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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很靜, 西次間里舅甥二人小聲笑鬧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空氣仿佛凝滯了。

紀嬋自問沒有司豈的定力, 站起身, 把茶幾上的食盒打開, 請泰清帝嘗嘗她做的辣肉干。

泰清帝瞪了一眼拿著銀針上前了一步的莫公公,把肉干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起來,「嗯, 好吃, 」

他翹起二郎腿,滿足地眯了眯桃花眼,「師兄慢慢想,順天府為何抓不到人?」

司豈道︰「皇上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皇上下旨, 臣去查便是。」

紀嬋給司豈續上茶……

案情簡單明了,有嫌疑人畫像,有物證, 扳指就像一顆板上釘著的釘子,然而案子卻沒有絲毫進展,為什麼呢?

這道題, 對司豈和泰清帝來說並不難解。

她之前沒想到,大概是因為李大人和老董給她的印象很好,根本沒往那邊想過。

泰清帝親自抓了兩條肉干, 一手一條,吃得津津有味,「馮婕妤只是朕的一個女人罷了, 咱們的府尹大人真當朕是昏君了。」

司豈嫌棄地看著他的吃相,說道︰「府尹大人並非以為皇上是昏君,他只是沒想到皇上喜歡琢磨案子。」

泰清帝見他介意,索性把一條塞到嘴里,又拿了三根,還挑釁地揚了揚眉。

紀嬋撇撇嘴,把食盒推了過來,「皇上,肉干是微臣新做的,不然您帶回去吃?」

食盒是新的櫸木木盒,里面的肉干是滿的,碼得整整齊齊,肉絲紅潤,上面還撒著一粒粒黑白芝麻,賣相極好。

泰清帝「哈哈」一笑,把盒子放在腿上,「正合朕意,日後再做可讓師兄給朕帶一份。」

莫公公難為情地扭過頭——這還是皇上嗎,就是一貪嘴的孩子。

司豈皺了皺眉頭,不解風情地轉移了話題,「這樁案子,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泰清帝放下食盒,「師兄,一起去馮家瞧瞧如何?」

司豈眼里閃出一絲興味,嘴上卻道︰「不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莫公公這才明白泰清帝說的是什麼,趕緊跪下了,「皇上,萬萬不可啊。」

泰清帝涼颼颼地看了莫公公一眼,「閉嘴。」

「朕出來時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師兄要麼助我,要麼在家啃肉干,哦……肉干是朕的了。」

他把剩下的一大段全部塞到嘴里,咀嚼得越發歡快了。

司豈道︰「無賴。」

泰清帝道︰「多謝師兄夸獎。」

這種事當然不需要皇帝親自去做,泰清帝之所以想做,不過是一份少年情懷罷了。

就像胖墩兒所說,「保家衛國,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這也曾是他和司豈的夢想。

紀嬋見大局已定,說道︰「二位大蝦,在下也陪著走上一遭如何?」

泰清帝擺擺手,「紀大人還是留在家里看孩子吧。」

司豈道︰「皇上帶了幾個人?」

泰清帝道︰「不過一個馮家,有你我還不夠嗎?」

司豈搖搖頭,「不夠,馮家幾代皇商,與未州那些土鱉不同,請的都護院都是有些手段的。」

泰清帝老老實實道︰「外面有兩個暗衛。」

司豈看看紀嬋,「你也去吧。」紀家這邊有小馬,有孫家母子,她出去一會兒不打緊。

他看過紀嬋的功夫,不是花架子。

司豈信任她。

紀嬋覺得他順眼了些,笑容也燦爛了。

泰清帝蓋好食盒的蓋子,揚手丟給莫公公,對莫公公說道︰「給朕拿著,看奏章時吃上幾塊可真是好極。」

司豈道︰「家里要是有草繩就帶上一捆。」說完,他邁開大長腿就出了門。

泰清帝眨了眨眼,對紀嬋說道︰「我師兄這人比較悶,沒朕活潑。」

所以呢?

紀嬋哭笑不得,「請皇上先走,微臣準備一下馬上就來。」

她去西次間與紀交代幾句,又去東次間找了塊黑布,裁成三塊帶在身上,又去庫房找了一捆草繩。

為不引起五城兵馬司的注意,君臣三人乘坐一輛馬車。

泰清帝獨坐里面。

紀嬋司豈挨著坐另一面。

馬車空間不小,兩人並排坐不算擠,但行夜路,避不開路上的坑窪,顛簸時便難免撞到一起。

二人在昏黃的燭光中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時不時的還有人悶哼一聲。

紀嬋學醫出身,且孩子都生了,臉皮還是很厚的,但泰清帝也實在是促狹,每次撞上都看猴戲似的瞧著他們,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紀嬋尷尬不已,臉頰泛紅,努力把自己固定在右邊的角落里,手指還死死地摳住了車窗邊緣。

就在她以為所有的措施必定保證萬無一失時,車廂「 當」一聲來了個大晃。

紀嬋向左一倒,手指也從車窗邊緣上滑了下來……

她心中暗叫不好,但也以為自己頂多再撞司豈的肩膀一下,卻不料司豈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個方向,對著她的不是肩膀,而是他的雙腿。

