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越岑覺得世界真他媽魔幻, 不然他怎麼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纏上。
從下午到晚上,那個系統聲音一直在他腦海里叨叨叨,十分聒噪, 他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腦袋切了。
〔知識改變命運。〕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 播撒愛的種子, 沐浴愛的陽光……〕
「你他媽夠了,別洗腦了!」嚴越岑煩不勝煩。
學霸系統停了停, 聲音輕了些, 听起來頗有些委屈。
〔那你就听我的,好好學習嘛……〕
「你還委屈上了?我憑什麼要听你的?你算個幾把?」嚴越岑沒好氣道。
〔你, 你怎麼能說髒話呢!〕
嚴越岑語氣很沖︰「你管我?」
〔說髒話不是好學生的表現,還有你這身打扮……頭發, 耳釘, 衣服……都應該換一換。〕學霸系統喋喋不休。
嚴越岑簡直氣笑︰「我本來就不是好學生,你找錯人了。」
〔所以我來改造你嘛……〕
「我不需要。」
〔可我已經自動和你綁定了,除非完成終極任務, 不然解不了綁。你必須要在一周後完成第一階段目標,不然會觸發電擊懲罰的!這個連我也控制不了!〕
嚴越岑連問任務是什麼的興趣都沒有,無所謂道︰「那就電咯。」
〔很疼的!你一定受不了!〕學霸系統焦急道。
「我還有什麼受不了的?」嚴越岑嘖了聲,听這系統著急的語氣有點稀奇,「終極目標是什麼?」
〔高考狀元。〕
嚴越岑︰「……你在想p吃。」
從年級倒數第一到高考狀元?開玩笑呢。
〔系統不會給出超出宿主能力的目標,系統給出這個終極任務, 是因為檢測出宿主的智商是160,有能力完成目標。〕
嚴越岑鼓掌︰「智商160的我考年級倒一。」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交白卷,也不好好听課。〕學霸系統已經迅速將嚴越岑腦海中關于高中學習的記憶搜索了個遍,這段記憶真是幾乎沒有。
他就沒好好學過。
學霸系統見嚴越岑沉默, 再接再厲道︰〔第一階段目標很簡單的,班級進步十名就好了,以你的智商,只要認真听幾堂課做幾道題就可以完成……〕
「可我為什麼要做呢?」嚴越岑漫不經心道,「我中考分數700,以第一名進了南城一中,但那個中考完的暑假我爸媽出去旅游,然後我爸帶回另一個女人和我媽的骨灰……我連她的死因都不知道。知識改變命運,這就是你說的命運?」他嘲諷地笑了笑。
學霸系統一呆。它沒想到宿主還有這樣的過往。
嚴越岑初三畢業以前的生活都很幸福。他是家境優渥的小少爺,父母恩愛,家里佣人也對他很好,是在千嬌百寵中長大的。富人家的孩子被綁架的風險很大,所以他從小學習防身術,為了自保,也為了像個男子漢一樣保護溫柔的母親。
這還是父親教他的。父親很愛母親,總說家里兩個爺們要一起保護她,這樣的夫妻感情在豪門里也是少有。嚴越岑一直覺得,他們家和別的豪門不一樣,不會有那麼多花心濫情和勾心斗角。
父母相濡以沫了幾十年仍然如膠似漆,經常出去旅游過二人世界。中考完的那個暑假,爸爸媽媽還笑著和他告別,結果才過去一周……他們回來了。
佣人帶著母親的骨灰盒,父親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
少年的世界崩塌了。
父親對母親的死毫不在意,沒有表露出一點悲傷,好像之前幾十年的恩愛全是假象。他像著了魔般瘋狂迷戀那個女人,母親尸骨未寒,他就將人娶進家門,高調成婚。
嚴越岑不明白為什麼。人的心可以變得如此之快嗎?那個女人確實很好看,好看得將他父親迷得神魂顛倒,好看得進門一個月就收服了家里所有佣人的心,他這個在家中生活了十幾年的少爺反倒成了外人。
連父親都不再關注他,一心撲在那女人身上。嚴越岑恨他的薄情寡義,可又不相信之前十幾年慈愛的父親是假象。他開始對學習不上心,他逃課,他染發,他和老師頂嘴,都沒有再獲得父親半分關注。甚至連老師要叫家長,父親也永遠兩個字——「沒空。」
