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禾和沈樊在一起後才慢慢發現, 原來這人的本性不像初見時那樣穩重,或者說不只是穩重這一面,私底下玩鬧起來, 30歲的人跟3歲一樣,一會兒沙雕一會兒逗比一會兒粘人,每每讓她詫異又想笑。
前任的話題在「親親」的安慰中徹底扔到了記憶的垃圾堆,這晚,沈樊作為伴郎再次喝多了, 不過這次他早有準備, 在酒店樓上開了兩間房, 不用微禾送他,也不讓她再睡沙發了。
微禾有了經驗,很快把人安置到床上, 見他睡得足夠安穩後, 去了隔壁的房間。
沈樊這點很好,不管喝得多醉, 酒品很好,哪怕面對女朋友都規規矩矩的,不會讓微禾產生害怕的心理,反而是清醒的時候才喜歡粘著她親來親去。
婚禮過後,這個春節假也結束了, 兩人重新開始上班, 上班的日子忙時加班加得飛起, 閑時就一起去商場吃飯看電影, 偶爾精力旺盛時,周末一起去周邊旅游爬山,沈樊用微禾送的相機給她拍了海量的美照。
時間轉眼就到了五月, 這天上午,微禾正在審核費用,徐經理突然出聲︰「大家現在還空吧,我有個事說一下,趙捷關一下門。」
微禾感受到了一絲嚴肅,停下動作,看向徐經理。
徐經理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語速,聲音也沒什麼變化,說出的話卻讓微禾表情失控。
「過段時間公司管理層會有大調動,我們財務這邊必然要接受離任審計,你們把手頭的事情整理一下,前期沒有做好的工作盡快補上,檔案室那邊資料都放整齊了吧,微禾?」
微禾連忙說︰「上周我剛整理好,全都按照年月排序放好了。」
徐經理點頭︰「上次有一筆應收款現在還沒收回來是吧?你聯系一下業務,趕緊讓他們把帳收回來。」
微禾應下,將事情記在筆記本上。
趙捷好奇地問︰「是哪位領導要換?」
徐經理︰「總裁。」
「哈?」微禾認真嚴肅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表情管理,下意識問,「那新領導是誰?」
徐經理看著自己的電腦,用一種過分平靜以至于顯得異樣的聲音說︰「之前的業務部總監趙總。」
微禾和趙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
徐經理還說︰「微禾應該不認識吧,你來的時候趙總已經調走了,趙捷知道。」
微禾的確不認識這位趙總,但是她知道他的故事啊!當初是因為業務部門績效太差才把他調走的,現在不但把人調回來了,還是總裁?怎麼那麼不可思議呢?
趙捷問︰「之前不是說趙總要來應聘管委會的崗位嗎?他來這邊的時候我們還見到他了。」
徐經理︰「是嗎?這個倒不清楚,可能領導覺得趙總比較合適。好了,這和我們的工作關系不大,哪個領導上任我們也一樣干活,這次的離任審計是大頭,你們把資料都準備好,可能這次還會和半年度審計撞上,大家要辛苦一段時間了。」
這樣重大的消息,徐經理叮囑不要外傳,微禾高度震驚下又不能找別人說,真是要憋死了,只好和沈樊吐槽,讓他猜猜她們領導要換成誰。
不幸的是,沈樊今天似乎也很忙,並沒有回復她。
憋著一個大秘密的感覺太難受,微禾的注意力已經無法集中在手頭的活上,勉強捱到午休時間,這才松了一口氣,和趙捷兩人單獨走在一起交流心得。
「王總監是不是日子要不好過了?」
「沒想到劉總還真的有了翻身之日。」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深深地感受到什麼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有徐經理的囑咐在前,他們交流的聲音是很小的,直到端著菜做到了同事們中間,听到她們用彼此能听到的聲音聊著︰「劉總被總裁和王總監壓著,每次都堅定不移地和他們作對,沒想到真有翻身的一天。」
微禾、趙捷︰「……」徐經理,你說的秘密似乎人家都知道呢。
「劉總對趙總的‘忠誠度’也是讓人佩服的,一份工作而已,竟然這麼真心實意,還等到了翻轉的結局,跟似的。」
「等趙總上位,劉總應該能當業務部總監了吧。」
「肯定的咯,他從頭到尾都站在趙總那邊,嫡系啊。」
微禾︰「你們都從哪听說的啊?」大家指指人力︰「人力任免文件都在起草了。」
