,用圖紙換取了一大筆利潤。

當然,衡玉也不是只听信鄧謙文的一面之詞。

她在找鄧謙文打听的同時,還以「天璇」這個代號給季斯年寫了封信,打听同樣的事情。

信的末尾,她讓季斯年把結果寫在信里,寄到北平師範大學。

然後,她再次給另外兩個黨派都寫了信,代號分別是「天璣」「開陽」。

同樣讓他們把結果寄回北平師範大學。

現在只等他們的回信,把四封回信互相比對,自然就清楚誰在說謊,誰又對她充滿誠意了。

至于會不會有哪個黨派沒把她的信當一回事,不打算回信。

衡玉微笑,在她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後,特意寫的信還會被無視。

這麼鼠目寸光的黨派,哪個合作對象想要把它收拾了只管開口,她完全可以免費幫忙出謀劃策。

至于上面取的三個代號,和「搖光」一樣,也都是北斗七星的星名之一。

系統覺得衡玉再這麼搞事下去,很快就能把除了「玉衡」之外的六個星名集齊了。

***

鄧謙文一大清早就來到辦公室。

他推門進去,發現自己的桌子並無任何異常,但書架上的書確實是已經被拿走了。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鄧謙文松了口氣。

搖光的確夠謹慎,在他刊登消息好幾天後才來把書拿走,估計對他是不夠信任吧。

不過也無所謂,信任是可以一步步建立的。對方看到夾在書中的信後,會感受到他和他身後組織的誠意。

衡玉的確感受到了鄧謙文的誠意。

她已經收到了另外三個黨派的回信,除了大哥季斯年的回信分寸拿捏得很好外,另外兩個黨派在信上表露的態度都不算讓衡玉滿意。

其中那個賣了圖紙的黨派還在胡亂攀咬,一通亂說。

相比之下,鄧謙文在回信中表露的態度是最恭敬又親近的。

說實話,衡玉現在對他背後的組織最有好感。

一是因為鄧謙文為人溫和有禮,三次見到她都很關心她的身體,人品值得敬重。能讓鄧謙文信仰的組織,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二是衡玉了解過那個組織的信仰,里面的很多觀點衡玉都是贊同的。

衡玉坐在書桌前沉思片刻,拿起鉛筆慢慢畫出一款發動機的圖紙。

畫完發動機後,她去歇了會兒,感覺身體好受了不少,這才繼續坐回書桌前,開始畫加工槍管的機器。

花了足足五天的時間,衡玉還把加工零件的機床圖紙等一道畫了下來。甚至還有煉鋼的方法也一並設計了出來。

她送去的手.槍圖紙有用嗎?

當然有用。因為那張圖紙可以設計出性能不錯的武器,一旦手.槍可以大批量推廣,足以提高軍隊的武裝能力。

但其實也不夠有用。

——因為窮,因為技術落後。

只有擁有先進的機械設備和充足的原材料,華夏的兵工廠才能輕易制作出武器來。否則拿著圖紙,也是空握寶山卻無用。

衡玉畫的圖紙就是在幫忙補足這一點。

很快,她再次把這些圖紙寄走。

不過這一次她只寄了兩封信,那個把手.槍圖紙賣給外國人的軍閥已經被她徹底排除在外了。

至于鄧謙文那邊,因為這一次的信比較厚,衡玉做了偽裝,在報童要上門給鄧謙文送報紙時,她給了錢,通過一個小孩子把信拿去給報童,讓報童一道把信送去給鄧謙文。

鄧謙文出門拿報紙時,一入手就察覺出不對來。

他不動聲色垂下眼,轉身回了書房,這才連忙將信封撕開。

這一次的信封很鼓脹,鄧謙文把信封里面的東西全部抽出來。

【這些圖紙,興許能助後方兵工廠順利制造武器。至于五千美元算是一筆浮財,且當做是我對先生背後組織的資金支持——搖光】

信的最後,是一家銀行的賬戶,以及保險箱密碼。

——無論是誰,只要能拿出憑證和保險箱密碼,就能把這筆錢全部取走。

就算鄧謙文想要從這個途徑去查衡玉的身份,也絕不會查到她身上。

她不至于在這一點上出岔子 。

看完信後,鄧謙文連忙去翻看那幾張圖紙。

圖紙很薄,鄧謙文卻激動到險些要拿不穩這幾張紙。

他神色一陣激動,從椅子上站起來,左右走動一番。

這時候距離天黑下來還有一段時間,鄧謙文連耽擱都不願意耽擱,簡單收拾一番,將信全部裝好塞在包里,拎著自己的包往城北走,趕去見夫子。

為了方便潛伏,他們這些人明面上都是有工作的。夫子在一家報社上班,才剛到家不久,就听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三聲敲門聲後,停頓片刻,再次響起兩聲,再次停頓片刻,又響起四聲敲門聲。

這麼個敲門節奏,除了他的搭檔三白不會再有別人。夫子連忙去把門打開。

鄧謙文一路疾走過來,累得額上冒汗。他也沒在意,走進房間後用紙巾擦了擦汗,就把包里的信拿出來遞給夫子。

信上的字不多,夫子卻是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的。

幾分鐘後,他把信和圖紙全部放下,略有些感慨道︰「搖光也太過神通廣大了,居然連這麼隱秘的圖紙都能弄到手。」

鄧謙文凝重點頭,的確,無論是手.槍圖紙還是這些機器圖紙,全部都是各國機密,對方卻直接雙手奉上。

搖光背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他/她又是何方神聖,居然有這種神通。

夫子搖搖頭,不再糾結搖光的身份。

「這五千美元正好能解燃眉之急,我們組織現在正是到處都缺錢的時候,有了這筆錢,兵工廠那邊就能加大規模了。」夫子笑道。

***

衡玉不知道鄧謙文這邊的情況,這時候她已經回到家里。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以她的手段,總不至于只是拿出幾張圖紙。

