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儷江。

波流起伏,水花飛濺。

梧桐木筏漂浮其上,好幾次都差點被浪濤掀翻,看起來頗為駭人。

焦裴恩身處這樣的環境,本該感到惶恐和驚悚,但不知為何他卻能始終保持淡定——就像他同樣不明白自己昨晚為何會忽然做出造筏渡江的舉動。

「難不成是在簽訂名冊後,自己雖然得到了五顯靈官的庇佑和指引,但行為動作也因此受到了影響?」焦裴恩不由得如此猜測,將現在所有的異常都歸結于當初在華光廟中的經歷。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

畢竟無論是是神打還是扶乩,一旦施展成功,那麼施法之人很難完全控制自己的行為,一舉一動都會受到「請來之神」的干預和引導。

焦裴恩心情復雜,就在他心思百轉的時候,其身後忽然傳來幾道呼喊聲。

「停下?」

「能不能稍微控制木筏的轉向?我們這就趕過來!」

「請保持原地不動!」

焦裴恩蹙起眉頭。

他在遇見第一艘漁船的時候,能感覺出當時那艘漁船上對自己喊話的游客,確實是抱著救人的心態。

但值得玩味的是,他在拒絕了第一艘漁船的援助之後,竟然在短短一小時內,再次接連遇到了好幾批人。

有開著豪華游艇的高挑女子,也有開著破舊漁船的中年男人;有面容質樸老實的元國人,也有身材高大的外國人同時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想將他拉到各自的船只上。

而面對他們的邀約,焦裴恩都是沉默以對,統統選擇置之不理。

因為他知道會有「各種意外」替他擺平這一切。

就好比現在,隨著那些喊話之人的出現,他感覺某種氣流正緩緩從周身抽離,緊接著原本就並不平靜的儷江,開始掀起更大的波瀾。

嘩嘩水聲作響。

梧桐木筏好似在狂風中飄零的樹葉。

而身後呼喊之聲也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驚叫,隱約間還伴有落入水中的求救聲。

約莫五分鐘後,風浪逐漸平息,儷江之上除了水浪回響便再無其余動靜,一切歸于清靜。

焦裴恩神色淡定。

若初次遭遇這種情況,他的表情或許還會流露出幾分意外,但現在的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事實上,他現在只關心梧桐木筏究竟要帶著他到哪兒。

難道是當時自己摁下手印後所見到的那片土地?

焦裴恩的**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直到現在,他對那片土地所散發的惡臭仍舊記憶猶新。

至于惡臭的源頭是什麼

他沒有忘記,五顯靈官的主要職責之一,便是斬妖除魔。

焦裴恩既有些忐忑不安和又感到幾分興奮。

他坐在筏子上繼續漂流。

最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一片淺灘停泊靠岸。

焦裴恩面對陌生的環境有些無所適從。

但很快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片稀疏叢林的虛影,而且在他的視野當中,這片樹林所有的草木身上,都纏繞著一股淡淡的黑氣。