明明以前父親是很關心他功課的。父親是想把他培養成公司繼承人的。
可現在,嚴父被灌了迷魂湯,不但不關心唯一的親兒子,還打算把公司所有財產股份,包括要留給嚴越岑的——全部轉贈到那個女人名下。
一個月後,那女人的生日上,父親就會公開在生日宴上簽下財產轉讓協議。
嚴越岑墮落了兩年,是真的厭世到了極點,怎麼可能積極陽光。
「醫生說我媽是心源性猝死,我不信,她從來都沒有心髒病史,就算真猝死,也是被我爸出軌那個女人氣死的!」嚴越岑紅著眼,「你不是說你來自未來麼?既然這麼高科技,你能查清楚我媽的死因麼?」
〔對不起,我只是個學習輔助系統……不能調查宿主母親的死因。〕學霸系統自責道。
嚴越岑冷靜下來,平靜地坐在床上︰「算了,是我病急亂投醫了。反正我是得過且過。第一名又怎樣?我連母親都保護不了,她死後另一個女人立刻佔了她的房間……學習什麼,向上什麼?」
他不知道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好奮斗。最愛他的人死了,另一個愛他的人也變得無比陌生。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這話果然沒錯。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系統想了想,〔或許我可以抱抱你。〕
「你一個系統,身體都沒有,怎麼抱?」或許是對人生已經沒了指望,即便這麼超自然的事件發生在他頭上,嚴越岑也只驚訝了一會兒就接受了。
〔有的,宿主閉上眼,凝神默念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能進入系統空間。〕
嚴越岑︰「……」
他閉上眼,把口號默念了遍,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空間里。
〔在這片系統空間里,有適合宿主的各門科目學習教程,還有配套習題集……〕
嚴越岑東張西望︰「少廢話,你在哪兒?」他就好奇那什麼系統長什麼樣。
〔……我在這兒。〕
一個清秀可愛的黑發少年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看著乖巧文靜極了,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
難以想象聲音那麼元氣的系統居然長這樣。
嚴越岑驚奇道︰「你還怪好看的。」
少年一听,忽然變得害羞︰「謝,謝謝。」
「你真的來自未來世界?不是真人?」嚴越岑好奇地捏捏少年的臉,胳膊和肩膀,「觸感跟真的一樣。」
少年自我介紹︰「我來自星際世界,那是個科技極度發達的時代。在我們那里,科學家已經專門研發出像我這樣的學霸系統,批量流水線生產,幫助問題少年、厭學少年還有成績不好的學生熱愛生活,補課提高成績。每個系統形象都是和學生差不多的同齡人,更加有助于幫助學習,休息時間還能陪同玩耍……」
他突然黯然。
他沒說的是,他是個失敗品,本來要送去銷毀的。結果在送去銷毀途中,他從運輸飛船上掉了下來,掉進時空黑洞,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因為系統檢測到與嚴越岑十分契合,就被吸引著自動綁定了嚴越岑。
嚴越岑沒發現少年情緒突然低落,他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宿主可以給我取一個。」本來每一個學霸系統都會有出廠編號和官方名字,可他是個失敗品,所以沒有編號也沒有名字。
「這麼吵。」嚴越岑說,「叫你安靜好了。」
少年︰「……不好听吧。」
嚴越岑︰「不然叫你閉嘴?」
安靜︰「安靜很好听,我就叫這個名了!」
雖然綁定了一個學霸系統,嚴越岑依然沒打算好好學習。至于安靜說的電擊懲罰,嚴越岑壓根沒放在心上,無論安靜怎麼勸都沒用,倒是天天拉著安靜下五子棋,差點讓安靜也沉迷其中。
但有個系統在腦子里天天一驚一乍還是有點頭疼的,嚴越岑不逃課了,改成趴在桌子上睡覺。
