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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三天, 姚小跳都沒聯系上徐然, 心里著急的不得了, 于是在第四天, 姚小跳以頭疼為由跟班主任請了假, 再一次來到了徐然家。

在看到他家門口那塊傾斜紅磚的瞬間, 姚小跳無比激動, 因為那塊磚頭就是她擺的,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怎麼敲門屋里都沒回應, 徐然的手機又關機了,所以她不確定家里有沒有人,于是就從小區旁邊的工地上偷了一塊磚出來, 端端正正的擺到了他家門口, 並且緊貼著門縫,這樣一來, 只要有人開門, 磚就一定會被撞歪, 只要磚歪了, 就證明有人進出過!

而徐然前幾天一定在處理徐揚的後事, 不在家情有可原,但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後事也該處理完了,他無處可去, 只能回家, 所以這塊磚一定是他回家開門的時候撞歪的。

于是姚小跳開始奮力的敲打房門,但是敲了好長時間,手都快敲腫了,也沒人來給她開門,難道徐然不在家嗎?那地上的磚又是怎麼回事?不像是有人不小心踢了一腳的樣子啊。

思來想去,姚小跳又想出來了個辦法,匆匆下樓,一口氣跑到了小區門口,找個了開鎖的鎖匠,裝作沒拿鑰匙的樣子,請人家去開鎖。

近幾年治安管理越來越嚴格,也越來越規範化,所以現在鎖匠上門開鎖前也有嚴格的規定,必須要認真核對求助者信息之後才能去開鎖,姚小跳雖然心里著急,但也只能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反正她也沒干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直接就把身份證和學生證全部亮出來了,然後心急如焚的催著人家老師傅去開鎖。

但這位老鎖匠卻異常認真負責,無論姚小跳有多著急,他都容不得一絲馬虎,認真核對了證件上的照片,確認是她本人之後,又讓她填了一份詳細的客戶信息登記表,才不再詢問她,然後又按規定對姚小跳出示了自己的上崗證,證明自己是合法的,才拎著工具跟她一起去開門鎖。

到了徐然家門口,鎖匠僅用了三分鐘就把防盜門給打開了,瞬間,姚小跳猶如一陣急風般跑了進去。

客廳里床簾沒拉開,光線昏昏沉沉的,十分壓抑,進屋之後,姚小跳直接沖到了徐然的臥室門前,門是關著的,她立即去擰門把,但是徒勞無功,因為門從里面反鎖了,她只好用力敲門,焦急喊道︰「徐然,我是小跳!你把門打開好不好?」

無人回應。

姚小跳更著急了,生怕徐然做傻事,糾結猶豫了一會兒,她果斷扭頭對著鎖匠說道︰「師傅,把這扇門也給打開吧!」

老鎖匠似乎有點猶豫,不放心的詢問︰「小姑娘,這到底是你家麼?」

姚小跳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說實話,壓低了嗓門哀求道︰「其實是我朋友家,他唯一的親人去世了,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才這樣的,您幫個忙,幫我把這扇門也給打開吧!我只要確定他沒事就行!」

老鎖匠看姚小跳一臉擔憂焦急的樣子真不像是裝的,考慮了一下,決定幫她這個忙。

但是門被打開後,姚小跳卻沒有看到徐然,她的心口猛然一提,全然不可思議的沖進了臥室里︰「徐然!」

臥室不大,家具也不多,一目了然,就是沒有徐然,姚小跳真是要急瘋了,但是她卻不死心,拉開窗簾之後,站在窗前,用目光將整間臥室的角角落落巡視了三遍,最終將視線落在了豎立在床邊的兩座大衣櫃上。

她曾經听徐揚說過,當年徐然的女朋友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離他而去,直接導致了他的崩潰,然後他就把自己藏在房間里,好幾天都沒有出來,現在,他唯一的親人突然不在了,他一定更是崩潰到了極點,所以他可能又把自己藏了起來。

想到這里,姚小跳的眼眶又酸了,心里疼的跟針扎了一樣,吸了吸鼻子,她朝著最里面的那座衣櫃走了過去,伸出手,緩緩地打開了櫃門。

看到徐然的瞬間,她的眼楮濕了。

他就像個躲避現實的孩子一樣,神色空洞的蜷曲在陰暗狹窄的空間里,懷中緊緊地抱著一方小小的骨灰盒,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僅剩下了這件東西。

姚小跳不忍心看見他這個樣子,更害怕他永遠走不出當前的黑暗,所以她連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蹲在了他的身邊,伸出手覆在了他冰涼的手背上,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徐然,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哪怕第二天的太陽再也不升起來了,我也會一直陪著你,以後我就是你的太陽!」

徐然卻恍若未聞,無動于衷。

姚小跳繼續說道︰「徐然,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被壓垮,你會無堅不摧!」

徐然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姚小跳無奈又焦急的嘆了口氣,沉默思索片刻後,退而求其次般的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先不打擾你了,但是我就在客廳里,如果你想要找人說話,隨時可以喊我,我一直都在。」

起身離開的時候,姚小跳並沒有把衣櫃的門關上,也沒有把臥室的門關上,因為她不想再讓徐然將自己藏在一方狹小陰暗的空間里了,他需要的是溫暖和光明。

送走老鎖匠之後,姚小跳把客廳的窗簾也拉開了,明媚的陽光一下子就投了進來,照亮了整間屋子,而後她看了看表,驚訝的發現竟然已經快十一點半了,該吃午飯了。

她可以少吃一頓飯,但是徐然不可以,剛才一看到他,姚小跳就發現他瘦了好多,肯定是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吃飯,再不吃點東西身體能扛得住麼?

