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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寧沒有理會蔣思秋的離開,彎腰去看施胤。

施胤也抬眼看著她。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宣寧問。

「她和施全的事。」

「我看到的,因為親眼看到了,所以立刻知道你單身了,迫不及待地來找你了。」她的語氣太過雀躍慶幸,施胤有種自己被戴綠帽是個高興事的錯覺。

「不是說做了個夢才找過來的嗎?」

「看到他們那天做夢了呀!」

「……」施胤竟然無法反駁……

「她說我出軌……」

「你不會!」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我打一下**就惱羞成怒,捧著你的臉你就臉紅,這麼純情的模樣哪里像閱盡千帆的人?」

施胤是真的惱羞了︰「宣寧!」

「好好好,不說了,咱關上門再說。」

施胤恍然,扭頭看向秘書室,只看到幾個腦袋快速低下去。

施胤臉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全身僵硬被她推到沙發邊。

宣寧關上門走到他身邊給他按頭上穴位︰「開了一下午會是不是又難受了?你喝點水休息休息。」

施胤不說話,估計還在惱羞中。

過了很久,她以為他快睡著時,突然听到他說︰「我沒有砸死貓,雖然我也有責任……貓是被倒下的大花瓶砸傷的……後來听說死了……」

蔣思秋向他徹底攤牌,言語中的惡毒刺激了他的情緒,他變得無比暴躁,就像那天和宣寧沖突後一樣,甚至嚴重幾百倍,控制不住內心的怒意,想要毀滅身邊的一切。他抬手砸了手邊所有東西,以及他能破壞的一切,牆邊的大花瓶被砸歪後倒下,無數碎片飛濺,剛好砸傷了蔣思秋沒有帶走的貓。

「我的確會情緒失控,但是我沒有故意砸死貓。」

「我相信你。」

「你為什麼相信我,我可能都是騙你的。」

「那你騙我一輩子好了,一天都不要少。」

「我沒騙你……」听她這麼說,他又不滿了。

宣寧噗嗤笑了,低下頭從背後探過去看他︰「阿胤,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施胤不好意思地別開頭︰「走開……」

這一天施胤依舊工作得很晚,但是有宣寧的督促,他三餐都吃了,並不像從前那樣,經常到了傍晚胃病犯了才想起午飯沒有吃。

外面燈火輝煌,整個城市進入了夜里,施胤終于關掉了電腦,開始收拾東西。

睡得迷迷糊糊的宣寧听到動靜起身,看到他正一樣一樣整理著辦公桌上的物品,把它們擺得整整齊齊後才滿意抬頭。

「回家了?」她過去扶他。

施胤看了看她睡意還未消散的臉,自己撐著桌子借了大半的力坐進輪椅︰「嗯,回了。」

秘書室黑漆漆的,大家早就下班了,宣寧推著他進了電梯。

電梯一路向下,整棟大樓已經一片寂靜,宣寧幾乎可以想象,東盛從風雨飄搖到如今平穩向上,這個人過去一年多少次獨自一人在一片漆黑中回家。

回到家,管家依舊在門口等著,看到兩人回來高興地上來迎接,宣寧對他做了一個一切都好的手勢,這個中年男人立刻笑得燦爛無比。

施胤無視兩人的眉眼官司,閉著眼楮靠在輪椅背上,任由管家接替宣寧推著他回房。

這天宣寧給施胤推拿的時候,施胤突然說︰「你有什麼想做的事?白天空的時候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干陪著我。」

宣寧笑了︰「我有在做哦,讀書的時候我喜歡漫畫,但是為了工作從來沒有實現過,現在我有了很多時間,終于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其實研究他的病例就足夠花時間了,畫畫什麼也就自娛自樂而已。管家還認認真真往她工資卡打工資,她除了愁他的身體,沒什麼好愁的。

施胤想起高二生日,她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他打籃球的漫畫圖,畫里的他帥氣扣籃,和動漫里的主角一般無二。想起那些事施胤嘴角揚起了笑,但下一秒,整個神情都暗了下來。

「可以了,你回去吧!」宣寧還沒替他按脊背,突然被他躲開,然後這人整個都裹進了被子里,閉著眼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怎麼了?」

他沒回答,甚至還煩躁地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她。

宣寧模不透他為什麼又不高興了,無奈嘆氣︰「那我給你按按頭,對你失眠的毛病有好處。」

施胤一動不動。但是她一踫,他就掙扎躲開,抵觸情緒十分明顯。

宣寧拿他沒辦法,只好關了燈說了一句「晚安」出去了。

這一天晚上,很久很久才終于入睡的施胤又做噩夢了。

他夢到宣寧站在籃球架下,他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故意凶你。」

「我知道!」宣寧對著他笑,「你脾氣太差了,要改改。」

他滿心歡喜一個勁點頭︰「我一定改,你別離開我。高中畢業我們考一個大學。」

宣寧說︰「好啊!」

畫面一轉,他們真的上了一個大學,還一起畢業了,他在畢業典禮上向宣寧求婚︰「宣寧,請你嫁給我!」

宣寧笑著笑著眼里涌出眼淚,她對著他伸出左手︰「嗯……」

周圍的歡呼聲剛剛響起,突然,耳邊傳來一個刺耳的鳴笛聲,人群一片尖叫,他一把推開宣寧,卻看到她瞪大了眼楮倒在地上身上涌出無數鮮血……

「宣寧——」

「施胤,你這個渣男!你去死!」蔣思秋的聲音傳過來,他扭頭,黑色的車里蔣思秋神情癲狂,猛踩油門直直向他撞來……

他想躲,往邊上轉身,卻看到小叔同樣大笑著開車撞來,突然,他的爸媽不知從哪里沖到他身前,下一秒,兩人全身鮮血淋灕,被車子碾壓……

「施胤,這都是你的報應!」蔣思秋的聲音密密麻麻傳來,他被車子撞得飛起,只覺得全身劇痛,而地上,爸、媽、宣寧倒在一攤血泊之中,他們面帶不舍地看著他……

「啊——」施胤在全身劇痛中醒來,抖著手打開床頭燈,望著昏暗中的天花板如同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喘息,夢中自己被車子擠壓、宣寧一身鮮血的場景歷歷在目,痛苦、恐懼、恨意、愧疚……夢中的情緒久久難以消散,施胤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動,殘疾的左腳仿佛還被夾在車里,痛得他捏緊了拳頭。

