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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限時行動,別不把村長當干部

爆炸的火光一個接著一個,泥土雪塵紛揚上半空。硝煙彌漫中,岳依稀看到火槍攢射的火焰。

轟天雷升騰的硝煙很快被寒風吹散、變淡,呈現在岳視線內的一幅淒慘的景象。

拒馬前的地面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後金軍的尸體。死去的人形狀各異,血肉模糊。

鮮血涌流出來時還是滾熱的,但很快就在冰雪覆蓋的大地上冷卻、粘稠,喪失了流動。

尸體周圍的土地已經看不見白色的雪、黑色的土,全是刺目的腥紅色。

明軍的火槍還在噴吐著火焰,敗退的建奴不時被從背後射來的鉛彈擊中,發出慘叫,倒在地上。

受傷未死的建奴傷員,嚎叫慘呼,有的在地上滾翻扭曲,有的在掙扎爬動,痛苦不堪。

岳陰沉著臉,冷冷地看著那些敗退下來的士兵。因為恐懼,因為體力的消耗,很多士兵看起來都是驚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樣子。

抬頭看了看明軍踞守的陣地,數排被澆水凍結在地上的拒馬,以及拒馬後嚴陣以待的明軍陣列,岳猶豫了。

從奉父命率人馬由間道抄襲明軍後路,岳所部已經遭到了三次類似的阻擊。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人馬更增。

現在,建奴已經發動了三次進攻,依然無法突破明軍的當道堅守,傷亡卻已經過千。

繞道抄襲,本就追求快速隱蔽,岳所率的六千人馬沒有攜帶楯車,也沒有火炮,連重甲兵都很少。

而在這片狹窄的區域內,建奴的縱橫騎射也沒有發揮的空間,被明軍牢牢地阻擋,前進不得。

岳猶豫遲疑了,相似的情況他見過。隨父親增援滿浦、昌城時,就被明軍層層阻擊,壕溝胸牆加上火槍、轟天雷,殺傷力很大。

顯然,明軍再次采用了這種戰術。岳幾乎可以確定,就算突破了這道阻擊,後面還會有一道或數道防線。

不斷地進攻,不斷地被消耗,最後會剩下多少人馬,又會被多少傷員拖累?

岳緊皺著眉頭,想到這樣的結果,決定放棄這次抄襲,不再繼續進攻。

這是明軍的詭計,讓你覺得有希望而不斷付出代價地前進。但最後,除了死傷,根本不會有收獲。

轉頭看著重新整隊要發動進攻的部隊,岳擺了擺手,取消了進攻。他又叫過親衛,讓他們飛馬回報代善,迂回抄襲的行動受挫。

岳的決定是明智的,什麼迂回抄襲,明軍根本不給建奴這樣的機會。

張盤和孔有德的兩協軍隊擊退了薩哈廉所部後,佔領了石河驛。但只過了一天,部隊便趁夜悄然回撤了。

從出動到回撤,並不是看戰果大小,也不是看進攻的難易,而是有著固定的時間。

而這場牽制作戰的計劃,則是經過東江鎮總部修改批準,毛承祿的前協趕來支援助戰的一次協同行動。

作戰時間也是毛文龍確定的,六天,不管戰局如何,必須要回撤旅大,確保這個遼南橋頭堡的萬無一失。

而岳所部遭到的阻擊,便是毛承祿指揮前協所進行的。

這樣的布置,顯然出乎了代善的預料。他親率瓖紅旗趕來支援薩哈廉,並沒有走得很急很快,想給岳的迂回爭取時間,想讓明軍再往前突出。

可事與願違,正行軍于路上,便接到薩哈廉派人報告,明軍已趁夜撤退。緊接著,岳派來的信使趕到,迂回繞襲的計劃遭到挫敗。

代善疑惑之余,派人召回岳,又趕忙催軍急行,與薩哈廉所部會合後,追擊明軍。

從旅大出擊到石河驛,距離很短。盡管代善率人馬急追,卻已是來不及了。

天寒地凍,構築壕溝胸牆類的土木工事相當困難。天有不測風雲,下起大雪的話,火繩槍的效能會大大下降。

這是兩個制約明軍長時間作戰的主要因素,毛文龍還考慮到了其他建奴部隊的支援。比如皇太極和阿敏。

六天時間,薩哈廉、岳所率的正紅旗都遭到了失敗,傷亡將近兩千。東江軍則完成了牽制任務,且頗有戰果。

而隨著努爾哈赤率部從寧遠撤軍,宣告了建奴冬季攻勢的慘敗,明軍再次獲得了一場空前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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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東虜在遼西再次發動的消息早就傳到了京師,但氣氛卻沒有廣寧之戰時那麼緊張。

