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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地界時, 末伏已經過了。

水淋淋的空氣被炙熱的太陽驅走了, 陽光火辣辣地照在地上, 干熱干熱的。

車窗和車門都敞開著, 紀嬋還是熱,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她扒著車門,擔心地往後面看了看……

司豈帶著斗笠從車隊後面趕上來,問道︰「太熱了吧, 等下到奉義就好了, 我去給你買些冰來。」

紀嬋道︰「我倒是能忍,那幾位未必能忍,若是中了暑,只怕還有的麻煩。」

司豈怔了一下, 想說不過幾個死囚罷了,死就死了,沒必要憐憫。然而想了想, 他又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他下了馬,摘掉斗笠,和韁繩一起扔給羅清, 上了車。

「若是中暑確實有些麻煩,你說怎麼辦?」司豈在她對面坐下,用帕子擦了把汗。

他雖一路都帶著斗笠, 可還是曬得夠嗆,原本冷白的臉此刻像個猴**,紅彤彤的, 有的地方還爆皮了。

看起來有些可笑。

紀嬋忍住笑,指了指路旁的柳樹,「找個會柳編的,編幾頂帽子吧。」

司豈眨了眨眼,「這個容易,我雖不會編帽子,可編張席子沒問題。」

席子當然也是可以的。

紀嬋會編席子,但她沒想到書香門第出身的司豈也會,「你也會,真的假的?」

司豈不解釋,吩咐正在前後巡視的老鄭,「老鄭,幫忙割些荊條來,越長越好。」

老鄭不知司豈要做什麼,但答應得爽快,下了馬,拔出刀,對著路旁茂密的荊條就是一刀……

不多時,他抱著一捆荊條追上紀嬋的車,送到車門里面,笑道︰「荊條柔軟能編好些小玩意,旅途枯燥,正好玩耍,如果不夠,司大人再言語便是。」

盡管老鄭沒說什麼,但字里行間都點出了司豈想要討好紀嬋的主旨。

紀嬋有些不自在。

這一路行來,這幫人動不動就給她和司豈制造機會。

她不勝其擾,卻也知道自己也不是發自內心的煩。

每每獨處,她都由衷地感到有些歡喜。

盡管紀嬋不想承認,但她明確地知道自己的確動心了。

然而,喜歡並不代表著一定要嫁。

她強行把司豈定義為兒子的爹,以及一個能夠自在相處的好朋友。

無論如何,在這樣的時代,以她的身份,淺淺的喜歡比濃濃的愛來得更自在。

司豈收起小桌幾,掛在車廂壁上,盤膝長腿,開始整理荊條。

紀嬋也動手幫忙。

荊條長的四尺多,短的也有三尺左右。

鋪將開來,長長短短都有。

兩人把長短間隔開,列好緯線,然後讓經線在緯線上下穿過。

簡易的席子很好編。

不過半個時辰,就做好了一個。

司豈取出小刀,切掉太長的部分,讓羅清和老鄭等人綁在囚車頂上。

老鄭又去割了一捆荊條,訕訕笑道︰「紀大人仁慈。」

紀嬋道︰「也不是仁慈,只是想我兒子了,如果他們熱出毛病來,咱們的行程也會耽擱,得不償失啊。」

她從沒跟胖墩兒離開這麼久過,越是近京城,就越歸心似箭。

老鄭臉上的笑容淡了淡,「是啊,這一出來就是一個多月……行 ,老鄭我多割點兒。」

司豈心疼地看著紀嬋又黑又瘦的小臉,說道︰「難怪你晚上總睡不好覺,放心吧,家父絕不會讓人欺負胖墩兒的,便是家母我也囑咐過了。」

「再說了,胖墩兒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這些日子我在一旁瞧著,那小子比我小時候還有心計,他那兩個哥哥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司豈一勸,紀嬋越發不好受了,鼻尖酸酸的,眼里也有了一些濕潤,趕忙別過了臉。

司豈見她眼里星光璀璨,知道她哭了,心里極不是滋味。

其實,他也想胖墩兒,很想很想。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要替紀嬋抹掉臉上的淚,伸出一半,又趕忙縮了回去。

紀嬋不是個能輕易感動的女人,他不能破壞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

二人同時陷入沉默之中。

聊天不再,效率便更加高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回生二回熟,編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九張席子不過兩個時辰就搞定了。

最後一張由紀嬋進行最後的整理工作。

她一手壓著席子,一手割多余的荊條……

「 當!」

馬車忽然咯在一塊石頭上,車廂也隨之劇烈的顛簸了一下。

匕首在席子的邊緣劃出一刀弧線,恰好割在紀嬋的食指上,鮮血「倏」的一下冒了出來……

紀嬋扔下匕首,淡定地甩甩手指,就見司豈的大手忽然抓了過來,說道︰「你受傷了。」

「沒關系。」紀嬋不甚在意地說道,「這算……」

她的話還沒說完,指尖就被一團溫熱包裹了。隨即,她又感覺到了一股吮、吸的力量,血液從傷口中奔涌而出,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奇妙到她臉上發燙,心跳加快,而且希望這一刻最好不要停……

紀嬋總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心中那麼想,手已經從司豈的嘴里掙了出來。

「都是土很髒,你快漱漱口。」她把自己的水袋遞了過去

因為緊張,她忘記了那是她的水袋,也忘了她從不喜歡與別人共用一個水杯。

司豈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並沒有考慮後果是什麼。

「你的手太髒,我怕有髒東西進去。」他此地無銀三百兩,臉也悄悄地紅了。

「漱口吧。」紀嬋不想過多糾纏。孩子都生了,嘬個手指又算得了什麼?

「哦。」司豈吐掉嘴里的血,依言喝了口水。

水是甜的,司豈這才想起,這是紀嬋的水袋,他親手調的蜂蜜水。

他心花怒放,吐掉一口水,又喝了兩口。

嗯,好像更甜了。

羅清從後面過來,見司豈吐了血,嚇了一跳,趕緊問道︰「三爺,是不是剛才顛簸的那一下傷著手了?」

車夫也連連賠罪︰「三爺,小的沒看見,實在對不住。」

司豈涼涼地說道︰「紀大人的手傷了。」

車夫嚇得一縮脖子,「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羅清聞言頓時一笑,朝車夫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太緊張。

紀大人的血在司大人嘴里,這個事情還是很有意思的嘛。

京城地界雨水少得很,司豈紀嬋一行,走得更快了。

八月初一,左言率大理寺的一眾官員等在城門口。

大家寒暄完畢後,老董說道︰「二位大人可算回來了,好幾樁案子都在等著你們呢。」

老汪也道︰「可不是?司大人,朱子英昨兒個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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