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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城(就是三國時南陽東部的比陽城)里,唐邕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出發去襄陽了。

所謂恩威並施,第一封信是漫天要價,嚇嚇王琳。現在這次去是落地還錢,然後听听對方的底線在哪里。

做買賣跟勸降如出一轍,有時候道理是差不多的。

投降也是一種賣,就看是賣什麼了。

「道和啊,我這心里總是有點不安。萬一王琳不講信用,一刀把你結果了,然後直接反了怎麼辦?」

段韶擔憂的問道。

「無妨的,只要王琳腦袋沒進水的話,斷不會做這樣自掘墳墓的事情。

王琳一向以信義立足,他若是無故斬來使,還是齊國重臣。

且不說陛下饒不了他,就說他手下那些兄弟,會不會生出寒意都是個問題。

放心,此去看似危險,實則穩如泰山。」

看到唐邕如此信心滿滿,段韶總覺得要出事。

就像當年侯景在戰場上戲耍過他時的那種不好的感覺。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匆匆忙忙的來到大堂門口,然後拱手稟告道︰「大都督!鄴都來了天使,就在門外。」

誒?

自己手下一向都是對那些宮里的太監極為不屑,何曾用過「天使」這個正式詞匯?

段韶跟唐邕招呼了一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不過他沒看到什麼車駕,也沒有什麼隨員,就一位中年大叔站在自己面前,穿著厚厚的皮襖,干練,卻也整潔低調。

「段大都督,在下趙隱,替陛下傳話。」

那人對著段韶深深一拜道,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

「哎呀,彥深(趙隱表字)兄啊!你我相識多年,這是做什麼!用得著這樣一板一眼的嘛,難道我還認不出你麼?」

段韶親熱的將趙隱扶住,如見老友。

事實上,兩人確實相識多年,還在高歡霸府的時候,段韶就跟此人共事過。

但趙隱一向淡泊名利,跟朝廷重臣都刻意保持了距離。平日里又笑臉相迎,喜怒不形于色。

不常說話,但只要一說出口,皇帝準會听!

無論是高歡也好,高澄也好,高洋也好,都是一樣。

只看趙隱沒被高洋打過訓斥過,而才華橫溢的楊愔卻經常被高洋羞辱,就知道這位趙隱趙彥深有多厲害了。

他跟段韶確實只能算是「相處愉快的熟人」。

此刻對方來傳旨,段韶哪里敢在他面前擺譜啊!

「禮不可廢!」

趙隱像模像樣的行了一禮,然後將聖旨交到半跪在地上的段韶說道︰「

軍務之瑣事雜務(你)可自行決斷,戰陣出兵要與高歸彥商議。

今命趙隱為行軍長史,記錄軍功,協調你二人,不得互相傾軋。

另,唐邕即刻起快馬返回鄴城,不得有誤!

任何人不得阻撓,否則以謀反論處。」

這聖旨語氣夠嚴厲的!

「陛下罵的凶而已,實則是擔憂王琳害唐道和性命。

所以讓在下去襄陽走一遭。」

說這話的時候,趙隱的鋒芒就跟他的名字一樣,隱沒在和煦的微笑之下。

段韶微微點頭,高洋可謂是知人善任,帝王之姿。

趙隱有什麼政績先不說,此人游說人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

當年王思政穎川鏖戰,彈盡糧絕被困城內,寧死不降。

趙隱孤身入城,第二天就和王思政兩人同時出城,西魏軍之後也隨之投降。

王思政不是一般人,當時在西魏可以說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為了證明自己忠心,當初差點自盡。

這樣的人居然被趙隱說動了!

此番高洋派他來游說王琳,可以說是找對了人。

段韶亦是沒有反對,覺得此舉甚為妥當。

只是,趙隱來沒什麼,這個人確實是個會辦事的。

但高歸彥那廝就不太好相與了,而且跟自己有「結構上」的仇怨。

段韶心中百轉千回,表面不動聲色將趙隱引進府衙大堂。

所謂的「結構上」是什麼意思呢,說白了就是**決定腦袋。

比如說高伯逸恨不恨段韶呢?

情感上說是不恨的,甚至還很欣賞。

段韶可能也是這樣的想法,畢竟年輕一輩能將他逼到此等境地的人就高伯逸一人。

但因為兩人的身份不同,立場不同,那就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站在同一邊,這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欣賞,將來殺起對方也會不手軟。

進大堂以後,唐邕看著趙隱,那張憔悴的臉有點抽搐,又很快控制了情緒,淡然的給趙隱行禮,跟之前段韶的親熱勁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也是「結構性矛盾」,與人品無關。

唐邕是站在段妃這邊的,而好巧不巧的是,趙隱是太子高殷的啟蒙老師!看著這娃長大的,很喜歡高殷的溫文爾雅。

以前段妃沒生高隆基,自然無所謂,唐邕也犯不著跟趙隱頂。

但現在段妃已經生了皇子,而且擺明了高洋有換太子的想法,唐邕有什麼可以跟趙隱「相為謀」的?

而且難以啟齒的是……段妃確實是唐邕的初戀情人,張晏之的讒言是真實的,兩人是因為高洋的介入才雞飛蛋打的。所以唐邕幫段韶,其實也有自己的所謂「情懷」在里面。

不可與外人道也。

趙隱雙手將聖旨遞給了唐邕,微微一笑,拱手就走,面子很足。

不過心里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趙隱走後,段韶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陛下是怕王琳害你,切勿多想。」

這話只是在安慰唐邕,段韶自己都不信。

要是高洋真的完全信任自己,豈會派高歸彥過來分兵權啊?

淮河那邊的高長恭多听話一孩子,要干嘛干嘛,穩穩當當的,本來那些人就是誘餌。

既然是誘餌那就好好當誘餌,若是高歸彥這廝搞什麼飛機,那到時候局面不好收拾啊!

段韶在心中暗罵高洋昏庸!

只不過,高洋是不是昏庸呢?

這真不太好說。還是那句話,**決定腦袋!

皇帝盯著的是皇位,而不是戰場。失了高伯逸這塊大砝碼,權力的天平嚴重失衡,高洋已經開始猜忌段韶掌權究竟是福是禍了!

似乎領悟到了什麼,段韶感覺此戰回去以後,真要跟太後好好談談了。

有時候段韶也是無奈。

很多他不想做的事情,因為身份已經定死,他不可能像是高伯逸前世一樣,老板不給面子,就直接辭職不干了!

「孝先啊,不必為在下擔憂,我這就去一趟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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