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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路家的電話又來了,還是路媽媽,說路聰聰一定要結婚, 彩禮商量好了, 可是家里不寬裕,期期艾艾地問她借錢。

「媽,我也沒錢,宋年一個人背了這麼大筆房貸,工資卻沒多少, 我馬上要生孩子,一分錢沒掙,還要等著花錢, 孩子的女乃粉、尿不濕, 生孩子、坐月子,這些都要錢, 我和宋年已經一塊錢掰成兩掰花了,哪里還有余錢?」

房貸有公積金還款,工資夠全家花用,爺爺女乃女乃還給未來的小孫孫買了很多穿的用的……說得這麼慘了都要問她要錢,這些話怎麼能說?

「前段時間我就想和你們說了,我現在養家壓力大,之前存在你們那的工資能還給我了嗎?」

路媽媽一驚,在電話那頭哭。

路小滿就听她哭,什麼都不說, 哭完了,她繼續給她媽算家里的開支訴苦,路媽媽小聲說︰「你公公婆婆那呢?你們壓力那麼大,他們沒有幫你們?宋年是獨生子,你讓宋年和他爸媽去說說……爸媽實在沒辦法了……」

路小滿沉下聲音︰「媽!我們這套房子就是我公婆用一輩子積蓄買的,他們還有什麼錢?難道要我把公婆最後的防身錢也哄出來給路聰聰結婚?」

「沒……就是……」就是什麼還沒說出來,路小滿直接掛了電話。

從這開始,路小滿的態度開始轉變,原來好聲好氣,慢慢變得冷漠。

之後電話再過來,路小滿都很不耐煩,直到路家人被冷待得差不多了,她才勉為其難地說︰「我五年的工資還在你手上,當初說好結婚還給我的,結婚的時候也沒給我,這筆錢我本來想用在孩子身上……算了,我不要你們還了,就算是你們老了的贍養費一次性給了你和爸,要給路聰聰結婚用也行,隨你們。」說著,再次掛了電話。

五年工資不少了,但是路家人本就把它當成了自己的錢,這就和左口袋放進右口袋一樣,路小滿這麼做說到外面去誰都要說一句大氣盡心,但是對理所當然的他們來說完全無意義,偏偏還說不出一句話來。

自來到這個世界就在等這一天的路小滿身心舒暢,原主的工資拿不到手是必然的,但是怎麼能讓路家人白拿?她一直在等這一天,等著路家人問她要錢時,大方把這筆錢「送」給他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貪我的錢,我就用這筆錢了斷未來的贍養費。

以前路家裝作糊里糊涂沒這筆錢,路小滿眼明心亮明白得很,路家人以為她忘記了,誰都不主動提起,現在路小滿直接說了出來,還說這筆錢就給父母,全家卻都高興不起來,掛了電話腦子都是懵的,仿佛沒法接受態度大變的女兒。

路爸爸暴跳如雷,路媽媽低著頭抹眼淚,路老頭悶不吭聲地抽煙,路老太太罵罵咧咧,但是這一家子都沒法影響遠在北京的路小滿。

路家人心里不順,路小滿就心情舒暢,舒暢得孕吐都突然消失了。

宋年得知其中緣由後,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好笑,生氣路家人對女兒的層層剝削,好笑路小滿竟然因為娘家倒霉而開心得沒了孕吐。

臘月二十六,路小滿住到了宋家爸媽那邊的房子,和公婆一起準備過年。宋爸宋媽都是大忙人,過年了家里也冷清清的,路小滿大肚子需要一定的運動量,每天東弄一點西弄一點,倒是讓家里的年味濃郁起來,宋爸宋媽嘴上沒說,心里卻從未有過的高興,覺得兒媳婦進門後,這個家越來越熱鬧美滿了。

宋家的新年過得團圓又美好,路家的年卻過得一波三折。

為了彩禮,路聰聰和女友吵,和父母吵,整個年不是吵架聲,就是嘆氣聲。家里不和諧了,難免怪冷漠不伸手的女兒,然而女兒去了千里之外,怪了也沒用,根本不理會他們。

後來過年走親戚,有懂法的小輩出了主意,說房子如果都是男方父母出錢,即便婚後加名字離婚後也不會分給女方,路家父母听進去了,選擇了房產證加名字作為聘禮,再加一筆禮金。

去年五一路小滿辦婚禮,今年五一,弟弟路聰聰緊跟著辦婚禮。路小滿預產期臨近,只送了紅包,人沒有去。

節前路小滿就在學校請了假,過完勞動節,老神在在半點沒有要出來跡象的小家伙突然就鬧騰起來,宋年這幾天就防著突發意外,夜班全都和同事調成了白班,把整個科室的同事都拜托了一遍,在他們科室,他疼老婆的名聲已經人盡皆知。