她直接倒了下去。

腰身劈開司豈的腿,發髻擦著司豈的嘴唇,勾過司豈的脖頸,蹭過司豈的胸膛,最後落到了不可描述的某處……

馬車恢復正常行駛,氣死風燈的搖晃也停止了。

紀嬋就看見泰清帝的嘴角從一開始的「o」型,漸漸變成了月牙,捂住嘴,最後干脆放聲大笑起來。

「你……」

紀嬋想質問司豈,卻見那人正俯視著她,燭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個刀削斧鑿般的輪廓,深邃的目光溫柔專注,還帶著一絲擔憂。

「你沒摔到吧。」司豈的雙手落在紀嬋肩上,略一用力就把她扶了起來。

「沒,沒有。」紀嬋瞪了正捂著肚子狂笑的泰清帝一眼,又破罐子破摔地瞄了一眼司豈的某處,問道,「沒砸到你吧。」

司豈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看自己的三角區。

「啪啪啪……」大笑已經不能表達泰清帝此刻的振奮,他必須用拍車廂來表達。

司豈冷哼一聲,鎮定地替紀嬋扶正了歪掉的銀簪和卷起來的網巾。

「啪!」車門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暗衛從外面打開車門,「皇上,臣來救駕。」

泰清帝的笑聲戛然而止,拍車廂的手停到了半空中,而司豈的手還沒從紀嬋的發上落下來。

車里的情況與暗衛想象的大為不同。

他被齊刷刷看過來的三雙眼楮嚇了一跳,僵在當場,又被還在移動的馬車一撞,差點摔了出去。

泰清帝又笑了起來。

司豈也瞪了他一眼,對紀嬋說道︰「剛想讓你像我這樣坐,你就摔過來了。調過來吧,省得某個無良師弟看咱們的笑話。」他一邊說著,一邊沒事人似的關了車門。

紀嬋點點頭,搓了搓熱騰騰的臉頰,立刻反省了自己——人家都沒在意,自己瞎尷尬什麼。

她說道︰「原來在順天府附近,難怪路面這麼顛簸呢。」

泰清帝認為她這話說得不錯,隱晦,而且一針見血,他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

天下承平日久,貪官越來越多,這路又怎麼能平呢?

紀嬋自覺失言,從袖子里抽出三張黑布,給他倆一人一張,「到時候蒙上吧。」

司豈笑著點點頭,「準備得還齊全。」

馬車在馮家附近的一個小胡同里停了。

三人下了車,戴上蒙面面巾,帶著莫公公往馮家後花園模了過去。

眼下已是月末,月色極淡,寬闊的瀾河像條隨風涌動的銀絲帶

河沿上鋪著凸凹不平的石板路。

泰平帝被莫公公扶著,走在最前面。

紀嬋在中間,司豈斷後。

紀嬋打起十二分精神留心著腳下的路。

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泰清帝在一處寬闊處停下腳步,小聲說道︰「就從這里上。」

紀嬋扭頭看了看高高的圍牆。

「誒呦!」司豈忽然發出一聲低呼,高大的身子往前一撲,雙手抓住紀嬋的肩,隨後慣性帶著司豈的臉到了紀嬋的唇角邊……

「啪!」兩張臉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噗嗤!」泰清帝捂住了嘴。

司豈反應不慢,彈簧式的跳了回去,問道︰「有沒有磕疼你?」

「 !」

司豈是真摔,紀嬋側臉被砸得極狠,當然疼了。

「受傷了嗎?」泰清帝也關心地湊了過來,還指責司豈,「師兄也太不小心了。」

司豈模著紅透了臉頰,喃喃道︰「個子高,腳下就不夠敏捷。」

盡管他也很疼,卻仍感覺到了那張紅唇的柔軟。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瞬間涌上心頭,最後化成兩個字︰想吃。

紀嬋沒什麼想頭,揉了揉臉頰,「沒事沒事,今兒點兒背,進去時大家小心點。」

泰清帝拍拍自家師兄,意味深長地說道︰「到底是仵作,臨危不亂的本事很值得你我學習啊。」

紀嬋拱了拱手,「皇上言重了,不過一點小變故罷了。」她指了指三米多高的牆頭,「怎麼上?」

大概是任飛羽的案子引起了京城權貴們對安全的重視,馮家臨近高牆的樹杈全部被砍掉了,繩子派不上用場。

司豈與泰清帝對視一眼,對紀嬋說道︰「我們能上,你怎麼辦?」

紀嬋道︰「你們能上,我當然也能。」

司豈走到牆根,雙手搭在牆面上。

泰清帝助跑幾步,躍起,踩上司豈的背,司豈向上一托,人就上了牆頭。

「不錯。」紀嬋贊了一聲。

司豈道︰「你過來,我托起你來,皇上在上面接著你。」

紀嬋道︰「司大人趴好,我也來了。」司豈和泰清帝的這個招數她在現代時跟特警們學過,並不難。

司豈只好乖乖把手按在牆上

紀嬋助跑,踩背,上牆,動作敏捷,並不比泰清帝差。

泰清帝的腿還吊在牆下來,見紀嬋這麼快就到了自己的頭頂,不免驚訝地「嘖」了一聲。

紀嬋蹲在牆頭上,看司豈。

司豈笑了笑,助跑,躍起,抓住泰清帝的腳,腰上用力,再一躍,雙手掛在牆頂,也上來了,「走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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