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著眼于長遠,推進改革的深入,並希望奠定近代科學的基礎,只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皇帝有強烈的信心,建奴不會成為心月復之患,更不會入主中原;小冰河期會有辦法渡過,而不會激起改朝換代的民亂。
本來呢,別人根本不知道皇帝心中的兩大擔憂。在他們看來,建奴那麼點人,頂多是個割據;小冰河期嘛,他們更是連听都沒听過的名詞。
但現在,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小冰河期的災害被登載于《大明論壇》,新名詞被人們所熟知。
雖然是預測,但皇帝言之鑿鑿,並下旨令陝西、河南、山東等地的巡撫,制定抗災減災的預案計劃,並上奏朝廷。
皇帝如此重視,不管是夜觀天象,還是通過資料研究推斷,接到聖旨的官員沒人敢輕忽怠慢。而消息在不斷傳播,知道的老百姓也是越來越多。
大恐慌是不太可能形成的,皇帝都說了,再有三四年才是災害大爆發的時候。而且,乍听到這樣的消息,人們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將信將疑才對。
當然,朱由校也不會指望老百姓提前準備,以渡過災害造成的饑荒,或是避開其它糟糕痛苦的損害。
這樣大而持久的災害,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基本上全靠政府的組織和行動。皇帝重視,下面的督撫就不敢掉以輕心,提前準備總是對的,總會有作用。
當然,皇帝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卻只有少數親信官員能夠猜到了。
用朱由校的話來說,那就是「朕才不背天災的鍋」。
而某些王八蛋也別想拿天災跟朕的改革新政聯系起來,朕才不會自我批評,更不會做什麼狗屁的檢討。嗯,文雅點就是那個「罪己詔」。
「皇爺——」內宮秉筆太監劉克敬開口提醒,才打斷了朱由校的思緒,抬頭看時,已經到了乾清門西邊的新房舍。
乾清門為紫禁城內廷的正宮門,中開三門。東為內左門及九卿值房,西邊是內右門及剛修繕一新的房舍。
邁步進到屋內,朱由校四下打量,又隨意走看,並不時提出改進的意見。
「孫師年歲大了,卻是非要當值。」朱由校指了指房間內的床榻,問道︰「夏天倒還好說,冬天的取暖一定要好。」
劉克敬躬身答道︰「皇爺放心,按您的設計,火炕、火牆都修好了,冬天定是不會冷著。」
朱由校點了點頭,又轉身去到別的房間,挨個視察。
雖然有內閣處理事務,但朱由校認為離得太遠,聖旨、奏疏來往,恐漏泄機密。于是,軍機處的成立也就順理成章了。
管它是誰起的名字,誰先用就是誰的,這是知識產權,你們都不懂滴。
按照朱由校的安排,軍機處選內閣中謀密者入值,主要處理緊急軍務,並輔偌皇帝處理政務。
軍機大臣則由內閣大臣輪值,主要是孫承宗、李起元、陶朗先等親信大臣擔任。軍機大臣和軍機處承旨均為兼職,在形式上也是臨時機構。
但這並妨礙朱由校將軍機處抬高到執政的最高國家機關,並完全置于他的直接掌握之下。
說白了,軍機處有些象皇帝的秘書處,能入其中者皆為皇帝信賴倚重的官員。
促成中央集權,投資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工商業發展,攀爬科技樹從後世的發展之路中,朱由校也為大明制定了長遠規劃。
當然不是照搬照抄,根據現時的狀況,朱由校進行了一些改動。
但總體思路是不變的,把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沖破世俗的、傳統的、落後的、腐朽的一切阻礙,振興大明,使中華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巔。
是不是很高尚偉大?其實,這也是朱由校真實的想法。拳打東虜,腳踢西夷。就一句話——不服就干。
當然,得好好地活著,才是這宏圖大志的前提條件。
朱由校看過了軍機處的房舍和布置,除了一些小問題,算是基本滿意。視察完畢,也不坐步輦,就蹓著回乾清宮。
要想活得好,活得長,鍛煉是必不可少。朱由校沒忘這一點,不僅多做運動,還讓盧劍星教他武功,還想做個能打的皇帝呢。
時間不大,朱由校已經回到乾清宮的大殿前。正要進殿,便听見遠處的人的叫聲。
疑惑地站在檐下,朱由校轉頭去看,發現一個小身影正飛快地向這邊跑來。小身影的後面,好象還有個大人在追,呼哧帶喘地招呼著。
離得近了些,朱由校听清了,也看清了。
前面跑得是桃嫣兒,沒想到小丫頭跑起來竟是這麼快;後面跟著,或是追著的是王體乾,嘴里喊著︰「小丫頭,別跑,別搶雜家的功勞……」
什麼亂七八糟的,八桿子扯不著關系,怎麼還弄到一起了?
