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與姜青的身影，在無窮無盡的陰陽元氣之中是如此的渺小，眨眼間就能蒸發山岳、粉碎大地的元氣洪流無止境的肆意沖刷著。
雖然程斌在自己和徒弟身上都加載了以元氣湮滅反應爐為核心的能源系統，但和無限的元氣直接對抗依舊是非常耗費精力和時間的，所以兩人原本直線前進的軌跡在半路就做出了改變，開始一邊前進一邊繞圈，保持自身處于日夜交替的陰陽元氣間隙中。
這樣可以方便的借力打力，還可以簡單抽取陰陽元氣作為湮滅爐的燃料，讓漫長的旅程不至于那麼難捱。
是的，漫長的旅程。
程斌和姜青已經不知道他們在天上飛行了多久了，越是靠近世界的核心，不但元氣本身變得越來越純粹狂暴，連時空都開始出現不穩定的扭曲現象，以他們現在的距離來說，時間尺度的扭曲程度恐怕都超過了五行門駐地的時間扭曲法陣了。
無法通過四維偏移進行空間跳躍，所以這枯燥的行程不知道還要進行多久，程斌倒是無所謂，但他的徒弟姜青卻有些煩躁了起來。
于是姜青早早的就將已經固化的球形飛行法陣甩給自家師父操控，自己乘著這個機會繼續進行煉神返虛的修煉，不斷探查並提煉自身的意識活動，嘗試先將耐心這個靈魂天賦給加滿。
有本體那相對來說堪稱無限的計算力支援，程斌一邊應對普通修行者根本堅持不了幾次呼吸的惡劣環境，一邊和修煉的姜青探討研究起關于煉神返虛以及之後煉虛合道的修行問題。
將自己當初一點一點、小心翼翼進行的心計劃各個階段的資料，略作修改變通後教給了姜青，程斌感慨道︰「這個世界所謂的煉神返虛，雖然不完全由自己掌控，但就變強的大方向上來說，確實是沒有走錯的
「五行門已經初步搭建出了通天之塔，只要繼續攀登下去就能開發出任何想要的功能性法陣，作為工具，元氣比我原來那個世界友好太多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之間最大的差距，就僅僅在于知識積累、思維模式、反應速度、控制精度等等涉及靈魂及其載體的素質上。」
打量了一下面前雙目緊閉、盤膝坐在空中，正在通過外置的精密探測法陣反過來觀察自身思維在物質層面上運作過程的姜青，程斌繼續說道︰
「就和當初我干涉你精神時只提供養料幫你理順而不強行扭曲一樣，你不要用外力直接改變自己的思維模式，而是在能把控住自己每一個念頭運轉過程的情況下，用自己的主觀意識去慢慢調整」
因為修行進度推進太快，姜青連煉氣化神階段的分神化念能力到了現在才抽空熟悉了起來，他分神睜開眼楮，有些奇怪的對自家師父問道︰「師父，就元氣變化的結果上來說，這兩種調整方法之間沒有任何區別吧？」
「嗯，就眼前來看的話確實如此，但這里面涉及到了一個深層面的秘密，」程斌看了看幾乎察覺不到距離拉近的陰陽天體，回過頭來對姜青說道，「你也知道我被李子昊他們歸到域外天魔里面，是來自其他世界的人，那你可知道世界之間的關系是什麼樣的？」
在非常感興趣的姜青面前，程斌簡單描述了一下這個宇宙不斷分化衍生下，無數父子、兄弟世界構成的復雜樹形體系。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所以在上游的分叉點上，‘姜青’就完全有可能分裂出無數個相似而不相同的、存在于不同平行世界中的存在，而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方法去調整意識，就有可能影響到這些不同姜青之間的隱性關聯，產生不可預測的負面結果。」
听到宇宙中可能有很多個自己，姜青一時間有些呆愣，半餉後他回過神來問道︰「那所謂的飛升和域外天魔」
程斌神色微妙的說道︰「就我目前搜集到的信息來看，域外天魔可能就是修行者平行自我中比較特殊的那一個，而飛升你可以當做是一種匯聚所有平行自我力量、將自己晉升到更高境界的特殊儀式。」
