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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如期關閉, 不少弟子在秘境中收獲頗豐,歸來笑意盈盈。

寧寧可謂經歷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先後兩次尋得聖階靈植, 又像散財童子一樣把它們一一拱手相讓。

好在她對寶物沒有太大追求, 就算兩手空空, 也並不會感覺多麼失落。

出了秘境, 流明山還會舉行一次大宴, 用以宣告此次歷練的終結。直到離開小重山, 寧寧才終于又見到了自家的另一名師弟林潯。

小白龍狼狽得厲害,一襲白袍被塵土染成淺淺褐色, 連白玉般的龍角上也蒙了層灰。

問他發生什麼事,只道自己誤入山洞迷了路,與另一個同樣迷路的音修一起轉了整整一天, 直到秘境關閉,才強制離開那個鬼地方。

寧寧知道他社恐嚴重, 聞言輕笑打趣道︰「那音修是男是女, 你們混熟了嗎?」

林潯立馬紅了臉, 連連擺手︰「雲、雲師姐從頭到尾沒跟我講過一句話,我們全是靠寫字溝通, 不過交流了幾個來回。」

不講話的雲師姐——

雲端月?

自從將兩片天心草葉贈予她,寧寧與雲端月便道了別。那姑娘的社交恐懼癥比林潯還嚴重,面對不熟悉的陌生人, 絕大多數情況下連話都不敢講。

這兩人踫到一起……

寧寧已經可以大概想象到當時尷尬到飛起的場面了,肯定跟兩個機器人演默片似的。

一眾弟子們趁大宴還沒開始, 紛紛回去客房更襩uo逶。?吹粼諏忠爸?忻?攔齟蛄糲碌幕頁居 嗯 8霰鶚芰酥厴說模?璞凰屯?髏魃街械陌儼莞? 由醫修進行醫治。

裴寂就是其中之一。

他強行破開識海,五髒六腑因無法承受巨大壓迫而受到重創。好在魔氣被抑制大半,在銀絲仙葉的滋養後,修為亦是有所精進。

寧寧想起什麼,有些好奇地詢問天羨子︰「師尊,裴寂在古木林海一戰中魔氣外溢,其它門派的長老會不會對他頗有微詞?」

神魔大戰死傷無數,不少正道修士都對魔族恨之入骨。如今裴寂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暴露出魔族血統……

「放心,那群人還不至于變成一竅不通的老古董。」

相貌俊朗的青年輕勾唇角,語氣淡淡︰「就算有人不滿意,我天羨子的徒弟,也豈是旁人能非議的?誰想多嘴,為師自會拿劍堵住他的口舌。」

寧寧眨眨眼楮。

師尊在不討論錢的時候,原來還可以這麼靠譜!

「對了,先不說這個。」

天羨子說著嘿嘿一笑,狹長的眼楮里裝了小星星,閃閃發光︰「多虧你拿到銀絲仙葉,為師才能靠打賭大賺一筆。等咱們回去了,師尊就請你們吃一頓大餐!」

大餐!

寧寧漆黑的瞳仁也隨之一亮,她覺得自己應該收回之前的那句話。

——原來師尊在談及錢的時候,也可以這麼靠譜啊!

本來只是想蹭個飯,結果卻莫名其妙成了被不停搭訕的焦點人物,這點寧寧是萬萬沒想到的。

雖然她從石中靈手上拿到了天心草,可那畢竟是靠小聰明贏過來的。她對的那些下聯,比打油詩還不如;

至于在玄鳥老巢偷走銀絲仙葉,也完全是看運氣。要是沒有天心草傍身,她早就成了一堆吮指原味人干。

真正一劍干掉龍血樹的可是裴寂欸!明明在原著里——

對了。

在原著里……劇情是怎麼樣來著。

身為男主的裴寂在古木林海尋得諸多靈植,之後一路暢通無阻,戰勝好幾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妖獸,獲得了長老們的賞識如潮。

到底是出了什麼岔子,才讓他完全月兌離了原著情節,被那棵發了瘋的龍血樹纏上?

