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很快傳來了口角聲。
「你們做什麼?」
「不做什麼呀, 就想請公子喝杯茶。」
「多謝幾位美意, 我表弟在二樓, 就不上去了。」
「客氣什麼, 讓你表弟一起上來嘛,三樓風光更好。」
「抱歉,請讓開……滾開,拿開你的狗爪子。」
「喲, 還挺橫, 走走走,帶他上去。」
……
紀嬋看得分明,那少年被幾個紈褲抓著拖著進了大堂。
隨後,樓梯上腳步聲大作。
紈褲們凱旋而歸, 重新回到隔斷里。
「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是。」
那少年掙扎著,「放肆,你們放肆, 我姑父是濟州指揮使僉事魏成毅。」
幾個紈褲怔了片刻。
司豈和紀嬋對視一眼,都以為紈褲們馬上就會放手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一個公鴨嗓說道︰「指揮使僉事, 那是誰?老黃你認識嗎?」
「不認識,沒听說過,咱們小門小戶哪能認識那等大人物。」
「就是就是。這位小哥兒, 我看你也別掙扎了,好好陪咱們喝喝茶,賞賞景, 大家和睦共處,何必非弄得臉紅脖子粗呢?那等行徑非我輩讀書人所為喲。」
紀嬋等人與紈褲們的隔斷挨著。
紀嬋站起身,站到多寶閣邊上,透過縫隙往那邊看。
只見兩個孔武有力的下人把漂亮少年壓在一張椅子上。
他右邊是個穿著寶藍色綢衫的俊俏少年,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眉眼秀氣,皮膚細膩,鼻尖還長了幾顆雀斑。
雀斑少年捏著少年的下巴,端起一杯茶,「來來來,這是我最喜歡的茶,你嘗嘗好不好喝?」
漂亮少年抿緊了嘴唇,拼命向後躲。
雀斑少年見他不識好歹,嘴里罵了一句,摔了杯子,狠狠在漂亮少年頭發上一揪,「別給臉不要臉,等下小爺再喂你,你還不喝,小爺就要往你臉上招呼了。」
漂亮少年疼得臉都變形了,罵道︰「打啊你打,畜生,有本事你打死我,只要你打不死我,我一定會報此仇。」
紀嬋點點頭,回頭對司豈說道︰「別看長得娘,其實是個純爺們。」
娘……
司豈頷首,這個詞還挺貼切。
他笑了笑,招手叫來羅清,小聲囑咐幾句,羅清便下樓去了。
不多時,又有四個人沖了上來。
為首的是個青春痘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黃銘睿,你趕緊把我表哥放了。」
漂亮少年左邊的高個子少年動了動椅子,翹起二郎腿,吊兒郎當地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魏時安啊。別緊張,都是熟人,既然來了,就一起喝杯茶嘛。」
「李大宥誰跟你是熟人?少廢話,趕緊把我表哥放了。」青春痘少年猛撲過來,撞開一個下人。
雀斑少年就是黃銘睿,高個子少年是李大宥。
漂亮少年也是個伶俐的,立刻借機撞開另一個,起了身。
黃銘睿一拍桌子,「還不給我抓住他們?」
「是!」
最西邊的多寶閣後跳出七八個挎著腰刀的大漢,下盤穩健,應該都是練家子。
魏時安和他帶的三個下人被大漢們擒住,用腰帶捆了,嘴里塞上抹布,扔到了角落里。
黃銘睿掐住漂亮少年的臉蛋,笑道︰「看看吧,魏時安來了也救不了你,乖乖的,好好陪我些日子,我就會放你回去了。」
「你殺了我,我寧願死也不會跟你這種惡心的人在一起。」漂亮上年知道黃銘睿的身份後,知道逃不過,崩潰大哭。
大概是「惡心」二字激怒了黃銘睿,他抬手就給了漂亮少年一個巴掌。
「我說老黃,算了吧,何必惹這麼大的禍呢?」黃銘睿對面的一個少年開了口,「魏家也沒那麼差。」
李大宥說道︰「老鄭你這就不對了,自打姓余的來了濟州,咱都多久沒樂呵過了?老黃好不容易有個看上眼的,那麼掃興干嘛!」
「不是我掃興,想玩去館子玩唄,魏時安……」
黃銘睿不愛听了,「行了,魏時安怎地,我怕他魏家不成?」他揪著漂亮少年的發冠把人扯了過來,在其胸口扭了一把,笑著問道,「怎麼樣,刺激不?」
紀嬋氣得雙眼直冒火,捏著拳頭回到座位,從腰上取下匕首,咬牙說道︰「七個紈褲,八個隨從,什麼時候動手,怎麼個章程?」
老鄭壓低聲音說道︰「三爺,咱人手不夠,只怕管不了這檔子閑事。」
司豈正要說話,羅清躡手躡腳地上來了。
