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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萬歲,該修三大殿啦

皇權之所以強大,不是在于殺伐決斷,而是在于能讓你加官晉爵、光宗耀祖。再往深里說,能名垂青史。

所以,明君有臣子擁護,昏君、暴君也有一幫擁躉。不管是忠心侍君,還是為了個人的利益,其實並不重要。

這是朱由校的理解,他不知道臣子們內心怎麼想,他只看工作是否讓他滿意。

換句話說,如果真到了王朝末日,要一群死節盡忠的臣子並沒有實際作用,扶危濟難的擎天保駕之臣,才最重要。

現在還沒到那麼慘,要求自然也大大降低。有工作能力當然很好,能力差些可有執行力,能把朝廷的政策落實下去,那也是個不錯的官員。

不需要你完美或超額地完成任務,循規蹈矩、不折不扣地執行還做不到的話,管你詩詞文章多麼華麗優美,多麼廉潔貧困,也是不合格的庸官,那還要你何用?

「王卿。」朱由校看著恭謹坐在繡墩上的王三善,對這位老臣還是很尊重,語氣和緩,「京察工作做得很好,做到了公正公平,朕心甚慰,稍後便有嘉賞。」

王三善趕忙躬身謙謝道︰「此乃臣職責所在,不敢當萬歲嘉賞。」

「現在有多少官員,連分內之事都做不好。」朱由校感慨一聲,擺了擺手,似乎能揮去心中的不滿,繼續說道︰「王卿對大明的情形已經很了解,遼東、西南戰事未停,各地又有災患,使得朝廷財政緊張。朕不欲加賦稅而苦百姓,而大明積弊叢生,也是該改革振作的時候了。」

「微臣明白。」

王三善雖然入京,但對西南戰事還甚是關心,隨著明軍的武器裝備不斷增強,奢安叛軍已經難以突破圍困,只能是坐以待斃。

當然,這個辦法比較耗時,對朝廷財政的壓力更大,但卻是最為穩妥的取勝之道。

去年的金花銀,朱由校便投入到了西南和遼東;今年的,他也做好了繼續支撐戰事的心理準備。

而王三善是少有的有軍事謀略的文官,對朝廷的圍困戰法有些微言。他當然不知道,正是他的輕敵和性急,才被皇帝調回京師。

今年的京察交給王三善,也是皇帝再三考慮後所做的決定,使京察不致成為各黨相爭、打擊報復的工具。

能者上、庸者下,皇帝並不想玩兒什麼權謀,直接把王三善調進京,堂堂正正地對官場進行了整肅。

時不我待,哪有時間緩緩圖之。連亡國之君崇禎,對官員都是想罷就罷,想殺就殺,何況是現在的朱由校?

王三善干得不錯,朱由校除了要嘉賞,還要繼續委以重任,派往江南,對南京的官員進行整肅。

南京作為陪都,同北京一樣,也有三省六部等一套機構。但南京的機構和官員,並沒有多少工作可干,倒是經常成為官員養老賦閑的所在。

以前,明廷認為有南京陪都在,無非就是多發些俸祿,多養些官員而已。

但到了朱由校這里,他卻要進行一番整肅,不想養那麼多白吃飯的嘴。

況且,江南經濟發達,乃財賦重地,商稅的收取,工商的發展,都是朱由校關注的重點。

當然,王三善的職責只是整肅官員,相當于皇帝的刀。發展工商,收取商稅,則另有專業的官員負責。

信王朱由檢和唐王世孫朱聿鍵負責的是打擊官商勾結,以江南為主;再加上整肅南京三省六部的王三善,相信會有更大的效果。

清除一個白吃飯的官員,懲治一個官商勾結的貪腐之輩,省下的不僅是俸祿,更為江南的發展鋪平了道路。

在皇帝看來,江南發展的潛力還遠沒有被發掘出來。

海貿的商品,主要便是江南出產。但生產規模和產量並不令人十分滿意,也怪不得西夷爭著搶著和大明做生意了,完全是供不應求啊!