或許是年節的喜慶沖淡了人們緊張、惶恐的心情,也或許是明軍屢次報捷,使人們有了些許的信心,相信軍隊能夠擊退來犯之敵。

而春節在當時可算是最隆重的節日,但要論最熱鬧,卻非上元節(元宵節)莫屬。

從節期長短來看,上元節在漢代只有一天,唐代變為三天,宋代則延長到五日。明代更是自初八點燈,一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燈,所謂「上元十夜燈」。

南京號金粉之地,燈市以秦淮河最為出名。也不知是燈好,還是美人好。

而北京的燈市,據史載也是盛況非常。

當時的燈市在在東安門外迤北(今燈市口一帶),「是時四方商賈雲集,珠石奇巧,羅綺綢緞,古今異物畢至。更有技藝百戲,于市上演出,觀者男婦交錯,挨肩擦背,熱鬧非凡。」

看這描述,已經不僅是燈市熱鬧,還是個大市場,還是個大廟會。連女人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出來觀燈玩耍,怪不得上元節又被為「古代的情人節」。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可看對了眼又如何,還能象現代似的猴急地去開房?

今年約了,明年上元節或許再能相見。浪漫倒是浪漫,倒也是滿考驗感情的真摯和牢固的。

「……鄉人扎秫作棚,周懸雜燈,門逕曲折,長三四里,稱為‘黃河九曲燈’,經常有走在其中一時迷路不能出來的呢!」

朱由校批完一本奏疏,抬頭看著講得精彩的李成成,笑道︰「你倒是記得清楚,說得朕也心癢難耐,想去觀賞一番了。」

李成成臉上的熱切慢慢消失,輕輕搖頭道︰「皇爺萬金之軀,不可白龍魚服,游于市井。」

朱由校呵呵一笑,知道李成成的心思,卻不說破,隨手又拿過一本奏疏,翻開細閱。

李成成是極想去看熱鬧的,但皇帝若是听了她的描述而去逛燈市,她豈不是有慫恿蠱惑之罪?

何況,皇爺的身份何等尊貴,安全何等重要,豈能輕易去那人流擁擠的紛亂之地?

朱由校確實很想去觀賞明朝的燈市,但也有著幾分警惕,不會輕易涉險。

這一年多來,他得罪了很多人,以後將得罪更多人。從《大明論壇》上刊載的文章,從皇帝的思維行動,猜測出來並不困難。

弒君啊,這個禍及九族的大罪,還真的未必能嚇阻某些人的企圖。只要他們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殃及不到自己。

所以,朱由校雖然屢次出宮,卻都做了盡可能安全的防範和措施。即便是在宮內,他也對宮人進行背景調查,不斷將可能有問題的放出宮去。

對外,朱由校更是利用廠衛,對官員,主要是文官,進行監視。這種做法在歷史上不能稱為明君,但為了自身的安全,朱由校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李成成見皇爺不置可否,心中不免忐忑。看皇爺專心批奏疏,一時也不敢貿然打擾,心中有些後悔剛才對上元節燈市熱鬧的描述。