宋年是全程跟著路小滿進產房的,他懂的和接生醫生一樣多,路小滿還沒開全指疼得難熬,醫生不會一直在邊上干等著,宋年握著她的手陪她,充當了專業的接生醫生,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女兒出生的第一刻,宋年就抱到了,熟練地剪臍帶,如果不是掛念著小滿,他還能幫女兒洗個澡,接生的醫生笑著對路小滿說︰「爸爸親手把女兒接到了這個世界。」

路小滿滿頭汗珠,听了這話虛弱地笑,轉了轉視線想找宋年,手上一緊,就見到他出現在了眼前。

「小滿,我們的女兒很漂亮。」

路小滿最近一次見到剛出生的孩子就是路雯瑤兒子,那可真算不上好看,宋年這絕對是親爸的視角。

她想笑話他卻沒什麼力氣,很快睡了過去。

宋年握緊了她的手,理智告訴他沒事,她只是太累了,心頭卻狂跳了好幾下,輕柔地幫她擦掉汗水,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辛苦了,小滿。」

醒來已經在病房,宋爸爸宋媽媽都在,圍在邊上的嬰兒床,宋年坐在她的床邊,看到她醒來眼楮一亮。

「醒了?有沒有哪里難受,餓不餓?渴不渴?」

路小滿听著一連串的問題懵著腦袋眨了眨眼,問出自己關心的︰「女兒在那嗎?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說到女兒,宋年眉眼溢出歡喜,提醒宋爸宋媽讓一讓身子,透過小床的欄桿讓小滿看寶寶︰「睡著了,待會兒醒了可以喂女乃。」

宋爸宋媽走過來,二人也同樣是喜氣洋洋︰「小月月長得像爸爸,鼻子眼楮可像了,宋年小時候也是這樣。」

宋年單名「年」,生了孩子小名就叫「月」,這對無良父母忽視了小月月給人的聯想,定下了這個名字。

路小滿仔細去看欄桿縫隙里的女兒,再看宋年,像不像的沒看出來,就是覺得像宋年很好,宋年的眉眼比她精致多了。

這麼遠距離看著越看越心癢,很想抱一抱她,宋年在女兒和老婆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老婆,起身去抱女兒。

抱起來走到半路,「哇」的一聲,驚天動地,路小滿親眼看到宋年整個人都嚇得往上跳了跳,唯有一雙手緊緊抱著女兒怕把她摔了。

宋媽媽哭笑不得,趕緊讓他把女兒送到路小滿手上︰「該喂女乃了。」

宋爸爸起身告辭,宋媽媽依依不舍看了一眼跟著回去了,說明天收拾孩子的穿的用的拿過來。

路小滿撐起身子,接過女兒。

小家伙孕期養的好,聲音洪亮分量不輕,吃起飯來力道十足,夫妻二人盯著她吃飯看了好久,跟看什麼西洋鏡似的,津津有味。

喂了女乃,把孩子哄睡了,路小滿想起路家人︰「給老家那邊打電話了嗎?」

宋年抿抿唇︰「打了。」

路小滿抬眼︰「怎麼?」

宋年搖頭,也沒怎麼,在他面前路家人都是很客氣的,就是太客氣了,一听生了個女兒,就一個勁兒說讓路小滿養好了身子明年再懷一個,先開花後結果,下一個肯定是兒子……

宋年听了就生氣,為路小滿,也為女兒。

路小滿听完什麼感覺都沒有,那家人她早就棄療了,干出什麼都無所謂。

月子期間,宋年怕她太累請了一個月嫂,這樣路小滿解放了雙手,一邊坐月子一邊自學課程,以免回校後落下進度。

期間路家人有打電話問她和女兒的情況,都是路媽媽打來的,在路小滿看來,還不如不打,問好只有三分鐘,剩下的五分鐘都在說家里的難處。

「路聰聰都結婚了,你們還有什麼好操心的,手頭緊?我那十萬你們用完了?宋家給的聘禮呢?嫁妝才花了一個零頭,工資加聘禮至少十幾萬,這筆錢是我孝敬你們給你們養老的,你們盡可以安排著用,要不是為了孝順你們,我這邊也缺錢想要拿錢呢,孩子的尿不濕又用完了,北京的物價又高。」