于是姚小跳從鞋櫃上拿了徐然的鑰匙,匆匆跑出門買飯了,但是當她在小區門口的飯店里拿著餐單準備點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徐然喜歡吃什麼,剎那間,她心頭羞愧難當,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他幾乎每天都會給她做飯吃,但是她竟然都沒有問一句他喜歡吃什麼,實在是太沒良心了。

紅著臉滿心愧疚的盯著菜單猶豫了一會兒,姚小跳又默默地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她決定去買菜,自己做飯,不會的話可以跟著視頻一步一步的學,她又不是個傻子,肯定能學會,今天無論如何她也要給徐然做一頓飯吃。

到了超市之後,姚小跳選了幾個土豆和西紅柿,又買了幾個雞蛋,決定今天中午做個簡單的醋溜土豆絲和西紅柿炒雞蛋。

回到家,姚小跳拎著購物袋先跑去臥室看了徐然一眼,見他還老老實實的在櫃子里待著,她就放心了,信心滿滿的說了一句︰「我去做飯,馬上就可以吃飯了!」然後就拎著東西屁顛屁顛的跑去廚房了。

把土豆和西紅柿洗好,姚小跳拿出了手機,找出了一段教做飯的視頻,然後就跟著視頻上的步驟一步步做,首先,是切土豆。

看視頻上那個女的切土豆可容易,隨隨便便幾刀下來就把一整顆大土豆切成了一整盆土豆絲,于是就給了姚小跳一種做飯很容易的錯覺,左手扶著案板上的土豆,右手信心滿滿的拿起了刀,結果一刀下去,切歪了,剛洗過的土豆太滑,一下子就從她手里滾走了,鋒利的菜刀刀鋒直接落到了姚小跳的左手食指指肚上,並且入肉三分,剎那間,鮮血直流。

十指連心,這給姚小跳疼的啊,渾身僵硬,連頭皮都在發麻,眼淚直接就冒出了眼眶,扔了刀之後,她立即捧住了自己的手,但是她的兩只手瞬間就被不停冒出來的血染紅了,並且順著指縫和手背往下滴,很快就在案板上淌了一小片血泊。

姚小跳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她哭著喊了一聲徐然,但是沒人理她,那她只能自己看著辦了,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一下,她打開了水龍頭,用水輕輕的沖洗著自己的手,但是冬天的水太涼了,跟一股股小刀似的不停地刺激著她的傷口,疼的她整條胳膊都在抖,並且越沖血留的越多,不消片刻整個水池底部全被她的血水染紅了。

然後她把水龍頭關了,一邊可憐巴巴的哭著,一邊捂著手走出了廚房,看到餐桌上擺著的抽紙之後,她迅速地抽了幾張包到了左手的傷口上,但是那幾張紙不但沒有起到止血的作用,反而迅速吸滿了血,姚小跳不得不用更多的紙包裹在上面。

然而正當她手忙腳亂的從紙巾盒里抽紙的時候,徐然竟然一聲不響的從臥室里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這幅畫面後,直接就沖了過去,握著她的手腕將她帶去了衛生間,神色驚慌的剝掉了她手上裹著的層層紙巾,擰開了控制熱水的水龍頭,迅速調整好水溫,緩緩將她的左手移向了涓細的水流,小心翼翼的為她沖洗傷口,之後他又迅速的用溫水打濕了毛巾,緊緊卷裹住了她的左手,扶著她的肩頭帶著她往外走,同時說出了這幾天以來說出口的第一句話︰「現在就去醫院。」

他的聲音很嘶啞,像是聲帶撕裂了一樣,讓姚小跳听著特別心疼,手指頭上的疼簡直不值一提了。

其實從徐然出現的那一刻,姚小跳就顧不上手疼了,也顧不上哭了,目光就沒再離開過他,可謂是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看,她清楚地看到,在他幫她清理傷口的時候,眉頭一直是緊蹙著的,而且眼神中斥滿了緊張與擔憂,從這時起,姚小跳就篤定,他活過來了,然後她開始在心里發誓,無論以後的生活中發生了什麼,她都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因為她剛才說過,她要當他一輩子的太陽,除非他不需要了,不然她永遠不能落山,她要永遠的照耀著他,把她的溫暖與光明全部分享給他,她要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