他走到司豈身邊,正要說話,就听有人說道︰「我說老黃,這邊真有好的。」
來人正是那位被稱為老鄭的——姓鄭,應該是鄭玄的子佷。
李大宥也走了過來,「我說老鄭,你小子就是膽小,非要找什麼生面孔,就熟面孔又能怎地?他魏時安打不過我,就得認慫,怕他魏家作甚……誒唷!」
他又跑了回去,「我說老黃,你今兒運氣不錯,那邊確實有倆不錯的。」
司豈紀嬋這會兒都已經摘了斗笠︰一個陰郁冷靜,一個明朗雋秀。
黃銘睿踱了過來,也是眼楮一亮,目光在司豈和紀嬋臉上來回逡巡一番,最後落在紀嬋臉上。
「還是這位兄弟比較和我胃口,一起喝杯茶如何?」他對紀嬋說道。
紀嬋手中折扇一甩,又把臉遮上了,「不如何?」
李大宥笑眯眯地說道︰「別那麼絕情,大家一起喝杯茶,交個朋友嘛!」
紀嬋搖搖頭,認真地說道︰「幾位公子,我們是外地的行商,到濟州進些土貨,明兒就走了,這天南海北的遠著呢,做不了朋友。」
黃銘睿「嘿嘿」一笑,「行商啊,行商好啊,家父是魯東的承宣布政使,咱們若做了朋友,還怕沒你們的好處嗎?」
紀嬋與司豈使了個眼色。
司豈微微搖頭,但紀嬋還是站了起來,往黃銘睿的方向走了兩步,「真的嗎,那可是太好了,黃公子是吧,在下……」
她的匕首不知何時出了鞘,向前一刺,便落到了黃銘睿的脖子上,「在下不想跟畜生做朋友,你待如何?」
黃銘睿白了臉。
李大宥和姓鄭的少年目瞪口呆。
司豈笑了笑,朝紀嬋豎起大拇指,「好樣的!」
紀嬋一抬下巴,「何足掛齒!」
「放人吧。」紀嬋壓了壓匕首,小血珠從白皙的皮膚冒了出來。
黃銘睿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種罪,當下立刻說道︰「放人放人。」
李大宥叫道︰「你們還不出來,你家少爺要被人宰啦。」
模到他身後的老鄭捏住他的脖子,「你覺得你就不會被宰了嗎?」
劉鐵生抓住鄭玄的兒子,「就是就是,你們這一窩畜生都該死。」
小馬解開黃銘睿的腰帶,把他綁起來,隨手就甩了一個巴掌,「怎麼樣,爽不爽?」
黃銘睿臉上印了五個清晰的指印,疼得齜牙咧嘴,叫道︰「你敢!」
小馬反手又是一個,「我就是敢了。」
這時候,李大宥似乎回過味來了,說道︰「幾位兄弟,這位是布政使黃大人的公子,我爹是都指揮同知禮李正榮,那位是提醒按察使的公子鄭彥。」
「你們想要什麼,只要不過分的,咱們都能給你辦到。」
司豈道︰「我想讓你自裁,你辦得到嗎?」
黃銘睿與李大宥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他們不怕綁匪,就怕存心報仇的。
黃銘睿道︰「在下以前是做過一些荒唐事,你說說,你想要多少銀子,多少都行,說個數就行。」
司豈看了一眼紀嬋,紀嬋不知他為何看她,但還是點了點頭。
司豈道︰「既然她同意,那就五萬兩吧,買一條狗命。」
「五萬兩?」黃銘睿眼里有了一分喜意,又道,「兄弟,有點多,你看三萬兩行不行?」
紀嬋壓了壓匕首,「行,三萬兩買你半條命,到時候廢你子孫根。」
小馬踹了李大宥和鄭彥兩腳,「還有你們,每人五萬兩,拿不出來的死,拿不來五萬的就廢子孫根。」
黃銘睿看向他那幾個束手無策的護衛,「老王去給我爹報個信。」
司豈俯子,對黃銘睿說道︰「就不勞那位王兄的大駕了,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你老子了。」
李文和劉鐵生把其他紈褲,以及黃銘睿的幾個護衛都綁了起來。
魏時安和那位漂亮少年前來拜謝。
魏時安道︰「在下魏時安,家父是濟州指揮僉事魏成毅,我姑父是韋州知府。幾位的大恩我們表兄弟記下了,幾位若能安然從這里離開,定要去寒舍找在下,在下必有厚報。」
漂亮少年也道︰「在下羅之武,多謝幾位恩人。」
紀嬋噗呲一笑。
羅之武紅了臉,「幼時體弱,父親希望在下陽剛一些。」
紀嬋知道自己失禮了,抱了抱拳,「抱歉抱歉。」
羅之武紅了臉。
魏時安道︰「幾位听在下一句勸,趕緊走,這幾家的錢你們拿不到的。濟水雖然是江,但畢竟在城里,只要黃大人封了城,你們插翅難逃。」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悶不悶呀?忍耐,一定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