皇帝跟王三善講完了新的差遣,又不忘提醒道︰「官員清廉固然是好,但清而庸碌亦不是朝廷所需。」

王三善有些執拗地拱手奏道︰「啟奏萬歲,微臣以為清廉乃是做官的第一操守。只要清廉,便不會苛待百姓。」

這個老倔頭兒!朱由校有些無奈地翻了翻眼楮,覺得先遷就一下也沒多大關系,也不想和他辯論。

在朱由校看來,清廉固然重要,但無能庸碌也不可取。牧民一地,造福一方;為官一任,有所作為,這才是官員應該具有的品質。

但傳統觀念根深蒂固,不僅僅是王三善有這樣的思維,老百姓也一樣。不管你造沒造福地方,只要清廉,只要沒魚肉百姓,就能得到老百姓的好感。

好吧,皇帝已經給官員漲了工資,提高了待遇,正常情況下也不會窮困,清廉也能有些體面。

但你能不能讓治下的老百姓也過上好日子呀,能不能在大災荒來臨前讓老百姓有些積蓄,能不能在大災荒時應對得力呀?

朱由校之所以沒有和王三善強辯,也是覺得自己的要求似乎有點高,有點超前。

清廉已經挺難得了,還要很有工作能力,帶領百姓奔小康、戰災荒,這確實有些苛責了。

「萬歲。」皇帝退了一步,王三善卻還沒完,躬身奏道︰「听說萬歲要動工修建三大殿?微臣以為當修,早就應當修。微臣願捐出兩月俸祿,以助重修三大殿。」

朱由校有點蒙,大興土木不是勞民傷財嘛!太平年間還行,可遼東、西南還打仗呢,朝廷財政還很緊張,這老倔頭怎麼不是勸諫,倒是捐資贊同呢?

明成祖永樂十九年,故宮三大殿被雷擊起火,其主殿奉天殿被燒成白地。隨後的十多年里,故宮仍然年年火災。一直到朱棣死的時候,三大殿的重修都還沒有完工。

嘉靖年間,雷擊再一次讓三大殿起火。這次火勢凶猛,一共燒毀三殿二樓十五座宮門。

到了萬歷年間,三大殿第三次遭到雷擊,火勢熊熊,將三大殿的主建築群完全夷為平地。

與朱由校想的不太一樣,三大殿被燒毀後,積極主張重修的不是萬歷皇帝,而是下面的群臣。

因為三大殿具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義,所謂「足以聳萬國之瞻矣」。

而三殿被焚後留下的殘垣斷壁,不僅影響皇權的威嚴,也損害明朝在各國使節眼中的形象。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在後世,你能想象天安門破破爛爛的樣子嗎?

三大殿是大明朝對外的臉面,臣子們覺得一片廢墟擺在那,在外國使節面前很丟臉,抬不起頭。

所以,從萬歷二十八年開始,官員們便不斷上奏,請求萬歷皇帝下旨,重建三大殿。

可皇帝不急太監急,萬歷死肥宅對此不理不睬,就是不修。

沒辦法,官員們退而求其次,上奏道︰「三殿大工,誠難驟舉。然以廊廟之觀瞻、臣民之屬望,三門建,詎可再遲?伏乞敕下工部儲庀土,請及時營建。」

什麼意思,就是勸說皇帝,重修三大殿不能短時間內完成,咱們也別啥也不干哪,先修三門好不好 ?

這麼苦心勸諫,萬歷皇帝還是當沒听著。直拖到了萬歷三十六年,才下旨先修會極、歸極兩門。

至于皇極門,萬歷皇帝就是不修,直拖到萬歷四十七年,才下了將皇極門清基準備重建的聖旨。

然後,萬歷沒了,泰昌帝即位,皇極門興工。「天啟二年六月十八,工部以皇極門工告成,恭請臨御,上然之。」

看吧,被萬歷老爺爺拖了將近二十年,皇極門還是在朱由校登基後才完工的,也算是他當上皇帝後的一件大事。

三門修好了,可三大殿還沒開工呢!朱由校也不是沒想過給後人留下個完整的故宮,可錢不湊手啊!

朱由校看過工部的預算,光采木就需要九百多萬兩,嚇得他立時打消了主意,咱還是省著這錢,先把建奴滅了,把奢安之亂平了再說吧!

