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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陛下所言甚是!

大學士宅邸,陳重蒙還在觀望北面無終宮的動靜,父親陳世宏卻自塔樓中驟然奔出。陳大學士不僅衣袍都沒系好,腳下還是書房穿的鱷皮拖鞋,神色極為驚惶。

「備車!快備車!」

陳世宏嚷嚷著,對他頓足道︰「真讓你說中了!女皇出了天廟!」

陳重蒙如置身敲響的大鐘里,腦子嗡嗡作響。

「跟隨敬親王進宮的王府侍衛和神武衛兵丁已經潰逃,麾下的高手不知所蹤,還不清楚敬親王的處境。」

陳世宏催奴僕︰「才燒起爐子?快點快點!」

「等等!」陳重蒙回過了神,「父親此時進宮所為何事?」

「嗨呀!誰知道那丫頭這麼快就起來了!「陳世宏已是氣急敗壞,」偌大計劃滿盤皆輸,此時不去表忠心,連從頭再來的機會都沒了!」

陳重蒙倒是冷靜下來,「父親此時去表忠心,真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嗎?」

陳世宏愣住,陳重蒙繼續。「女皇登基伊始,父親還是最先支持她的大學士,那時遵的是君臣綱常。等女皇坐上社稷之座,父親領朝臣請立攝政,也是遵君臣綱常。這都是正大光明之事,父親所為都是君子正道,無人能夠質疑。此時父親去表忠心,豈不是背離了這樣的正道,變作向女皇私人示忠。在女皇眼里,會不會成了奸邪小人呢?」

「嘶……」

陳世宏抽了口涼氣,看向兒子的目光頓時變了。

他背著手在原地打起了轉,轉了幾圈,沉聲道︰「熄火!」

這是放棄了夜奔乾明殿的打算,諫言被采納,陳重蒙也松了口氣。

「女皇為何這麼快就下了社稷之座?」他生起濃濃疑懼,「而且時間這麼巧,剛好趕在敬親王逼宮的時候,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陳世宏異常沮喪,「自是那丫頭實力非凡,連大人們都料錯了她的深淺。」

「我看那馴象所也有極大干系!「陳重蒙堅持自己的看法,」他們這幾日散播的消息完全擾亂了人心!「

大學士深深嘆息,「應該是吧,待這一關過去,該得從長計議,先從削剪黨羽入手了。」

「敬親王的黨羽有哪些,全都挖出來!」

乾明殿前殿,女皇端坐寶座,低沉的嗓音帶起凜冽寒風,沖擊著整個殿堂。

地面除了丹陛那一圈外,坑坑窪窪已無半塊完好地磚。數百文武官員烏泱泱跪了一地,連聲大氣都听不到。靠近殿門的地方還空出了塊地方,跪在周圍的官員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那里立著尊晶瑩剔透的雕像,正是展臂呼喊的敬親王。

「還有那些潰逃的叛黨,不能讓他們為禍中京,馬上行動!但不準擾亂中京人心,否則視同叛黨,一體論處!」

女皇穿著鳳服便裝,身上還彌散著沐浴之後的香氣,顯得很疲憊,扶桑侍女並未如往常那樣隨侍在旁。她直接跳過解釋和說服環節,提出了完全沒有可行性的要求,在場的各部院主官和各衛所都督都指揮使們卻沒一個人吱聲。

這個時候就算女皇要他們全體月兌光衣服,在御道上跑個來回,也沒一個人敢吱聲!

凍成冰棍……不,冰雕的敬親王就立在殿里呢。

官員們領命散去,就留下了三個人。

「陳大學士呢?」

女皇瞧了瞧留下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大學士當是效仿前朝先賢故事,不願深夜進宮,擾亂人心。」

右都御史呂適行竟然為陳世宏說話,「此乃君子正道,令人感佩。」

「君子?」女皇呵呵冷笑,「君子就是趁著朕坐上社稷之座,糾合起來奪權的麼?他若是願意放下臉面做個小人,急急趕來見朕,朕還不好說他什麼。現在麼,他既然當定了君子,就別待在朝堂了。小晴,陳世宏之前不是上書告老暫時留中了嗎?給他批個準字!」

侍立在丹陛下的司禮監女秉筆應了聲,向呂適行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後者垂著眼簾面無表情,仿佛剛才沒說過一字。

「你叫什麼,哪個監的?」

女皇轉向另一個人,此人戴著缺角紗冠,竟是個太監。

「難得你組織內侍趕來護駕,」女皇有些好奇,「朕將你們置于冷宮,為何還如此忠誠?」

「陛下——!」

中年太監噗通跪地,激動得泣不成聲,「奴才是浣衣局監丞邵皓,陛下如此仁、仁德,方才便、便是死了,也無憾了。」

「陛下讓你說話,不是讓你哭嚎!」

另一個脆亮女聲響起,渾身裹滿繃帶的遠阪愛出現。

「小愛!」

女皇頓時沒了威嚴,蹦下寶座拉住遠阪愛,責備道︰「讓你好好躺著休息,怎麼又跑出來了!」

「現在可不是松懈的時候,我……微臣哪能休息?」

遠阪愛有些虛弱,但精神還好,她催促太監︰「陛下問話呢!」

「是是!」邵皓抹著淚水,帶著哭腔說︰「陛下是大明皇帝,是奴才們的主子,奴才不忠誠陛下又忠誠誰呢?至于陛下如何處置奴才們,奴才嘴笨,只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女皇對這回答很是膩味,翻翻白眼擺手道︰「好了好了,爾等的忠誠朕看到了。」