有些黑氣在逐漸消弭,並被消化成純淨的能量滋補草本本身。

而有些黑氣則在緩慢增長,不斷侵蝕草木原有的生機。

焦裴恩感知著這些畫面,本能地升起一股厭惡,發自內心地想要將其徹底驅除。

他福至心靈,仿佛受到某種呼喚,開始頌念起五顯靈官的寶誥。

霎時間,他感覺到一股浩大的意志正在緩緩降臨于自己身上,同時視野中的萬物也開始發生明顯的變化︰天地之間的流動靈氣、草木河魚的活躍生機乃至于環繞周身的金色氣流

數日後。

剛藍村。

汪俊暉坐在臨時居所的門口的靠椅上,看著圍堵在村口的警備人員,心中升起一絲無奈。

他原本是一名狗仔,但在最近轉行成為瞭望論壇中有名的消息提供者。

不得不說,他轉行後混得要好上很多,在琉山虛影、神木幻象等事件中,均提供過頗為準確且重要的消息,並通過販賣這些消息而得到了一大筆錢財。

他因此愈發沉迷其中。

就在前幾天,汪俊暉在搜集和統計近期新聞的時候,又發現了一個頗為值得深思的現象——那就是位于元國西南部的玉龍山脈和截斷山脈,均在相距不遠的時間段發布了封山聲明。

雖然封山理由看似堂堂正正,但汪俊暉還是嗅到了一絲不妥。

于是,他立即買下飛機票,不遠千里地趕赴到距離截斷山脈最近的一座城市,想要入山仔細查探一番。

按照他的預想,封鎖兩座佔地面積不小的龐大山脈,其動作不可謂不大,若是真的存在貓膩,那麼這里面絕對隱藏著能在瞭望論壇上賣出大價格的消息。

可汪俊暉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甚至連玉龍山脈和截斷山脈的面都沒見著,就毫無征兆地在距離兩座山脈十余里外的一處樹林中昏迷過去。

而等他再次醒來,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剛藍村,且周圍還存在著不少的警備人員。

經過一番打听,他得知現居在剛藍村的所有人,都有過在附近山林里昏倒的經歷。

而根據官方的說法,這些人都疑似感染了某種瘟病,需要進行一定時間的觀察治療,同時為了防止瘟病擴散,所有人都必須待在剛藍村進行隔離。

汪俊暉對此半信半疑。

之所以相信,是因為他確實感覺自己的身體很不舒服,像是有某種東西寄生在體內,吸取著他的元氣和血液,以至于他每天都感到萎靡不振。

之所以不行,這里面就存在有太多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他的手機現在無法連接網絡。

汪俊暉懷疑警備人員在村子周圍安裝了信號干擾儀。

其目的便是為了切斷眾人與外界的聯絡,盡量躲開外界的目光,避免引發更多的麻煩。

就在汪俊暉暗自思索的時候,不遠處的村口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他眼神一凝,立即悄悄地起身回屋,透過窗戶隱蔽地傾听村口的動靜。

「放我們出去!」

「瘟病?你可別把我們當傻子!這些天來,你們既沒有測量我們的體征,也沒有派遣專業的醫生對我們進行治療,只一個勁地關著我們!」

「你不願意放我們出去,那讓我們聯系一下家人總可以了吧?」

「沒信號?這不是你們干出來的事情嗎,我可警告你們我爸是——」

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汪俊暉撇了撇嘴,猜測那群蠢蛋估計又是忍不住動手動腳,然後被警備人員找到借口直接撩翻。

他坐回床沿,輕輕地嘆了口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被放出去?」

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即便沉穩如他,眼下還是難免感到一絲焦慮。

汪俊暉不由得看向床對面的兩人。

臨時居所可以供四人居住。

除了他以外,還有兩位剛剛搬進來的男子住在這里,其中一位還是道士。

而巧合的是,剛在不久前的琉山事件里,汪俊暉曾仔細了解過這位道士。

汪俊暉眼中閃爍起奇異的光芒。

他看著盤膝冥想的道士,斟酌片刻,隨後說道︰「您是龍山道長吧?」

龍山道長睜開眼,但並沒有說話。

反而是他旁邊的青年男子有些詫異地開口︰「你認識道長?」

「呵呵,我看到過龍山道長的一篇新聞報道,以國術壓制拳擊選手嘛,厲害。」汪俊暉隨便扯了個理由,沒有將事情告知出來。

青年男子笑了笑,隨後場面陷入沉寂。

「那個,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汪俊暉連忙再次開口,試圖讓挑起話題,「我是來旅游采風,結果在一個林子里,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然後就被他們撿到了這里。」

青年男子︰「呃,我們在找人,然後也是在林子里暈過去」。

當初,武功山上對焦裴恩的搜尋行動以失敗告終,龍山道長在提議報案的同時,也代表武功山一方主動向焦家人伸出援手,提議他們分成幾組,分別循著儷江沿岸一路搜尋。

因為處于儷江末端的截斷山脈的地勢頗為險峻,所以經過眾人商議,最後由龍山道長和體力較好的焦四哥負責。

汪俊暉不知道內情,但面對任何信息源,秉承職業特性的他都不會放過深究的機會︰「找人?找誰?為什麼失蹤?我或許能幫上忙。」

青年男子是個老實人,通過焦母的敘述,他已經得知自家小弟的不凡之處,忽然面對陌生人與其相關的詢問,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若沒有記錯,我在上次受邀前往琉山的時候,就看見過你,而在當時,你的身份貌似是一位記者?」就在此時,龍山道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汪俊暉一愣。