「對于秘境中龍血樹一事,何某深感歉疚。」

何效臣很有校領導風範地總結致辭︰「小重山現世多年,除靈氣滋生外,魔氣同樣在暗中蔓延。沒想到龍血樹竟會受到魔氣侵染,還險些傷及無辜——多虧玄虛劍派弟子裴寂拔劍除魔,才免去一場風波。」

人群之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寧寧吃了口杏花糕,听見不知是誰叫了聲︰「可裴寂身上也有魔氣!我听說龍血樹是在被他靠近時,才突然變得不對勁,會不會他就是導致異變的罪魁禍首,在暗中策劃了一切?」

果然會有人這樣說。

寧寧臉色沉了沉,朝聲音的源頭望去,用力把沒吃完的杏花糕砸在他後腦勺上。

立刻傳來哎喲一聲慘叫。

「小道友怎會生出此等想法。」

何效臣苦笑道︰「裴寂為救古木林海中被困的弟子們,不惜以命換命。要不是同門為他尋得銀絲仙葉,恐怕已命不久矣。」

那人不依不撓︰「可他這不是活下來了嗎?魔族都是些什麼德性,大家並非不知道。如果裴寂早就預料到後續發展,因此特意布下這個局,讓自己變成人盡皆知的英雄——」

「又是讓龍血樹入魔,又是讓同門輕而易舉奪得聖階靈植,不會吧,不會真有人當這秘境是裴寂家開的吧?」

一道含了輕嗤的青年音毫不留情將他打斷,身著淡綠長袍的天羨子偷吃甜點忘擦嘴,半勾著的嘴角上還沾了點碎屑。

他用最隨意的造型,說著最陰陽怪氣的話,上翹的尾音像一條抓不住的尾巴,耀武揚威︰「再說了,以他金丹期的修為控制萬年古樹?小道友既然這麼會做夢,干脆回房去多做一點,還站在這兒做什麼。」

「你!」

在場的長老們個個仙風道骨,唯獨這人居然當著大家的面跟一個小輩嗆聲。偏偏這位小輩還被懟得無話可說,只能漲紅了臉瞪著他。

「此次秘境中,不少小友都展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膽識與謀略。」

何效臣不動聲色地無視這番爭執,仍是溫文爾雅的模樣︰「流明山白曄重創太玄鳥;御獸宗宋悠然尋得獅虎巨獸;至于傳說中的天心草與銀絲仙葉……這次則由玄虛劍派寧寧一並奪得,可喜可賀。」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寧寧的事兒,此話一出,驚嘆聲大起。

「不是吧!兩個聖階靈植,平常人想見一面都難,她直接全拿走了?」

「寧寧?我听說制服龍血樹時她也有參與,短短兩天內折騰了這麼多事情,時間管理大師啊!」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你們知道霓光島和浩然門麼?兩大毒瘤全被她給耍了,在秘境里窩里斗呢。」

寧寧听得渾身不自在,低著頭一個勁吃東西,試圖用食物麻痹注意力,忽然又听見一人道︰「我听說霓光島有不少人在找她,說是要取她——」

立馬有人接話︰「狗命?」

寧寧被食物噎了一下。

「哪是啊!就是娶!霓光島那群媚修都不正常的,被耍了一通,居然就看對眼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寧寧︰……

這更恐怖了好嗎!她才不要上什麼頭條新聞,說花季少女被莫名其妙榨成人干啊!

她听得心里像坐過山車,扭頭才發現,天羨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

還給了她一個「沒關系,師尊都懂」的眼神。

「沒事沒事,明日我們就能回玄虛了。」

他說著想到什麼,咧嘴笑了笑︰「你大師姐從山下歷練回來了,正好回去後能敘敘舊。」

大師姐?