三兩句話,把路媽媽堵得吶吶不敢言。

扔開手機,路小滿低頭逗女兒︰「十多萬都能把咱們月月養成小胖墩啦,還想要什麼孝敬錢,你說是不是做夢呀!嗯?」幼稚的語調讓小女圭女圭抓著媽媽的手咯咯笑起來。

「做什麼夢?」宋年回家開門听到後半截,洗了手過來逗女兒,插空問了一句。

路小滿輕輕撓著女兒的腳丫子,逗得女兒露出無齒笑︰「白日夢啊!」

宋年一怔,沒明白。

路小滿把事情說了,又說︰「五年工資去掉我的的吃用至少也有十來萬,我撕破臉拿錢,壞了名聲還會讓我女乃狗急跳牆,她真能干出到我單位學校撒潑哭鬧的事情,所以我索性不要了,就當是未來幾年給他們的養老錢,以後我不會出錢養老了,怎麼哭都沒用。」

宋年想象不出記憶里的老太太會怎麼撒潑哭鬧,但听路小滿的描述就覺得頭暈腦脹︰「那你不再給錢她不會來鬧?」

「十來萬都給他們了還來鬧什麼?說出來被吐唾沫的是她。而且家里也不是真的那麼窮,小超市收益不錯,老太太手里還捏著錢呢,除非全家走投無路,不然不會來鬧的。」說白了就是,從他們口袋拿錢比要老太太命還難受,會引起他們的激烈反彈;但是你強硬不給,他們除了在家過過嘴癮,別的不會做。這也是人性了,予取予求養大了貪得無厭,終結這份惡行卻簡單的很,只要學會拒絕。

宋家都支持路小滿的決定。大家目前看到的是,路家父母養育子女供子女上大學,的確有嚴重的重男輕女,但沒到路小滿作為女兒不顧生養之恩的程度。贍養父母一分不出太過薄情,出太多錢卻是沒成算,物價飛漲的情況下,十來萬買斷未來十幾二十幾年的贍養,路家老人們靠它養老完全不夠,但對比路小滿在娘家的待遇又正正好,十分公正。

這樣的人家,宋家爸媽不是沒見過,你松口一次就能被攀上來吸血第二次,強硬拒絕才是正途。路小滿正好有那五年工資,本就拿不回來的錢戴個名頭,既割離這種人家又能立于不敗之地。

如路小滿所料,路家不是沒有錢,只是兒媳婦為了房貸的事情一直在鬧,意思是當初說好全款買房的,憑什麼變卦成了貸款買房?她嫁過來就要還房貸,夫妻工資本來就不高,以後日子怎麼過?

路家不忍兒子受苦,就開始幫兒子還房貸,還著還著,心想,這樣子還貸不如全款還錢,不然利息都好多呢。可是積蓄一部分變成了兒媳婦的彩禮,要是全拿出去還貸款,家里就沒錢了。全家商量再三,把主意打到了路小滿身上。

然而路小滿把五年工資當成了口柄,一說到錢就說這十萬塊的事,再來訴苦,就說自己的嫁妝寒酸丟人,堵得路家人無話可說。路爸爸氣得想罵女兒,可是罵什麼呢?她已經說了,一自己現在沒錢,二自己已經出過錢。只能讓路媽媽行哀兵之策,然而這一招如今對路小滿並不可行。

女兒冷淡至極。

路家全家都覺得,路小滿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抓不住了。

端午節,路小滿托路雯瑤買了包裝精美的粽子和一只禮盒山地雞送去路家,路雯瑤了然,大張旗鼓,大展路小滿的孝心,在家門口就把兩樣東西夸得天花亂墜,鄰里皆知,送完東西笑嘻嘻地出門回家。覺得好友真是長進了,不到300塊的東西,硬生生送出了3千塊的情。

以後過節都是這樣,路小滿寄快遞、托人代送,總之只送物品不給錢,東西價值不高,一年下來兩千都不到,但是包裝精美高大上,絕不落人口實。

路家人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就是隱隱覺得不得勁兒。此時再想起當初路小滿折騰著買房,家里再也不收她的工資還倒給零用錢就後悔不已,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房子以後不會給他們夫妻住了,相當于,他們供養著女兒好吃好喝談戀愛,女兒供小夫妻倆的房子,而最終出錢、吃虧、一無所得的只有路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覺得養孩子就像是養老了的自己。如路家父母,只給女兒十分之一的愛和照顧,以後女兒也只給他們十分之一的贍養和關懷;不把孩子養成才,老了就被親手養出來的不肖子孫忽視冷待。前二十年怎麼做的,後二十年都報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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