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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梨兒心情有點復雜,雖然早有預感, 但是當發現這又是一個朋友反目、陰陽相隔的故事後, 除了輕嘆一聲「又是如此」, 說不出心中滋味。

她這樣經歷的人, 永遠不敢去探討人性, 怕把自己弄瘋了。

反倒是陳玄真, 對此態度淡淡沒什麼反應。

「你知道怎麼回事了嗎?」俞梨兒問。

陳玄真點點頭︰「這宅子里養著一個冤魂,是蘇文武的未婚妻。」他把那竹筒往她眼前晃了一晃, 又收回掌心。

「那四人是她害的,目的是報仇。死者四人是害她冤死的罪魁禍首。」

「就這樣?」

陳玄真回一個疑惑的眼神, 似乎在問︰還有什麼遺漏的?

俞梨兒有點理解陳玄真的思維邏輯, 他只在意前因後果, 不在意過程如何, 不糾結其中情感,不探討凶手犯罪緣由,作惡便罰,為善便幫, 所以他能保持這冰雪一般干淨透徹的心。

陳玄真雖然被她「提點」後改了許多淡漠態度, 但是根本來說, 他還是有著修道之人的「道法自然」觀念, 雖會鏟奸除惡但萬事不留心。

她卻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也許是「職業」關系,她一直在努力探索一個人的人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最後這個結果的,探索每個任務對象人性的特點, 性格形成因素和造成的結果。

他們就像火和冰,截然相反的思維邏輯、處事風格。

俞梨兒在思考著陳玄真的行事之風,其實又是習慣性開始分析他的性格。

此時,蘇文武卻再也鎮定不了了。

「不!不是她!我們沒有殺他們四個!」

陳玄真冷聲道︰「她已招了。」

蘇文武眼淚掉得更多,只是苦于無法動彈,一臉痛苦。

「真的不是……他們四人的死不全是我們的關系……她不知道,我哄她的……她只是吸了他們一半陽氣,這最多讓他們體弱一段時間,只要好好養,都能養回來的!」

「你知道得挺多?」俞梨兒審視著他,就連她,這吸陽氣都是被陳玄真科普的。

「你會玄術?」陳玄真直接問出自己的猜測。

「玄術?」俞梨兒感覺自己好像很多東西都沒發現,不明白陳玄真如何看出來的。

「剛剛同我動手時,你已經露出了馬腳,而這女鬼滯留人間還能遮掩形跡,必然有人出手相助。」

俞梨兒恍然,怪不得陳玄真對蘇文武用上了黃符,原來不是他不戀戰,而是看出了蹊蹺?

蘇文武眼楮緊緊望著陳玄真手中的竹筒,雖然依舊帶著不甘心,但掙扎許久,眸中的光漸漸暗淡下來,放棄了抵抗。

「你們想問什麼我都說,我只求你們一件事,小蓮是無辜的,就算她化為了厲鬼,可並沒有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別傷害她。」

四條人命因他們而死,不,還有狐妖一家六口,十條性命皆因他們消散,還覺得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俞梨兒不太理解他的腦回路,這是外人口中急公好義,熱心仗義的蘇文武嗎?

陳玄真態度並沒有因他的話有任何改變︰「她,我會超度,你自己去自首,還是我送你去?」

「不行!」蘇文武急急阻止,「我們還沒成婚,還沒過一輩子,你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陳玄真皺眉︰「人鬼殊途……」

「她說了,人鬼也是能成婚生子的!」

陳玄真視線往俞梨兒這邊撇過來。

俞梨兒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嘛……是你告訴我的……」

陳玄真無奈極了,有一瞬後悔自己對她說太多。

「人鬼相戀到底不是正道,況且你既然害了人命還要接受人間司法懲戒……」陳玄真很想堅定地說,不是同類不可結合,但是不知為何,事到如今,他越來越沒有底氣說這句話。

無論是鬼還是妖,能力遠超過凡人,而且大多隨心所欲,喜怒不定,凡人很可能收到傷害無力反抗,更因妖精性情執著單純,容易因人心復雜而入魔,所以,他接受的教育從來都是三界各走其道。

可這次,他這般說時,心里第一次冒出一個聲音來,什麼是正道?正道又是誰定的?

「人鬼有什麼不一樣,我不過比她多了一副軀殼而已!況且我的確沒害人,就算去了縣衙,我也不過是受點小罰,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蘇文武前後的態度出入太大,他們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

起初他的一系列反應都可以證明,蘇文武是參與了這四人命案中的,但是他又說自己只需受點小罰,難道他帶著女鬼,這一人一鬼只是讓四人倒霉了一下,沒害著人?

俞梨兒不耐煩了,這蘇文武哪里直腸子了,說話半遮半掩吊著人胃口,真是最討厭這種人了!