這時,王體乾入內稟告,吏部尚書陶朗先在外候見。

朱由校批閱完手中的題本,方才正襟危坐,命人召陶朗先進殿。

四十五歲的陶朗先是六部九卿、內閣中的最年輕者。論才干,曾任登萊巡撫的他,除了戰略目光外,治理能力並不下于袁可立。

如果沒有他在登萊打下的基礎,袁可立也不能在短時間內便干出成績。

所以,朱由校對陶朗先是比較倚重的。象孫承宗、李起元,年紀太大,想用也用不了幾年了。

「微臣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陶朗先進殿之後,施禮如禮。

朱由校抬了抬手,說道︰「免禮平身,賜座。」

陶朗先把手中的題本交給宮人轉呈御前,才恭謹地在繡墩上坐下。

「吏轉官」不是朱由校畫的大餅,而是要抓緊實行的改革方案。作為吏部長官,陶朗先是肯定要按皇帝的意思拿出具體章程,並頒布實行的。

朱由校接過題本,打開細細地閱看了一遍,沉思半晌,開口說道︰「總體上不錯,細節還需再琢磨。比如尚文政治之害處,最易在下層低層暴露。縱是不可避免,難以消除,也要有一些警誡和處罰的措施。」

所謂「尚文政治」,相當于後世的文書政治,弊端不小。因為政治上的許多花樣(文與法)都盡付胥吏,搞得不好,其影響與結果應是相當嚴重?

舉個簡單的例子,「情有可原,罪無可逭」與「罪無可逭,情有可原」,雖然只是顛倒了一下順序,所要表達的意思就大不一樣。

再比如《水滸傳》中武松殺西門慶,衙中胥吏筆頭一動,改為「斗殺」,使得重罪變輕,武松得以保住性命,發配遠方。

朱由校也知道「玩字眼兒」是某些文官和胥吏的拿手好戲,想要杜絕是不太可能的。可就象貪瀆無法消滅一樣,難道就因此而不制定相關的處罰法律?

陶朗先領會了皇帝的意思,又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萬歲,微臣有些擔心。吏轉官之制推出,科舉正途是否會受到影響,招致天下舉子的不滿?」

朱由校搖了搖頭,說道︰「只要科舉取仕的數量不變,朕以為不會。陶卿也不必擔心官員太多,以致財政不敷。只要是有才能的吏,給他們出路,對國家來說,有利無害。」

冗官、冗員、冗兵,歷史上的不少朝代都出現過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在明朝,至少在現階段,冗官或許有,但絕不會是在基層。

吏轉官之後,自然要享受官員的待遇。什麼俸祿,什麼退休金,算起來要花很多錢。

但朱由校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摟錢的手段自然是他的底氣之一。

而吏轉官之後如果廉潔,如果自好,收起那些暗中作梗、以權謀私的伎倆。國家財政收入的增加,應該能足以抵擋吏轉官之後,朝廷所給予的待遇上的提升。

要知道,胥吏所要經手的工作,大抵有銓選、處分、財賦、典禮、人命、獄訟與工程。而政事,差不多也就這七項而已。

而銓選可疾可遲,處分可輕可重,財賦可侵可化,典禮可舉可廢,人命可出可入,訟獄可大可小,工程可增可減。

這里面的門道兒多了去了,胥吏都是專業人、專門家,從中上下其手、侵蝕國利、盤剝百姓的機會多了去。

「吏治,吏治,胥吏治而天下治。」朱由校又強調著這個制度推出的重要性,「處于基層,與百姓直接打交道的,就是胥吏。沒有前途和出路,他們豈能自好?又豈能不中飽私囊而為國為民?」

陶朗先思索半晌,躬身拱手道︰「微臣愚鈍,謝萬歲聖語提點。」

給官吏提高待遇,給他們上升的空間和可能,是讓官吏有干勁兒,珍惜自己的前途。

同時,監督也不可或缺。一方面是好好干以求晉升,一方面是違法亂紀遭到嚴懲,自己惦量著辦吧!

至于什麼舉報制度,公示財產之類的政策,朱由校也將一步一步地推出實施。對于貪腐官員,他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陶朗先起身告退,回去再作細化,再來呈奏。皇帝對此事十分關注,他也不敢懈怠玩忽。

朱由校再次看閱了陶朗先的題本,輕輕嘆了口氣。

不僅是基層,六部中的書記文案等等,也是胥吏。他們比基層的胥吏要強一些,可同樣面臨著出路窄、難晉升的困難。

而基層官員的數量既少,專業性也不強,不得不依靠胥吏處理實務,這是在一段時間內難以改變的事實。

基層胥吏啊——朱由校突然想起一句話「別不把村長當干部」,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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