微禾十分好奇︰「怎麼這麼突然換總裁了,趙總之前不是還說去管委會應聘了嗎?」
人力的同事壓低了聲音說︰「我听說,那次應聘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微禾瞪大眼︰「這麼刺激的?」
分享完八卦大家都切切實實開始為自己擔憂起來,辦公室首當其沖,因為辦公室相當于企業里的秘書室,當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這任辦公室主任還是現總裁親自提拔上來的。
然後是這幾年被總裁提拔上來的各部門主管、經理,這些人幾乎都是現總裁的「人馬」,如今頂頭上司換了,他們何去何從成了未知數。
微禾很不能理解︰「我們是職能部門,不管領導怎麼換,一樣做事不就好了?雖然是總裁任命的職位,但是大家工作都是公事公辦啊。」
其他人搖頭,卻沒說理由,應和著微禾的話︰「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就離職唄。」
微禾︰有這麼夸張嗎?職場宮心計也就是電視放放,誰沒事在公司搞甄嬛傳啊。
雖然不明白大家的擔憂,但是微禾和趙捷確認了一遍,這事和她們財務關系不會太大,因為財務自成體系,一般情況下徐經理就是老大,誰也不能越過徐經理對她們指手畫腳。
魔幻的一天終于過了,微禾下班空下來才發現沈樊一天沒有回復她信息了,這在以往是從沒發生過的事。
她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今天很忙嗎?晚上要不要加班?」
直到她到了家,沈樊才回復她︰「剛看到你之前給我發的消息,我爸媽出車禍了,我回老家了,一直沒時間看手機。」
微禾一驚︰「現在怎麼樣了,人還好嗎?」
「我爸還沒醒,我媽腿粉碎性骨折,要動手術。」
微禾腦子亂哄哄的,看他的描述就知道這車禍很嚴重,但是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因為她光听到這樣的結果就開始慌了,哪里知道怎麼勸人。
她想了想,和他通視頻。
視頻里,沈樊不過一個白天奔波就好像幾天幾夜沒睡般憔悴,他身後的背景是在醫院的走廊,周圍有零零散散的說話聲,看到微禾的臉出現在屏幕里,他扯扯嘴角,說不出話,最終用力抹了一把臉。
「醫生怎麼說?」微禾小聲問。
「我媽的手術可以馬上做,我爸情況復雜,醫院還在討論,有可能要轉院。」
「啊……」微禾臉皺成一團,心疼地看著他,「你盡量放寬心,不會有事的……」但是話說到尾聲已經徹底沒了底氣,她想到了爸爸住院的那段時間,放寬心都是別人勸說的話,放到自己身上根本放不寬。
「怎麼會出車禍呢?」她連忙轉移話題,不希望讓他更難受。
沈樊拿著手機往後一仰靠到牆上︰「為了避讓一個闖紅燈的非機動車,我爸的面包車撞上了大車。」
微禾听沈樊說過,他父母是開早餐店的,有一輛面包車拉貨代步。早餐店都是天沒亮就起,那個時候路上車子少,大車速度快,電動車行人有時會仗著沒車輛就闖紅燈,幾個因素夾雜在一起,釀成了這個悲劇。
她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沈樊搖搖頭︰「我待會要去找醫生,你早點休息,如果有事我會聯系你的。」
「好,那你也注意休息,你爸媽現在需要你,別把自己累垮了。」
沈樊點點頭,與她道別掛了電話。
微禾看著手機嘆了一口氣,而醫院里的沈樊,彎腰將頭埋在膝蓋上,手指插進頭發里用力抓了抓,頭皮上的疼痛讓密不透風的心呼出一口短暫的氣。
第二天微禾起床後發消息問沈樊父母的情況,沈樊說,他爸爸醒了,但是情況還是不太樂觀,他和醫生商量後,打算把父母都轉院到這邊來。
因為是國內前沿城市,她們這邊的醫療條件國內前幾,沈樊又在這邊工作,這樣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沈家父母是隔天到的,微禾下班後去探望。
沈爸爸在住院部的重癥區,沈媽媽在住院部骨科,微禾看著電梯里的指引,一個在八樓,一個在十五樓,她想象著沈樊在這兩個樓層間不斷奔波,心里發堵。
她到的時候,沈樊在十五樓骨科住院部,微禾出了電梯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佝僂著背趴在玻璃窗前的欄桿上,一動不動的,仿佛靜止了一樣。