面對皇帝的疑惑和苦笑,王三善緩緩開口解釋了一番,認為三大殿已荒棄二十余年,看著殘垣斷壁會讓人感覺大明已是暮氣難鼓,使得人心渙散。

象四方藩國、地方官員和進京的士子百姓,看到此番景象會有何感想?重修三大殿能凝聚人心,重現大明盛世,大漲明朝的臉面。

說得挺好啊,似乎三大殿早修好,巍然矗立的話,奢崇明、安邦彥都不敢造反,建奴說不定也要被大明懾服似的。

朱由校眨巴著眼楮,覺得萬歷老爺爺不犯拖延癥的話,早修好三大殿,讓那些叛賊參觀參觀,就都能老老實實地拜倒在巍巍大明的腳下了。

「遼東多木,雖不是金絲楠,松木拼接亦可支撐……」

「不求奢華壯麗,木不求全,石不棄瑕,用料可大為節省,所耗錢財也可大為減少……」

听著王三善的講述,朱由校覺得相當可以。比如不求奢華壯麗,這是委婉的說法,也就是建議三大殿的形制規模進行縮減。

這是有先例的,嘉靖年間修建三大殿的時候,因為缺木材,只能用「中心一根,外輳八瓣共成一柱,明梁或三輳、四輳為一根」的包瓖工藝。形制規模上,比正統年間的三大殿幾乎縮水一半。

而從遼東采松木代替金絲楠杉,也是可行的。做好防腐和拼接工藝,一樣的能用。

現在遼東戰局形勢不錯,能采木的地方也比較多,這還不算荒僻無人煙的原始森林。

「王卿有心了。」朱由校覺得不錯,卻沒有馬上決定,而是慰勉了老臣王三善,表示將交部計議,再最後定奪。

和王三善又說了些前去南京察查的事情,朱由校便讓王三善告退了。

修三大殿確實有振作國勢的象征意義,因為宮殿的存廢與否,也是國運盛衰的一個體現。對于外邦來使,也確實能夠起到震懾的作用。

但古代傳統的木結構建築卻有著不可回避的致命弱點,那就是防火問題。這和歐洲的石頭建築,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別以為有了避雷針就萬事大吉,火災的原因很多,可不光是雷擊起火。

所以,木結構建築很難長久保存,中國現存最早的也不過是唐代的五台山南禪寺大殿。

而且,三大殿在設計上也有問題。各建築間都有斜廊相接,很容易導致火災蔓延,一下子就燒了三座。

朱由校沉思良久,終于還是覺得不能著急。三大殿工程巨大,就是再節省,恐怕幾百萬兩銀子是打不住的。

而這幾百萬兩銀子,就差不多能夠支持一年的西南和遼東戰事。只要外患消除了,三大殿想怎麼修就怎麼修,拉動大明的GDP嘛!

反正現在的三大殿也不是殘垣斷壁那般的難看,安置遼民時,以工代賑,廢墟都被清除,換上了平整的青磚,還修了花圃,還算能看得過眼。

朱由校自我安慰著,暫時打消了大興土木的念頭。

其實,皇帝還有別的想法。木結構建築難以持之久遠,那石頭的,鋼筋水泥的行不行呢?

偏殿內,李成成在逗弄著小毛團,煮熟的雞肝,小貓咪很愛吃。

旁邊的範小慧已經偷看了閨蜜好幾眼,幾次張嘴欲言,卻都強行憋了回去。

李成成終于發現了好友的異樣兒,轉頭望著她,笑著說道︰「今天怪怪的,有什麼事情想說又不說的,咱倆不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啦?」

範小慧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半晌,還是開口問道︰「今天早上皇爺責罰你了?」

李成成有些詫異,反問道︰「為何這麼問?你听誰說的?」

範小慧垂下頭,囁嚅著說道︰「是我自己听到的。你在里面服侍皇爺更衣,我隱約听見你在申吟,很痛苦的那種。」

李成成的臉登時泛起了紅雲,有些心虛地別過臉去,輕咬著嘴唇,半晌才敷衍著解釋道︰「不是皇爺責罰,是,是我不小心,腦袋磕在了床沿上。」

範小慧有些恍然,關切地問道︰「現在還疼嘛,我給你揉揉。」

「不疼了,早好了。」李成成避開好友的眼神,顯得有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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