寧寧努力回憶了一下,露出有些復雜的神色。

天羨子門下共有五個親傳,其中大師姐姓鄭名薇綺,同樣是她今後要瘋狂得罪的受害者之一。

說起這位大師姐,實乃一位妙人。

玄虛劍派的弟子們在剛入門時都要上學堂,學習劍論和文化知識,防止未來的劍道大能們變成大字不識的文盲。然而鄭薇綺,就是素質教育里最大的一條漏網之魚。

按照常理來說,上學堂學習文論普遍是在築基期,只要通過考核,就能順順利利地畢業。

然而鄭薇綺從築基到金丹,從金丹到元嬰,三年又三年,媳婦都熬成婆了,只有她每年的考核還在參加,卻沒一次及格過。

打個比方,就像一個人從十八歲開始高考,結果考到了八十歲,還是沒夠到本科線。真是男人听了會沉默,女人听了要掉眼淚,十三億中國人看後全哭了。

听說大師姐尤其厭惡讀書寫字,曾有一份試卷廣為流傳︰

被問及真霄劍尊的劍術屬于哪種流派,答曰「土豆派」。

在之後的補考中痛定思痛,改成了「偶像派」。

解釋何為「入定」,很老實地回答︰和我上學堂發呆的時候差不多。

還有道很小兒科的算術題,說農民給財主打工時提了個要求,聲稱發工資第一天給一粒米,第二天兩粒,第三天四粒,往後每天翻一倍,試分析農民的用意。

她很認真地答︰農民堅持了五天,吃了幾十粒米,最後直接餓死了。

這腦回路,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偏生她的劍術又極好,屬于玄虛劍派弟子內數一數二的水平。

在這樣的人面前不斷作死,寧寧只希望不要被一劍打爆腦袋。

「話說回來,今天怎麼沒見到許曳?」

身旁的賀知洲左顧右盼,很是疑惑地撓了撓頭︰「天羨師叔,為什麼萬劍宗的人,看我們的眼神都那麼奇怪啊?」

天羨子淡淡一笑。

天羨子答非所問︰「我听說,你在唱月峰里纏住玄鳥為寧寧拖延時間,表現得很不錯啊。」

賀知洲得了表揚,努力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師叔謬贊,也就一般般。比起師叔還是差遠了。」

天羨子哈哈大笑︰「不不不!你就是當之無愧的小天羨子,年輕人,對自己要有點自信。」

賀知洲那可憐孩子還以為這是句表揚,樂得合不攏嘴︰「謝謝師叔,謝謝師叔。往後我要是出了名,道號就叫天羨寶寶。」

還天羨寶寶。

寧寧欲言又止地瞥他一眼,最終還是上前一步,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不知道嗎?秘境里實時監控,你干的事情能在幾十個長老的圍觀下現場直播。」

賀知洲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他師尊一年有三百五十天在外雲游,徒弟基本放養,自然不可能詳細講解秘境中的相關規則。

原、原來是有監控的哈。

此時天羨子嘴角的弧度如同滲了毒汁,可謂三分邪魅三分慍怒,21.5%的嘲弄和19%的呵呵,差點就說出那句霸總文里的經典台詞︰小妖精,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他太慌張,完全沒意識到那串數字加在一起不是百分百。

白天秘境玩火,晚上師叔玩我。

賀知洲願把自己的笑稱作絕望中綻放的野菊花︰「師叔,咱輕點打成不?」

修仙界的人普遍慕強,寧寧被何效臣一點名,上前挑戰的人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至于霓光島的人更加恐怖,時不時就湊上來問她要不要雙修,還是成群結隊一起問的那種。

拜托,你們可是被耍了噯!這種情況下不應該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大卸八塊嗎?

真搞不懂你們媚修。

她不勝其煩,早早便找了個借口直接開溜。回到客房時,發現裴寂的屋子里亮了燈。

應該是療傷完畢,把他送回來了。

這孩子慘得不行,除了在古木林海的那一劍,完全沒有男主角該有的運氣。這時候別處都熱熱鬧鬧,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呆在房間里。

寧寧總覺得有些過于可憐,遲疑片刻後上前幾步,打算敲門進去看看。

然而指節還沒來得及落在門上,手腕就毫無征兆地被人握住。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少年人甜而不膩的低喃,帶著輕輕的淺笑︰「我記得……你可不是住這間屋子。」

這道聲音幾乎是貼著耳朵響起,說話時的熱氣像軟綿綿的蒲公英,一股腦撲在耳膜上。

寧寧听得腦袋轟地炸開,只覺得有道電流從脊椎一直往上竄,下意識屏住呼吸,往另一側避了避。

對方悠哉地松開她手腕,明晃晃的月光映出少年人緋紅的衣衫。

來自霓光島的容辭雙眼含笑,之前在山洞里刻意偽裝的柔弱與膽怯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頗為張揚的侵略性。

