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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嬋和司豈、羅清、小馬組成一個團隊, 跟在大部隊後沖擊金烏人……

血戰半個時辰, 雙方收兵。

隨後, 金烏人連夜撤離拒馬關。

冠軍侯和上官雲芳率隊追趕, 一直追到坤山北線的落雁關,奪回大慶所有失去的領土。

至此,金烏國的侵略徹底宣告失敗。

將領們和幸存下來的士兵們負責整理死去的戰友的遺物,埋葬他們的遺骨。

紀嬋和軍醫們重新回到沒有硝煙的主戰場——數千名僥幸活下來的士兵躺在軍營里哀嚎著, 他們必須打起精神來。

司豈、羅清來幫忙了。

施宥承率領的羽林軍也來幫忙了。

輕重傷分開處理, 清創的清創,包扎的包扎,上藥的上藥,縫合的縫合……井然有序。

一連忙了兩天, 紀嬋總算處理完了所有活下來的重傷員。

司豈和羅清把她從病床前拉了出來。

緊張的神經放松下來,紀嬋終于覺得身體哪哪兒都不舒服了,腰疼、悲痛、腿酸, 大腦混沌,且一跳一跳地疼。

司豈給她打了熱水、熱飯,為了讓她暖和些, 還在帳篷里攏了一小堆火。

紀嬋洗了頭發,洗了臉,坐在木箱子上開始吃飯。

還是大白菜和肉。

紀嬋又是兩天沒怎麼休息, 累過頭了,沒什麼胃口。

她打了個呵欠,勉強往嘴里塞了一口黍米飯和一片大白菜, 咀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司豈坐在她對面,一手托著腮,心疼地看著她消瘦極了的臉,說道︰「我知道你困,那也挺一挺,吃兩口再睡。」

紀嬋打了個呵欠,「好,我吃。」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閉著眼楮嚼。

羅清鼻子發酸,眼楮發脹,使勁眨了眨,才把淚意憋了回去。

「嘿嘿嘿,你們羽林軍的都過來看看,有兩具遺體對不上號,看看是不是你們的人?」營帳外有人喊道。

羅清奇道︰「羽林軍不是只有傷,沒有亡嗎?」

司豈點點頭,隨後忽然站了起來,「小嬋,你先吃著,我和羅清去看看。」

「好。」紀嬋下意識地點點頭。

司豈大步流星地出了帳子,在施宥承的帳子前找到了那個正在找人的西北軍士兵。

「帶我過去看看。」他不容置疑地說道。

「啊?哦……」司豈個人特征明顯,西北軍士兵認識他。

一行三人朝軍營外面走去。

「司大人,小人都問遍了,都說不缺人,也不認識這倆人。小人本來想要搜搜身的,又感覺不大合適,您看看吧。」士兵一邊解釋,一邊把司豈引到用一棵大柳樹下。

太陽落下去了,坤山的陰影逐漸籠罩了這片大地。

空曠的曠野上在幾天之間,又多了成千上萬堆新墳。沒有靈幡,沒有燃燒冥幣騰起的煙火,更沒有哭著送別的親人。

有的只是無盡的靜寂和呼嘯的西北風。

兩具遺體肩並肩躺著,身上各自蒙了一塊髒兮兮的破布。

腐朽的氣息被風吹走了大部分,但還是有不少鑽到了司豈的鼻子里。

士兵用一塊髒的手帕墊著手,掀開兩張蒙布,說道︰「兄弟倆感情不錯,手拉手死的,唉……下去後倒也不寂寞。」

兩具遺體暴露出來了︰身材強壯的死于割喉,另一個較瘦弱的死于心髒破裂。

二人手握著手,青灰的臉上似乎都帶著一抹解月兌的笑容。

「老天爺呀!」羅清捂住嘴,驚詫地看向司豈。

司豈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大腦一片空白,全身像被凍住了一下,分毫動彈不得。

強壯的是朱平,瘦弱的正是朱子青。

「果然是朱大人和朱大哥嗎?」紀嬋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是啊……是他們。」司豈深吸一口氣,兩行淚從眼角滴落下來,人也緩緩跪了下去。

紀嬋走到他身邊,也跪下了,說道︰「是啊,他們那麼嫉惡如仇,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呢?」

她磕了個頭,又道︰「朱大人,朱大哥,一路走好。」

司豈也磕了個頭,「深藍兄……朱平兄弟,一路走好。」

羅清在二人身後跪下了,「朱大人,朱大哥,一路走好。」

三人磕了頭。

紀嬋起身後,單膝跪在尸體旁,把二人的隨身物品一一找了出來。

一塊玉佩,兩包金瘡藥,若干碎銀,一小疊銀票,還有三封信。

一封是朱平的,信封上寫著「吾兒親啟」;另兩封是朱子青的,一封為「吾妻親啟」,一封為「逾靜親啟」。

司豈拆開了寫給他的那封信。

信紙是舊的,布滿了折痕,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句話︰「逾靜,吾贏你了,不容易呀。吾所殺之人,皆是十惡不赦之人,吾無愧于心。是以,吾來此不為送死,更不是逃避,只為斬殺惡人。無論結局如何,吾皆無悔。另,紀大人是個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朱深藍頓首,泰清六年正月二十三。」