憑著暗地里一番布置,她手里擁有不少生意,都由專人負責打理,她從來沒有露過面。

這五千美元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難事,不過鄧謙文背後的組織目前處境不好,各個地方都繼續花錢,衡玉干脆送佛送到西,多送了這一筆錢。

送完圖紙後,衡玉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節奏。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這段時間里,季曼玉寫好了她的第二本小說《明月》,現在已經開始在《小說日報》上連載了。

她第二本小說的主人公依舊是一個女人,有著一個很好听的名字——鐘明月,卻是一個和曼如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曼如是在跌落谷底後絕地反擊,第二本小說的女主人公鐘明月卻是出生富貴,生來就握有一副讓人羨慕的好牌。

但她的運氣似乎越來越差,手上的好牌一點點變爛,她一次又一次反抗不公的命運,卻無濟于事,終于徹底被命運擊垮,跳入河里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有時候悲劇比起喜劇,更具有打動人心的魔力。這一次季曼玉就打算寫一篇悲劇小說。

季曼玉的筆名在北平已經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小說才剛剛開始連載,就引發了不小的關注。

今天,《明月》正好在報紙上刊登第一期。一大清早,衡玉就坐在沙發上,陪著季曼玉一起翻看報紙。

兩人才剛把報紙看完,就听到別墅外面有車鳴聲響起。

陳嫂把剛洗好的水果擺在衡玉面前,還奇道︰「這一大清早的,是誰到家里了?」

兩分鐘後,一身戎裝、滿身風雪的人出現在洋房門口,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衡玉一瞧清人,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到季斯年面前,「大哥!」

現在才是十二月初,不年不節的時候,之前也沒收到季斯年的信說他要回家,一時之間衡玉還挺驚訝他出現在家里的。

這個時候北平的氣溫已經降了下來,季斯年穿著軍裝,里面加了不少衣服,卻依舊顯得身材瘦削,眉間滿是英氣。

季斯年瞧見她朝自己走來,戴著皮手套的手抬起,正準備扶住她,突然想起自己剛從外面回來,滿身都是冷氣,連忙往後退開兩步,擔心會讓她受涼。

「別踫我,我剛從外面回來。」季斯年解釋道。

衡玉點頭,順順停下腳步。

她和季曼玉打了聲招呼,就領著季斯年去換衣服,邊走上樓梯邊問道︰「大哥,你怎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說到這個,季斯年的臉色頓時一冷,「和你二哥有關系。」他唇角一抿,帶有幾分凌厲的弧度,「你二哥著實是好樣的。」

衡玉心念一動,她想到季復禮這段時間的反常,「二哥是決定好以後要走什麼路了嗎?能讓你都特意請假從軍營趕回來,看來他的決定讓你和父親都很不贊同。」

季斯年有些詫異的瞥了衡玉一眼,神色略緩,「小妹長大了。」

「是你們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講。」

季斯年搖頭,「傻姑娘,知道得少才好啊。」

的確,在這個時代,有時候蒙起耳朵來,比起睜開眼楮要更加的幸福。

不過對她來說恰恰相反。

衡玉沒反駁季斯年的話,但臉上還是帶著不認同,季斯年無奈,「我不在家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連最听話的你都叛逆起來了。」

系統樂不可支,【以後大哥知道你做的事情,會不會被氣個半死。】

和衡玉要做的事情比起來,無論是季曼玉還是季復禮,甚至是季斯年做的,都算是小打小鬧。她要做的那些事,可是會真正改變時代格局的。

衡玉沒理它,馬甲這種東西,還是先披著更有安全感。

至于以後會不會掉馬甲,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已經到了二樓,季斯年走進房間去換衣服,衡玉站在長廊等他出來。余光往樓下一掃,那個躡手躡腳推門走進來的,不是季復禮還能有哪個?

衡玉一只手托腮,靠著護欄,站在二樓俯視季復禮︰這是在干嘛呢?

季復禮也瞧見了她,擠了擠眼︰大哥呢?

衡玉頭一偏,下巴朝著大哥的房間微點︰在房間呢。

季復禮立刻就是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

這種表情放在他那張俊逸清雋的臉上,衡玉只覺得傷眼。

幾秒種後,緊閉的房間門被人從里面推開,季斯年已經換了一身家居的衣服,他走到衡玉身邊,一眼就掃到了站在一樓玄關處的季復禮。

原本柔和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季斯年冷聲喝道︰「你給我上來!」

季復禮不敢耽擱,垂頭喪氣走上樓,跟著季斯年走進書房。

衡玉也想跟進去湊熱鬧,偏偏季斯年提前把門合上了,不允許她進去旁听。

衡玉無奈,干脆在門口站定——反正書房隔音效果不好,該听到的她都能听到。

季曼玉也從一樓模了上來,兩姐妹站在門口,各自倚著牆一臉坦然,完全不像是在做偷听牆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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