朱由校有些納悶,揮了揮手,沒讓侍衛上前攔住桃嫣。一個小丫頭,還能有什麼威脅,跑到跟前能一頭撞死自己?
桃嫣也是個鬼精靈,怕人攔她,跑到近前還揮手叫道︰「萬歲,萬歲,民女給您報喜來了……」
朱由校站定身形,似笑非笑地看著奔到近前的小丫頭。
桃嫣跑得小臉兒漲紅,收住腳步,喘息未定便跪倒磕頭,「萬,萬歲,民女給您報,報喜。剛剛給皇後千歲,例診,診出了喜脈。恭喜萬歲,賀喜萬歲。」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楮,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顫聲道︰「當真?皇後有喜了?」
「當真,當真,一萬個當真。」桃嫣叩頭下去,聲音也正常了許多。
「好!」朱由校月兌口而出,聲音大得嚇了旁人一跳。
這真是個大好的喜訊,朕的槍法準啊,又要有後了。
朱由校眼楮微眯,握緊了拳頭,感到十分激動。改變歷史,這又是一件實打實的證明,涉及到自身,就更令人振奮。
有一個、兩個,那三個、四個還遠嘛?朕——真特麼厲害呀!
王體乾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累得舌頭差點吐出來,喘著氣,伸手點著跪在地上的小桃嫣,「你,你這個,小,小丫頭,跑得,還,還真快。搶了雜,雜家的功勞……」
朱由校看著王體乾那副模樣兒,不禁哈哈一笑,說道︰「王伴稍晚一步,可也報喜有功,朕自有賞賜。」
「萬歲,那民女呢?」桃嫣仰著小臉兒,眼巴巴地看著皇帝。
朱由校看著小丫頭,呵呵一笑,說道︰「嗯,你最早報喜,豈會沒有賞賜?朕……」
桃嫣接了話頭,又磕頭下去,「民女謝萬歲賞賜。」說著,她抬起頭,望著皇帝,充滿期待地說道︰「民女想求萬歲賞賜一只貓咪。」
原來是為了貓咪,那天就看出你喜歡了。
朱由校笑著點頭,說道︰「貓咪還小,等斷了女乃,便賞你一只。」
桃嫣忽扇著大眼楮,猶豫了一下,說道︰「民女想要那只大的,叫小白的貓咪。」
嘿!本以為你只要折枝花,沒成想你竟然想連盆都端走啊!
朱由校翻了下眼楮,搖頭道︰「那可不行,小白是朕養大的,不能送人。」
桃嫣現出沮喪之色,垂頭道︰「萬歲,那,那您能不能賞民女一只和小白長得一樣的貓咪?」
「這沒問題。」朱由校見小丫頭做出了讓步,可憐巴巴的樣子也讓人硬不起心腸,讓人買只同樣品種的還不容易?
「民女謝陛下賞賜。」小丫頭利索地磕頭謝恩,算是把事情定了下來。
王體乾無奈地搖頭翻眼,不過就這點要求,你跟雜家說呀,犯得著累得雜家象條狗,犯得著搶雜家報喜的頭功嘛?
「去坤寧宮。」朱由校揮了下手,下了台階,向坤寧宮大步走去。
皇後有喜,意味著皇家的傳承有望,這可不是妃嬪能比的。一國之母,皇帝老大,她老二嘛!