因為沒有直觀的體驗，姜青對平行世界相關的理論有些似懂非懂，于是他不再去想太多不著邊際的東西，把注意力轉回了自己身上︰「合道飛升是什麼樣子我倒是很感興趣，但五行門搜集到的資料里並沒有太多關于如何度過心魔劫的信息，如果我遇到域外天魔的侵蝕該怎麼應對呢？」
對此所知甚少的程斌攤手道︰「如果是正常的‘飛升’我大概知道要怎麼做，但看過往域外天魔的記錄，這個世界的飛升背後恐怕存在一些問題
「但不管怎麼樣，‘堅定道心’總歸是沒錯的，如果你能在思維里提煉出可以規定自身行為追求的核心算法那就妥了。」
「類似劍宗那種連自我都放棄，‘除劍之外別無他物’的極端思想內核？哪有那麼容易啊。」姜青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這個只能靠你自己，我可幫不了你，」程斌轉移了話題，「提到這些，你對突破合道境界有眉目了嗎？」
「這個，我倒是有點感覺了」姜青沉吟了一會兒，隨後抬手虛握，他掌心的時空頓時輕微扭曲了起來。
程斌輕咦了一聲，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姜青並沒有調動任何元神法力，他掌心的時空純粹是順應著他的意志，在沒有任何元氣影響的情況下自發扭曲的。
這就有點符合修行界對煉虛合道者的描述了——意識可以感應支配所合之道，心在神通就在，就算心靈意識被抹消，也會在所合之道上重新顯化出來。
對這種修行者來說，元氣元神法力都不過是放大自身權能的工具，他們的根本力量完全寄托于虛無之間，難以探尋、不可琢磨。
程斌有點奇怪的道︰「你原來就有引力感應之類的東西，在這基礎上意識嵌入時空之道倒是正常，但這有點太快了吧？你不是才進行煉神返虛境界嗎？這種能力應該是煉虛合道者的專利啊。」
「我也不知道，」姜青也是一臉迷糊莫名其妙，「我進入返虛境界開始，就一直這種微妙的感覺，就算什麼都不做它都在不斷的成長強化，到現在就已經可以做到產生干涉效果了。」
程斌皺了皺眉，听上去這像是好事，但天上掉的餡餅往往都
剎那間，不斷推動兩人前行的飛行法陣忽然崩潰解體，反應極快的程斌同步制造出新的防護圈將兩人保護了起來。
原來不斷前行的兩人終于越過了一個關鍵的界限，如同越過了一個斷層般，混亂元氣與時空在一次劇烈驟變後恢復了平穩，原本無法判斷距離的日月突然間就近在眼前，本土化的全景圖將無數測量數據匯聚了起來，令程斌立刻理解了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作為旅程終點的球殼世界中央陰陽天體，終于揭開了它那神秘的面紗。
姜青震撼的看著前方的景象，無窮無盡的陰陽元氣相互沖突反應著，混亂的元氣變化遮蔽了他的視線，但獨特的時空天賦令他的感知越過了無窮元氣的障礙，看到了這個世界日月的真正形態——
那是兩個時空扭曲到極致時形成的可怕孔洞，兩個時空隧道以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不完全疊加在一起，超高密度的純粹陰、陽元氣，從兩個孔洞錯開的部分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在劇烈扭曲的時空界限上摩擦出耀眼的光芒。
世界之孔那令人戰栗的時空曲率，只要有一點力量泄漏出來，就可以將廣闊的球殼世界徹底撕碎毀滅，這令姜青不自覺的聯想到了師父教給他的時空理論中，名為黑洞的可怕天體。