他生得美,這會兒直勾勾地盯著寧寧看,令人想起灼熱的火焰。

這位是被她用反間計騙過的。

寧寧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後退一步︰「真巧。你怎麼在這里?」

「這可不是巧。」

容辭雙眼微眯,像只等待獵物上鉤的狐狸,悠悠俯身與她對視︰「我是來專程找你的。」

他頓了頓,笑著拖長了尾音︰「不知姑娘還記不記得,上次我沒說完的話?關于雙……」

之前在宴席上第一次見面時,他沒能把這兩個字說完。

這回也不例外。

容辭的「雙」字剛從喉嚨里出來,寧寧就听見另一道猝不及防的聲響——

她身旁的房門被人兀地打開,屋內燈光一股腦傾瀉而下,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楮。

裴寂一定是听見了門外的談話聲。

他少見地穿了身白衣,面無血色的臉便顯得更加單薄蒼白。這衣物極薄,寧寧剛一回頭,就見到少年人蝴蝶形狀的鎖骨。

他手里還拿了本書。

寧寧本以為是劍譜,仔細一看,才發現居然是菜譜,翻開的那一頁赫然寫著︰「蘑菇的九十九種做法,夫君吃完都哭了。」

不會吧。

她之前只是順口提過,讓裴寂回到玄虛派後給大家做吃的,結果他真的……大病未愈就買了本菜譜看?

裴寂眸色沉沉,眉宇間籠了層晦暗的陰翳,在見到容辭時挑眉冷笑,眼角眉梢盡是嘲弄的意味︰「她想進誰的房門就進誰的房門,這一點,旁人總該是管不著的吧?」

容辭也是笑︰「說不定不久之後,我就不是‘旁人’了呢?」

寧寧︰危。

她已經能聞到空氣里不太對勁的火.藥.味了。

身邊的兩人互相陰陽怪氣,寧寧听得滿頭霧水,腦子里的念頭來了又去,思緒萬千。

其一是,看來霓光島的那群抖m還沒那麼嚴于綠己,雙修也是要求身心唯一。

其二是,沒有經過國產倫理劇和祖安大地的洗禮,他們吵架的內容真的很小學雞。

尤其裴寂,一看就是平日里君子動手不動口的類型,懟人時前言不搭後語的,頭發還炸了毛,撅起一縷小揪揪。

她听得困了剛要插嘴,沒想到眼神一瞟,居然在不遠處見到另一道影子。

——雲端月站在院落門前,一動不動地呆呆望著他們這邊,冰肌玉骨月下流光,漂亮得有如月里嫦娥。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被寧寧發現後猛然紅了臉頰。

這里是玄虛劍派的客房,雲端月又與門派里的其他人並不熟悉,唯一可能來找的,只有寧寧。

于是她先行將身旁的兩人丟在一邊,小跑著來到女孩身邊,為了防止嚇到對方,刻意放緩語氣︰「怎麼了?」

雲端月咬了咬唇,低著頭遞給她一個小小的刺繡錦囊。

錦囊做工精美,繡著花前月下的幽寂夜色,寧寧道謝後將它接過,一打開,才發現是片天心草葉。

「我听說……你把天心草給了玄鳥。」

她的聲音很小,因為有外人在場,全程沒抬腦袋,一雙瑩白的小手攥緊裙邊︰「我問過大夫,救人性命一片足矣。這個還給你。」

停頓片刻,忽然抬起小鹿般黑黝黝的雙眼,轉而又很快垂下︰「謝謝你……對不起,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成想寧寧輕聲笑笑︰「不,你來得正是時候。」

那一夜,注定被裴寂和容辭牢牢記在心上。

寧寧不知道拿了什麼劇本,反正不是愛來愛去爭風吃醋修羅場的女主角。還沒等他倆互相嗆完,就提出要教給大家一種新型娛樂方式。

叫打麻將。

後來才明白,這哪里是打麻將,分明是痛毆他們的錢包。

兩個原本針鋒相對的男人被寧寧打得落花流水,在半夜時分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患難之中見真情,沒福同享,有難共當。

可憐他們倆之前還為她爭吵一番,如今卻眼睜睜看著那廝坐在他們身邊,拿著他們的錢去逗另一個女孩開心,哦,還挪用了他們的台詞。

雲端月︰「不用了,我還有積蓄。寧寧姑娘沒必要將這麼多靈石贈予我這旁人。」

寧寧笑道︰「你哪里算是旁人呢?」

這是人干的事嗎?啊?是嗎?

于是在後半夜里,裴寂容辭不但冰釋前嫌,還成為了並肩作戰的戰友。

萬萬沒想到,本來打算對寧寧群起而攻之,結果卻成了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

兩人被殺得落花流水,在磨難與屈辱之中形成了抗戰統一戰線,一夜之後順利成為牌友,約定下次見面時繼續決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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