到了醫院後,醫生為姚小跳檢查了傷口,說必須要縫針。

姚小跳臉都嚇白了,從小到大她幾乎就沒打過針,更別提縫針了,那真是咬牙忍著才沒哭。

但是當醫生對傷口進行消毒的時候,姚小跳是忍無可忍,直接就被疼哭了,連頭皮都在發麻,而且越看自己手指頭上那道在棉球的擦拭下不斷開開合合的傷口,心里就越害怕,然後就越覺得疼,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落,整個人哭的一抽一抽的。

徐然見狀不假思索的將她摟進了懷里,讓她的臉貼向自己的身體,右手覆在她的後腦勺上,毫無意識的用上了一種哄孩子的輕柔語氣︰「閉上眼楮休息一會兒,打完麻藥就不疼了。」

這樣一來,姚小跳就看不到自己的傷口了,心里也就沒那麼害怕了,然後她按照徐然說的那樣,閉上了眼楮,挨過了打麻藥的那一陣刺痛,之後就真的不疼了,唯一的感覺就是有一道細細的線在不停地拉扯自己手指頭上的肉,把她的手繃得特別緊。

縫完針,徐然又拿著醫生開的單子去給姚小跳買了點藥,然後就帶著她走了。

出了醫院大門,徐然問她︰「你要回家麼,我送你回家。」

這明明是一個設問句,但是姚小跳卻沒有從徐然的語氣中听出任何語調上的起伏,就像是一汪死水般無波無瀾,然後她抬頭看了看他的神色,竟然是,出乎預料的平靜。

姚小跳微微蹙起了眉頭,心里心疼又著急,在徐然的這種平靜之下,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傷痛,現在之所以表現得這麼平靜,只不過是因為,他已經被疼麻木了,她不想讓他一直就這樣麻木下去,認真想了想,才說道︰「我媽不知道我今天請假了,所以我現在不能回家。」

徐然道︰「那你先跟我回家吧。」

姚小跳點點頭︰「好。」

回到家之後,徐然讓姚小跳先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去廚房做飯,但是一走進廚房,他就僵在了原地,因為他看到了菜板上的那一灘血跡和那把染了血的菜刀,剎那間,他的心里竟然有點酸澀,呆愣了好長時間,才開始清理案板和菜刀,然後動手做飯。

在徐然打雞蛋的時候,姚小跳靜靜的走到了廚房門口,呆呆的望著他,他的身前有一扇明亮的窗戶,光線毫無遮擋的投入了廚房內,此時的他逆光而戰,背影消瘦而暗淡,像是正在不斷地融入冰冷的光中,孤獨而寂寥。

剎那間,姚小跳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沖動,她特別想去擁抱他,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她還想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一個人。

越是克制,這股沖動卻越發的強烈,最終像是個入侵者一樣控制了姚小跳的思想與行動,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滿滿朝他走了過去,然後,她試探而猶疑的伸出了手,緩緩地攬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臉頰輕輕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在這一刻,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徐然渾身一僵,感知到他的變化之後,姚小跳的身體也僵硬了,渾身血液沸騰,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但是她卻沒有松開他,依舊緊緊地擁抱著他。

不過很快,徐然的身體便放松了下來,姚小跳再次听到了打雞蛋的聲音,有生以來,她從未像此刻般覺得筷子與瓷碗踫撞時的聲音是如此清脆悅耳。

過了一會兒,姚小跳啟唇,輕輕地問道︰「徐然,你喜歡吃什麼呀?」

徐然想了想,道︰「都行吧。」

姚小跳道︰「最喜歡吃什麼?」

「米飯和炒菜。」

「什麼樣的炒菜?」

徐然道︰「偏辣的。」

姚小跳想了想,問道︰「那你喜歡吃辣子雞丁麼?」

「喜歡。」

姚小跳急切道︰「那等我學會了以後做給你吃好不好?」

徐然沉默片刻,道︰「好。」

姚小跳笑了,隨後,她沉默了好長時間,才再次啟唇,像是問一個十分尋常的問題一樣語氣平靜的問道︰「徐然,揚揚喜歡吃什麼?」

筷子與瓷碗踫撞的清脆聲戛然而止,小小的廚房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安靜的似乎能听見細針落地的聲音。

過了好長時間之後,徐然才啟唇,嗓音嘶啞的說道︰「她喜歡吃土豆,喜歡吃可樂雞翅,喜歡吃餃子,但是……但是她特別挑食,不吃芹菜,不吃香菇、不吃、不吃香菜……」

這段話說到一半,徐然的聲音就已經開始哽咽了,到後來,他幾乎泣不成聲,像個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孩子一樣,哭的渾身都在顫抖。

能哭出來就好。

姚小跳舒了一口氣,更加用力的抱緊了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撫他心頭的傷痛,所以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他的,還有人在義無返顧的陪伴著他。

過了好長時間,徐然才漸漸恢復平靜,這時,姚小跳說道︰「徐然,我相信你會無堅不摧。」

然後,她松開了他,轉身返回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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