反正他座位在教室最後頭,老師們都放棄了他,也不會管。
也就沒發現,二班的歷史老師一進教室,目光就牢牢鎖定在教室後方。
神明凌駕于系統,戚白茶當然發現了學霸系統的存在。
他不是二班的班主任,但教了兩年,該知道的也知道。這個學生叫嚴越岑,不怎麼愛學習,戚白茶沒少听二班的老師提他,用的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戚白茶沒有多管閑事。他只管世界的異常,不問人類的悲歡。
不然哪里忙的過來。
可現在,這少年身上多了一個系統。
戚白茶只掃了一眼就不著痕跡收回目光。
他打算靜觀其變。
並非所有外來系統都會被他銷毀。按理說,神確實應該銷毀除了主神系統以外的所有異世系統。可雪神有一套自己的執法標準。沒有害過人的,不受誰指使而是意外掉入異世的,他都會把這種系統扔回原世界。
——因為系統也有自己的意識。
他不會輕易抹掉一個無辜的意識。
現在看來這系統才綁定不久,是善是惡還看不出來,抓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還是多觀察幾天。
總歸有他盯著,掀不起什麼風浪。
戚白茶本以為,綁定了學霸系統,嚴越岑接下來應該會轉性,開始用功學習。
然而嚴越岑真是一點兒都不按照套路來,學習態度根本沒有端正。
開學第一周的周考,嚴越岑依然交了白卷。
辦公室里,戚白茶對著寫著嚴越岑名字的空白歷史卷無語凝噎。
其他幾個老師估計也收到了同樣的白卷。
嚴越岑的正常操作。
系統空間內。
安靜快崩潰了︰「你為什麼要交白卷!」
嚴越岑不以為意︰「我一直都交白卷,有問題嗎?」
安靜急得團團轉︰「有問題!階段任務目標沒完成,電擊懲罰馬上就要開始了……」
嚴越岑隨口道︰「電就電……」他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面前的少年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起來,眉眼間都是痛苦的神色。
嚴越岑臉色嚴肅起來︰「喂,你怎麼了?」
安靜顫得說不出話,身子一軟就倒了下來。
嚴越岑把他接在懷里,聲音一沉︰「安靜,安靜?!」
安靜昏迷了過去。
嚴越岑一愣,不知道如何是好。系統故障了嗎?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母親去世後父親在他心里也跟死了沒什麼分別,那些同學都和他不熟,安靜雖然吵了點,可也是這幾天跟他一起下棋的玩伴。
安靜︰為什麼我一個學習系統的定義是玩伴,我果然是個失敗品……
現在這個玩伴人事不省,嚴越岑也慌了。
好在沒昏迷幾分鐘,安靜又醒了。
「呼,沒事,活過來了。」安靜松了口氣,還有些心有余悸。
「到底怎麼了?」嚴越岑緊張地問。
「……是電擊,學霸系統設有獎懲機制,完不成任務會有電擊懲罰,我說過很多次。」安靜疲憊道,「這是我系統里編寫的程序,會自動觸發,不受我控制。我們星際時代的人類身體素質遠勝于這個世界的人類,令他們都難受的電流絕對不是你能承受的。」
「好在,」他蒼白著臉笑了笑,「我不能關閉懲罰電流,但還能替你擋一擋。」
他是個失敗品。
因為心太軟了,一個系統竟然會擁有心軟這種感情。制造廠測試的時候他總是不肯電到人,寧願自己受著。工人以為懲罰系統失靈了。
所以他被扔掉了。
嚴越岑捏緊了拳頭︰「……要你管。」這次聲音卻低沉柔和了很多。
他可以一個人作天作地,但不想牽扯到其他人,哪怕系統不是人。
「一個系統,逞什麼英雄。」嚴越岑嘀咕,「還挺有人性。」
安靜陳述事實︰「所以我是個失敗品。」
「算了,別這麼說自己,做系統失敗,做人倒成功。」嚴越岑無奈,「我學就是了。」
第二天是周六,嚴越岑去了趟理發店——高端點叫私人造型會所。
「嚴少爺。」造型師顯然對他很熟悉,畢竟這位少爺經常來做各種花花綠綠奇奇怪怪的「時髦」發型。
「這次要做什麼發型?玫瑰紅還是女乃女乃灰?」
嚴越岑往那兒一坐,依然拽如二世祖。
「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