他沒有想到龍山道長會對自己有印象,甚至還一口說出了上次的偽裝身份,神情頓時生出幾分尷尬和失措︰「那個呃,也不是記者,就是一個自媒體的訪問人。」

龍山道長不置可否,也沒去理會對方,而是看向青年男子︰「這幾天找你弟弟,著實跋涉良久,身體應該也累了吧,你有空說話,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汪俊暉見對方並不正眼看自己,不由得臉色難看。

他也不再多言,只不過在心中暗自記了一筆,發誓等出去後一定要好好曝光這位道士——兩次都被卷入疑似超凡事件,不得不讓人懷疑。

三人相對無言。

時間流逝。

汪俊暉吃了晚飯,繼續在門口站了會兒,便回到房間的床上入睡。

等到了半夜,他又忽然被一陣動靜吵醒,睜開眼,發現屋內不知何時來了一群人。

等等!

那個男人不正是在落霞湖事件和琉山事件中同時出現過的溫教授嗎?

汪俊暉瞪大眼楮。

他勉力壓制心底的情緒,再次閉上雙眼,耳朵卻豎得老高。

溫書昀皺眉看著旁邊試圖裝睡的閑雜人等,立即對旁邊的隊員比了個手勢,吩咐他將人打暈。

屋內頓時響起一聲悶哼。

溫書昀的眉頭再次舒展開來,轉而看向醒過來的焦四哥,最後又將目光移向龍山道長︰「又見面了。」

龍山道長沒有過于驚訝。

在認知到焦裴恩的事件後,他再次審視了琉山一行,並結合很少看的網絡消息,心中原本就有猜測愈發明晰。

眼下這種場面不算是特別讓人感到意外。

「我始終關注著你們,知道你們在找誰,也知道所找之人的行蹤。」溫書昀沒有繞彎子,直接將誘餌拋了出來,等待著對方主動上鉤。

果不其然,焦四哥甚至懶得去追問眼前之人的身份,而是忙不迭直接開口︰「我弟弟在哪兒?」

「我得先知道五顯靈官是誰。」溫書昀亮出了自己的目的。

焦四哥有些茫然。

龍山道長這時候適時地插話︰「他不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允許我們看上一眼焦裴恩,我們必須確保他的安全。」

溫書昀在心中迅速權衡利弊。

焦四哥為當事人的親屬,以焦裴恩的威勢,告之也無妨,說不定能借此賣個好。

龍山道長為局外人,但根據那些學者教授的話語來看,道門研究項目現在取得的進展,他至少貢獻了40%的進度,確實是個人才,或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將他徹底綁死在特事所。

溫書昀最終點了點頭。

他瞟了眼汪俊暉,在手下人耳邊輕語幾句,隨後帶著焦四哥和龍山道長走出房門。

眾人向山林深處走去,約莫半個小時後,來到一處山崖。

山崖很高,上面已經有不少人,均在神色匆匆地來回走動。

溫書昀與其中一位面色嚴肅的男子交談幾句,似是得到了允許,這才帶著二人來到崖邊。

他一邊指了指山崖下面,一邊將望遠鏡遞給對方。

龍山道長疑惑地接過望遠鏡。

在圓形鏡片的放大下,山崖底部的情形一目了然。

沖微道人,秋水女冠,焦裴恩。

三人呈掎角之勢,將數團黑霧團團圍住,並展開雷丹電網、幻化五道獸影,不斷對其發起沖擊。

而在三角圈的外圍,更有山鹿、白額長臂猴等野獸在遙相助力,它們或是發出光暈為三人補充體力,或是激發血氣撲滅逸散黑霧忙得不亦樂乎。

唯一有些反常的大概就是焦裴恩所在區域。

這里的鎮壓力量最為薄弱,黑霧也反抗得最為激烈。

這里的場面也最為清簡,沒有火焰雷光,只有地面上擺的五只牲畜、放的幾盞燈火、插的幾炷長香,看上去不像是在圍剿黑霧,而像是在進行祭祀典禮。

龍山道長心中頓時一突。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陰歷九月廿八,為五顯靈官的誕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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