見到這一幕，見多識廣的程斌也感到無比的震撼——他和只看到表面的姜青所震撼的東西完全不同，見到這雙重時空孔洞的他終于明白了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如此難怪這個世界時空結構與內域完全一致，四維空間技術卻無法使用，我從一開始就判斷錯誤了啊，這個球殼大地根本就不在正負三維空間附近」
雖然因為劇烈的干擾，全景圖能探知到的有效數據並不多，但結合已有信息稍微推演了一下，程斌就明悟了——
這兩個糾纏在一起的時空孔洞對面，那分別塞滿了陽氣和陰氣的天界魔界，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正、負三維空間，而這方球殼大地
就處在四維方向上正負三維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個存在于四維偏移頂峰極值上的亞空間。
「真是大手筆」程斌不由得感嘆道，「我還說這個球殼世界太小了，但現在看來，未免也太大了」
要知道四維偏移越深、體量越大的亞空間，維持起來的耗能就越高，所需要的技術就越難。
在內域世界程斌常用的亞空間，也不過是把世界這本大部頭翻開幾頁而已，了不起就像鏡像銀河系工程那樣多翻幾倍的頁數。
而這個元氣世界的球殼大地，這片亞空間直接翻了厚厚的一半書頁，處在四維偏移阻力最強的關鍵節點上，所需要的能量和技術，比起普通的亞空間要多上無數倍。
這種能量需求，以真空零點能來衡量的話，眨眼間就能抽干整個宇宙，令世界陷入終末的輪回。
「那麼，為什麼這個世界還在平穩的運行呢？」
明了時空結構的具體對應關系後，程斌的念氣解析終于補完了缺失的另一半，四維戰體的力量毫無阻礙的滲透了過來，將這作為世界樞紐的雙重時空孔洞探索研究了一番。
探索研究的結果令程斌再次感到驚嘆。
雙重時空孔洞，本質上就和上個世界里使徒文明為了穿越正負三維空間，燒掉半個世界的物質打開的跨界之門差不多，但這邊的門是一個永續的通道，中間還有球殼大地亞空間作為中繼站。
整個體系擁有類似真空零點能提取的功能，從虛無中源源不斷的抽取出能傾覆世界的巨大能量轉化為先天元，繼而劃分陰陽，分別投放到正負空間里，一邊用來維持這條永久的通道，一邊借助這個通道來平衡正負空間之間暗能量擴張之類的毀滅性進程。
也就是說，只要這個體系不被破壞，這個世界就不會向內域那些在奇點崩塌與大撕裂間循環的世界那樣，有迎來終末輪回的一天。
它將永恆的運轉下去，穩定支撐著三個空間的存在，這里面體現出的宏大而又細膩的技術，令程斌直嘆不虛此行——
大致看過原理後，憑他現在積累的知識技術，在內域也不是不能做到這種事情，但操作過程稍有異常就會導致整個世界直接完蛋重啟輪回，實在是難以想象這種世界是怎麼被改造出來的。
不過這種動態平衡體系的代價也是有的，被改造的正負空間充斥著純粹的單屬性能量，時空本身也收縮到了很小的規模，讓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不大的亞空間球殼大地可以生存，對于生命繁衍和文明發展來說，實在是太狹窄了。
從自己探測到的東西里，選出一些淺顯簡單的出來教給姜青，讓他長了長見識後，程斌就帶著他繼續靠近時空通道，想試試能不能讓他跨越通道去正負空間。
反正現在能使用四維戰體的力量，這惡劣程度翻了無數倍的環境倒也難不倒程斌。
不過就在程斌他們靠近到一定的範圍時，意外出現了。
在時空劇烈震顫、陰陽元氣摩擦踫撞的惡劣環境中，大量元氣匯聚了起來，兩個身影忽然由元氣憑空凝聚而成，出現在了程斌他們面前。
一者是衣著華麗的長發少年，一者是沒有穩定形態的巨大黑影。
姜青面色一變，其中那個黑影，他在突破煉神返虛被妖魔權能侵蝕時隱約見到過，所以他立刻就知道了這兩者的身份——
「昊天，魔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