踫到了這件大喜事,一般會有大赦天下什麼的恩典,通常也叫積福。
但朱由校此時已經滿腦子是看到皇後,听女醫楊涵易說得更確定確實,根本沒想到這茬兒。
坤寧宮里已是喜氣盈盈,連宮人都不自覺地笑臉迎人。或許也是朱由校的錯覺,反正是看哪兒哪順眼。
張嫣表面上還矜持,心里卻不知樂成啥樣兒了。
古代一夫多妻制,但真正的妻只能是一位,那就是正房,也稱為嫡。在大家族里,嫡庶之分十分嚴格,也劃定了尊卑等級。
皇家也是如此,皇後的子女便是嫡,兒子有望繼承皇位,女兒也是嫡公主,比妃嬪所生的要高出一等。
朱由校或許是一視同仁,皇後妃嬪都是他的女人,沒有明顯的偏向,以後的子女也是一樣。
但在當時的觀念中,皇後和妃嬪都有著等級和尊卑的認識,也會嚴格遵守。倒不是自輕自賤,或是自尊自貴,而是自然而然。
宮中消息傳得很快,皇後有喜,其他三位妃子第一時間便趕來致賀,身懷六甲的張裕兒也不例外。
皇帝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去,順便讓宮人把大著肚子的張裕兒小心送回宮。
心中歡喜,卻也有點小遺憾。肚里有了小人兒,皇後張嫣話里話外就是讓皇帝以後少來坤寧宮就寢。
這還是比較委婉的,朱由校知道張嫣巴不得他不去才好。
太過重視孩兒了?如果從張嫣和妃嬪們的角度去想,也是再正常不過。
在皇宮,甚至是大家族,母憑子貴也是很普遍的事情。
比如說在妻妾眾多的家庭中,妾先生了兒子,地位自然會有提高;皇家也是如此,形容妃嬪處境悲慘淒涼,便常用「無子無寵」來形容。
說白了,你能生下皇帝的骨肉,地位便大不一樣。皇帝就算薄情,多數對兒女還是顧念些親情的。有這一層,也算是個保險。
朱由校不能說她們多慮,也理解她們將兒女視為在皇宮中的保障,或是護身符的想法。
他當然對即將成為父親而激動興奮,並將此視為改變歷史、打破無後魔咒的切身實例。
革命尚未成功,晚上還要努力呀!
想到只剩下王良妃和段純妃還歡迎自己,朱由校不由得露出有些怪異的笑容。
…………………
皇帝這幾天龍顏大悅,眾臣都看得出來,就算因為朝鮮政變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皇帝也沒怪罪過誰,也沒輕易表態。
這場廷辯的導火索便是袁可立所上的奏疏,在這道奏疏中,袁可立的觀點很鮮明,他強調了政變的非法性,這關乎到綱常倫理的「普世價值」。
而且,他認為「即琿果不道」也應該「待中國更置」,甚至于,他主張派兵「聲罪致討」。
而官員們分成了兩派,在朝堂上爭辯不休。一派站在大義名分上,提出天兵討伐其罪、恢復朝鮮王正統的主張。
這一派的用詞甚是激烈,可謂是慷慨激昂,什麼「必討其罪,以振王綱」;什麼「提兵入朝,曉以大義」。
說白了,就是武裝干涉,推翻現在的李倧,恢復李琿的王位。
另一派的水平看起來挺高,也比較客觀,主張責成使臣入朝,就近觀察,以朝鮮「通奴不通奴」為標準,再決定采取什麼行動。
但皇帝的拖延不表態,表面上看是觀望,或是拿不定主意。實際上,卻是在幫李倧的忙。
因為,觀望不動給其爭取到了「反正」後的清洗時間,使其能夠後顧無憂地穩定朝鮮的局勢,坐穩王位。
如果是智力超群、目光敏銳,當然能看出皇帝的心思。但再往深里琢磨,就沒有幾個人能夠探知皇帝的真實意圖了。
而就在這爭辯無果,卻又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在旅大,另一件對遼東局勢影響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有笑面虎之稱的錦衣衛百戶楊杰,正面色嚴肅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金生魁沒想到設計好的計劃剛剛開始,便有失敗的危險。按他和劉愛塔的想法,乘船出海,前往登州,從帝師袁可立那里承諾和保障。
但船剛在海上航行了幾十里,便被明軍的戰船截獲。為了不被一刀砍頭,而使反正計劃胎死月復中,金生魁只能說面見上官,有重要情報稟告。
現在,面對這個開始笑臉,轉而嚴肅的明軍軍官,金生魁有些左右為難,不知是合盤托出,還是有所保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