………………

晚上施胤情緒突然反常,宣寧越想越擔心。原本對話很正常,他還讓她做一些喜歡的事情,言外之意是接受了她的存在,但是幾句話後卻突然情緒變化,連持續了幾天的推拿都拒絕了。

她躺在床上一直沒睡安穩,半夜醒來,想起這事,又想起他做噩夢的情況,忍不住下床走了出去。

宣寧小心翼翼打開施胤的房門,原本打算看看他有沒有睡安穩,誰知,一開門卻看到里頭燈光亮著,床上的人呼吸粗重。

她連忙開了燈,走過去︰「阿胤,怎麼了?做噩夢了?」

走近了才發現,施胤一頭的汗,眼神驚恐,整個人都在發抖。她連忙彎腰握住他的手︰「阿胤!醒醒!你只是在做夢!」

施胤呆滯的眼珠微微一動,慢慢看過來,帶著點遲疑地喊她︰「宣寧?」

宣寧給他擦汗︰「是我,沒事了沒事了,夢都是反的。」

施胤手上一用力,將她緊緊抱住︰「宣寧……」那個語氣,充滿了劫後余生的慶幸。

宣寧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夢,但是應激障礙癥患者經常會重復夢到創傷發生時的場景,見他如此痛苦脆弱,恐怕在夢中又重復了一遍那次的慘劇,心疼極了。

「我在,沒事了。」

施胤只用力抱著她,抱了很久很久。她能感受到他全身肌肉在抖動,急促的呼吸透過衣衫打在她的身上,充滿了緊張和恐懼,還有仿佛能把人淹沒一般的難過。

她維持著俯身的姿勢任由他抱著,一邊不動聲色地給他按幾個緩解的穴位,一邊輕聲安慰︰「我沒事,你也沒事,都是做夢,醒了就好了。沒事了……我們都好好的……今天你在公司當老總的樣子好帥……我發現你真的好聰明,以前你總說自己是天才我還不信,今天我才發現,施胤,你真的是天才。」

深夜里,溫柔輕緩的聲音仿佛帶著安定的力量,插科打諢的話語仿佛一只溫柔的手,將深陷噩夢的人一點點拖回現實,施胤在這個聲音的引導下慢慢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慢慢從噩夢中月兌離,恢復了平靜。

見他情緒不再波動,宣寧松開手,想去拿毛巾給他擦汗。剛要起身,又被他快速按了下去。

他的肌肉又繃緊了。

宣寧笑著模模他的耳垂︰「還沒從夢里出來嗎?沒事了。不是說了嗎,夢都是反的。未來幾天你肯定會遇上好事的。」

施胤沒說話,抱著她的腰一個轉身,將她整個人都帶上了床,自己將臉窩在他頸間,一動不動。

宣寧壓下到了喉間的驚呼,伸手拍著他的背,輕輕按著穴道讓他放松。

呼吸的熱氣加上他的汗水,宣寧感到肩頭一片粘膩,她沒有理會,一直到腰間的力道慢慢松開,才微微退開了身。

她退開了一拳的距離,本想看他是不是睡著了,卻見他立刻將臉埋進了枕頭。

原來是徹底醒了,不好意思了。

她壓下笑意,起身下床。

施胤感覺到身邊的床微微彈起,過了幾秒,忍不住睜開眼去看她的人影,但是房間里空蕩蕩的。

那一刻,每次深夜噩夢後的空茫立刻襲了上來,他呆滯地望著床上的一點,整個心都好像空了。

直到腳步聲重新響起。

宣寧看到他眼楮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猛地發亮,但是下一秒就被他掩藏在枕頭底下。

她無奈又好笑,將溫熱的毛巾覆蓋在他的臉上,輕輕柔柔擦拭著︰「把臉轉出來,汗都擦到了枕頭上了。」

施胤僵持了幾秒,慢慢轉出了臉。

他伸手︰「我自己來。」

宣寧沒堅持,把毛巾遞過去︰「大半夜沖澡容易走困,我給你擦擦,你再睡一覺。」

施胤抹了臉遞過去︰「不用,反正也睡不著了。」

宣寧沒理會,重新擰了毛巾,拉著人起身,不顧他的掙扎抗拒,幫他擦了後背的汗,又讓他自己擦其他地方的,收拾干淨後,摁著人躺下。

她關了房里的大燈,只留下床頭小燈,讓他閉上眼楮給他按頭。

「深呼吸,什麼都不要想……」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手藝的?」閉眼躺了一會兒,施胤忍不住問。

「上輩子。」

施胤以為她開玩笑。

還想說什麼,被她制止了︰「睡不著也別說話,放空了腦袋躺著。」

他只好閉嘴。

原本想著再讓她按一會兒就讓她回去,雖然真的很讓人放松,但是對他來說是沒用的,每天做了夢醒來,就不可能再睡著了。但是這個想法還沒散去,他卻慢慢失去了意識。

宣寧直到確認他熟睡後才停下,替他蓋好了被子,怕他還是會做噩夢,索性睡到了邊上寬敞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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