借著些微的暮光,紀嬋看清了遺書上的每一個字,淚水大顆大顆地涌出來,模糊了視線。

司豈把信折好,放到羅清手上,再把紀嬋拉過來,用帕子擦干她臉上的淚,說道︰「別哭了,深藍兄求仁得仁,也沒什麼不好,是不是?」

「是,嗚嗚嗚……」紀嬋心里認同,情感上卻接受不了,死了這麼多鮮活的年輕人,她的悲傷早已逆流成河,干脆撲在司豈懷里大哭起來。

羅清和那名引路的士兵也哭了起來。

「哭吧哭吧,哭痛快了就好了。」司豈攏住她的肩,大手輕輕拍著紀嬋的背。

大約過了盞茶的功夫,紀嬋忽然沒有了聲響,身子軟軟地向下墜了下去。

她昏過去了……

紀嬋是過度疲勞引起的昏厥。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移動的馬車上。

「你醒啦。」司豈就坐在她身邊,模了模她的臉頰,「睡夠了嗎?」

紀嬋點點頭,「睡夠了,咱們要回京城了嗎?」

司豈笑道︰「是啊,回京城了。」

紀嬋坐了起來,「朱大人和朱大哥呢?」

司豈默了一下,指著車廂角落里的兩個白瓷罐子說道︰「深藍兄生前說過,京城十大勝景,他最喜歡碧湖,死後想葬在那里,所以,我把他們都帶回來了。」

紀嬋的眼淚再次滾滾而下,她哽咽著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朱大人以前說過,他不喜歡陰冷的地方,還是回去的好。」

她又躺了回去,淚水順著臉頰流到耳朵里。

司豈從懷里取出干淨的棉帕子,按在她的眼楮上,又捏著帕子的一角擦了擦兩只耳朵,柔聲道︰「好啦,他也許就在身邊看著咱們呢,你這麼難過,他和朱平會不安心的。」

他這話安慰了紀嬋。

紀嬋用帕子擦了臉,說道︰「確實,朱大人和朱大哥都是嫉惡如仇的好人,好人有好報,他們的下輩子一定會更好。」

「這麼想就對了。」司豈直起身子,給她倒了杯茶水,「你睡了兩天了,一直沒吃沒喝,先起來喝點水,再用些點心,午飯到甘州再吃。」

紀嬋听話地坐起來,一口氣喝了三杯茶,用了三塊點心,這才問道︰「只有咱們和羽林軍回去嗎?」

司豈道︰「上官將軍駐守冠山關,冠軍侯父子與咱們同回京城,一起同行的還有受傷的士兵。」

「哦……」紀嬋嘆了一聲,「如此正好,路上還可以照顧照顧他們。」

……

因為要照顧傷兵,這一路比來時辛苦多了。

抵達京城時已然是陽春三月,城郭內外新綠喜人,繁花似錦。

司衡奉旨,率文武百官迎到西城門外。

寒暄後,冠軍侯等武將上了馬,擺出大將軍的儀仗,威風八面地進了城。

司豈雖是文官,卻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冠軍侯特地把他叫到身邊,與之一起進城。

紀嬋繼續躺在羅清趕著的馬車里睡大覺。

冠軍侯凱旋,是大慶的喜事,更是京城人的大喜事。

長勝大街兩側擠滿了迎接大將軍的老百姓,比正月十五的燈節還要熱鬧幾分。

「大伯父!」

「爹!」

「三叔!」

「大表哥!」

……

一聲聲急切地呼喚聲從兩側的樓宇上傳來。

冠軍侯等人左右逢源,頻頻朝樓上招手。

司豈也左顧右盼著,希望能盡早見到其他親人。

「爹?」一個稚女敕地童音帶著一絲懷疑穿透喧囂的噪音鑽進了司豈的耳朵。

他向左看去,見胖墩兒扒在欄桿上,大眼楮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司岑抱著胖墩兒還在往他身後看。

「兒砸!」司豈頓覺疲勞全消。

「爹,真是我爹,四叔,我爹在那兒!」胖墩兒使勁掙扎起來,一只手使勁揮舞起來,「快帶我下午,我要去找我娘,我娘也回來了。」

司豈怕胖墩兒著急,立刻說道︰「爹還要進宮,你別急,你娘在後面的馬車里,等我們過去了,你再讓你四叔帶你下來找她。」

「哦哦哦,我娘回來啦,我娘回來啦,嗚嗚嗚……我娘總算回來啦,嗚嗚嗚……」胖墩兒不管不顧地哭上了。

司豈登時哭笑不得,有些嫉妒,也有些欣慰,「老四你看好他。」他一邊囑咐著,一邊朝紀招招手。

紀也抹著眼淚,敷衍地同司豈打了個招呼,視線就飄到隊伍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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