她也不回寶座,就在丹陛下對呂適行和林德誠說︰「今夜多虧了二位卿家,不然小愛……哦,朕這權柄,還真要被敬親王奪去一角。」

兩人趕緊跪地叩謝,齊聲道這是陛下神武,他們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份內之事。

「錦衣衛出力頗多,」呂適行說︰「尤其是在平復人心之事上,作為令微臣也嘆為觀止,相信有益于陛下。」

林德誠艱難的轉頭看呂適行,滿眼天崩地裂的驚駭與不共戴天的仇恨。

「哦?」女皇對十天來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林愛卿,錦衣衛做了什麼?」

有撮修剪得極為精致的山羊胡,任何時候都顯得淡定從容的錦衣衛指揮使,此時慌亂得像正抱著印了女皇全身像的抱枕,臉上瞬間掠過的各種表情足以編輯出一幕小劇場。

沉默足足持續了兩秒,林德誠眼里驟然亮起精芒。

「微臣不敢居功,除了今夜與呂大人趕來護駕之外,並無更多作為!」他額頭蓬的砸在水泥地上,居然震出了微微煙塵,「平復人心之事,都是馴象所做的!馴象所由遠阪總管親領,功勞自然是總管大人的!」

「馴象所?」女皇愕然,「他……他們做了什麼?」

遠阪愛茫然搖頭,女皇聳肩,「小愛這些天都守在無終宮,無暇他顧。馴象所終究是錦衣衛一員,他們有功便是林愛卿有功。」

「陛下所言甚是!」

又是蓬的一下叩頭,林德誠像是也被感動得哭了。

「那麼馴象所到底做了什麼?」

遠阪愛也很好奇,見林德誠額頭一片青紫,眼里滿是惶恐和哀怨,沒好氣的道︰「你也不清楚麼?好吧我自己去問。」

呂適行和林德誠告退,出了乾明殿,踏過還殘留著大片血水的廣場,走下白玉台階。

等到了停車場,林德誠一把揪住呂適行的衣領,咬牙切齒的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坑害我?」

「林大人,這是幫你,哪是坑害你呢?「呂適行淡淡笑著,」馴象所是遠阪總管親領,聲明在先,就能劃清界限。」

林德誠呆了呆,手上的勁松了大半。

這事他也很疑惑,「可總管也不清楚馴象所的作為,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很快就知道了,」呂適行說,「看馴象所是賞是罰,一目了然。若只是賞或只是罰,那便是不如我們的爪牙。若是賞罰皆有,那便是忠犬,甚至是頭犬了。」

「女皇座下並非只有我們這樣的忠犬啊,」林德誠放開對方,唏噓不已︰「把頭犬藏在我的下面,這是什麼用意?」

「掩人耳目嘛,」呂適行壓低了聲音,「若是賞罰皆有,林大人試試看能不能把九眉安排進去。」

見對方茫然不解,右都御史嘆氣,「如此一來,以後咱們不必像這次一樣,只能做點表面功夫了。」

林德誠看著他,看了好一會,指住他呵呵低笑,「你啊你啊,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偽君子、真小人。」

「彼此彼此,」呂適行跟著笑了,「誰讓女皇陛下只喜歡小人呢。」

笑了會,林德誠說︰「今夜恐怕還有布置,我就守在這里了。」

呂適行點頭,「同守同守。」

乾明殿後殿,桌子上擺著羽林衛送來的剪報,電視里回放著新聞,女皇和遠阪愛主僕二人呆呆看著,變作了雕塑。

「那、那個家伙!」

許久遠阪愛才回過了神,蓬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看他做了什麼……噢……」

這一拍牽動了傷勢,差點軟在地上,還好被女皇扶住。

「真是他干的嗎?」

女皇眉心緊蹙,「難怪混沌的涌動越來越弱,竟是他做了這樣的事。可這麼一來,不就證明我在御門大典上做的是錯的?」

「陛下,」遠阪愛轉開頭說︰「讓麗此時就去見他吧,找他問個明白。」

女皇沉吟,顯然是動心了。

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把遠阪愛扶上軟塌蓋好被子,坐在塌邊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離開你。至于他嘛,麗已經忍了那麼久,再忍忍也沒什麼。」

擰擰遠阪愛的鼻子,女皇又笑道︰「我可不是見色忘友的人哦。」

遠阪愛握住女皇的手,嘴角微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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