她心上像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看著三天就大變樣的人心疼又難過。
沈樊趴在那什麼都沒想,就是腦袋一片空白地發著呆,看著樓下花壇某一點,視線都沒有轉移一下。這三天,他一個人時每次都這樣,只有這樣才會讓自己平靜,心里才會好受一點。
這麼發呆著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柔軟的手臂纏繞住他的腰,微禾在他身後叫他︰「沈樊……」
沈樊終于魂魄歸位,握住她的手扭身正面她,嘴角露出了這幾天唯一一個很淺很淺幾乎不可見的笑︰「你來了?吃過飯沒?」
微禾搖頭︰「沒,你吃了嗎?待會兒陪我去吃一點好不好?」
沈樊牽住她的手點頭︰「好。」聲音沙啞。
微禾心揪得發疼,對他的心情感同身受,緊緊牽著他的手將臉靠在他手臂上仰頭望著他︰「伯母在哪個病房?我方便去看看她嗎?」
沈樊模模她的頭,帶她過去。
沈樊長得像媽媽,微禾一進病房就認出了哪位是沈媽媽,只見她露在外面的臉上手臂上都有傷口,人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
沈樊牽著微禾走到沈媽媽床邊︰「媽,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微禾,她下班來看你。」
沈媽媽虛弱地點點頭,說了幾聲︰「好。」
人生病虛弱的時候是連基本的客套都無法維持的,微禾很理解,沒有多打擾,和沈樊坐在邊上問他們的情況。
「伯母骨折手術動了嗎?」
「這邊醫院要重新檢查,檢查完就能決定手術方案。」沈樊拿了一只隻果給微禾。
微禾搖搖手︰「我有個高中同學在這邊,需要的話可以和他聯絡一下。」
沈樊握著微禾的手緊了緊︰「謝謝。」
微禾笑︰「我們之間就不要客氣了。」
沈樊點頭,神色松了一些,想起微禾還沒吃飯,于是站起身︰「媽,我們先去吃飯,你現在腿痛嗎?要不要我幫你翻個身?」
沈媽媽微微抬起手搖了搖︰「別動,痛……你爸還沒醒嗎……你再去問問醫生……」
沈樊耐心地說︰「翻身對你有好處,爸醒過了,就是清醒時間不長,我吃完飯會再去看看,那你有事摁鈴找護士,我很快回來。」
「嗯……」沈媽媽揮揮手讓他走,「慢慢吃,陪微禾……」
沈樊聲音溫柔︰「我知道,你別操心。」
微禾一直看著他低聲與沈媽媽對話,她在醫院看到過無微不至照顧父母的女兒,很少看到對父母把屎把尿的兒子,這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生這麼耐心地照顧母親。
她跟著沈樊和沈媽媽告別,兩人一起在醫院邊上的快餐店吃飯。
剛買完菜坐下沒多久,沈樊的電話響了。
「對,今天剛到這邊,我媽的手術得等醫院檢查完,我爸還在觀察,現在情況不穩定,醫生還沒定下具體的方案……嗯……明天沒法過來……是,這個事情我肯定會完成的,回頭找個時間回公司拷數據,可以在醫院這邊做……對,後天或者大後天會回公司的……」
微禾給他夾了幾塊肉放在他碗里,見他掛了電話問︰「你們公司催你去上班?」
沈樊長長嘆了一口氣,仿佛背上被壓了幾百斤的重壓︰「那些事情都是我在負責的,現在找別人頂替也來不及,這周是最後截止日,肯定要我去做完。」
微禾越過桌子,伸手模模他的臉︰「親愛的沈樊,辛苦了。」
沈樊握著筷子停在米飯上許久,放下,拍拍身邊的座位︰「過來坐。」
微禾不明,但還是過去了。
一坐下,就被他抱住了,他彎腰靠在她肩頭,臉埋在她頸間,很久很久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想到了12月底1月初我媽住院的日子,2020年對我來說,其實從第一天開始就好難好難,12月31號,窗外在跨年,音樂不斷,窗內我一個人加班到凌晨,手機放著跨年晚會的節目給自己壯膽,在公司過了一夜,清早洗把臉就趕去醫院,心理上的煎熬遠超過身體的疲憊,以至于後來疫情對我來說沖擊力都沒有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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