「你快點把事情老實交代了,別和我們打馬虎眼!要是沒有說假話,你和你那小蓮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為。」

蘇文武眼楮一亮,這次再沒有抵觸,開始從頭說起來。

「我們五人年少相識,一直都是形影不離,尤其我父母去世以後,他們四人在我眼里是最親的親人。」

蘇文武當初的確如左鄰右舍所說,是個熱心腸、仗義直爽的年輕人。他幫過許多人,對錢財也不甚在意。受到他關照最多的就是那四個好兄弟。

五人當中,除了他父母雙亡能掌管家中財政大權,其他四人不是身為幼子、上頭嫂子們盯著家財就是父母管教甚嚴,每每到了月底,出門游玩、逛花樓、喝小酒那四人都掏不出一分錢來。

都是蘇文武暫時墊錢,說是會還,但是他從沒想過和兄弟計較這點小錢,也沒打算真的要去討債。

逍遙日子一天天過下去,除了外人,只有蘇家的老管家真心替蘇文武憂心,每每勸說他要給自己留後路,家財散盡,以後你怎麼娶妻生子怎麼安身立命呢?難道你的兄弟能和你過一輩子?

但蘇文武覺得錢不重要,感情才重要,所以不曾听進去。

就這樣,日子過到了去年。

蘇文武還是有點本事,日日逍遙實際家中還算略有進賬,並沒有真的坐吃山空。

他在街上遇到了替父母出來看攤子的小蓮。

小蓮是一個小攤販的女兒。父母擺著一個遠近聞名的面條攤子,她一般住在鄉下,不跟著父母進小鎮做生意,這一日,也是巧了,小蓮的娘生病,她代替她娘來幫她爹的忙,剛好,蘇文武難得落了單,看到從小吃慣的面條攤子,笑著進來吃面。

情之一事上從沒開過竅的蘇文武見到小蓮的時候,突然開竅了,不僅吃了一天的面條,第二日還借口收租金,跑去了小蓮所在的村子。

蘇文武終于有了成家的心。

老管家的勸說他听得進去了,花樓、小酒都不喝了,每日不是忙著準備結婚的事,就是去村里看小蓮,給她送點東西去。

蘇文武覺得日子越來越美好,可是另外四人並不覺得。

說好一起打光棍逍遙人生的,結果蘇文武就這麼叛逃了!叛逃也就算了,沒了他,他們大半個月的日子都不好過起來!

沒錢啊!

四人起初是找家里鬧,變著法子從家里掏錢出來,後來被全家都難看了,他們家人想得也沒錯,你拿錢去做正經事可以,但是去浪蕩撒錢的,誰家是大富大貴的?能經得起這麼折騰嗎?

實在找不到拿錢的來路,這幾人又想起蘇文武來。

想起蘇文武就覺得他是不是被小蓮關了什麼迷∣魂∣藥,他們去看小蓮,原以為是多麼貌如天仙,結果就是一個清秀村姑!一個村姑就破壞了他們十年兄弟情?肯定是這女人愛慕虛榮背後教唆!

說起這四人對小蓮所做之事,蘇文武眼中就充滿了憤恨︰「我喜歡什麼人同他們有什麼關系?他們自詡是為了我好,用著我的名義把小蓮喊來了鎮上,結果四人卻對著她評頭論足好一番羞辱想要逼著她退親!小蓮羞憤欲死,哭著跑回村里,可村里和鎮上的路要走一個多時辰,她回去時天都黑了,被歹人……」

蘇文武眼楮紅得幾乎要落出血淚來︰「如果不是他們,小蓮還好好地呆在村里,等著我去迎娶!我從小把他們當親人,他們卻為了錢財這樣對我!他們有心嗎?全都是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畜生!」

俞梨兒听到那小蓮的結局,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忍不住問︰「害她的凶手是誰?」

蘇文武哽咽︰「不知道……她徹底忘了,我發現她的時候,是我送她入土回來,見她哭著站在我家門口,誰都看不到她,她卻一直站在那,想來問我,是不是後悔不想娶她了,既然反悔了為什麼不親自去找她,為什麼找那四人去羞辱她!」

「我沒有啊!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晚在外頭,為什麼會出這事!直到她來找我,我才知道都是我好兄弟干的好事!」

俞梨兒听得喉頭發梗,陳玄真卻只是微微皺著眉,他問︰「你如何能見到她魂魄,如何將她藏在家中的?」

「我父母生前會玄學算命,我跟著他們也學了一點皮毛。他們去世後我整理那些舊書,又發現了不少有趣的術法,我都是覺得好玩學的,一知半解,時靈時不靈,我也不在意,只當是興趣……後來小蓮出事,我就拿著書本照樣畫葫蘆,想把她留在我身邊。」

陳玄真對此不再多問,又起了一個話頭︰「為何說你不曾害那四人?」

「小蓮剛去世,魂體不穩,我見書中有提起惡鬼吸人陽氣修煉,雖然知道這不對,但是找不到第二種辦法,我便帶著小蓮去找了他們。這是他們欠小蓮的,讓他們拿性命相抵半點不為過!」

「那你還是害他們了?」俞梨兒不解。

「沒有。他們該死,但不能讓小蓮陪葬。小蓮對他們心中有恨,恨不得他們都去死,我起初也這樣想,但是後來,我發現了一些事,就不讓小蓮再吸他們的陽氣了,哄她說這些人陽氣太弱很快就要死了,她單純,什麼都信我,以為大仇已報。」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人說起因果啦,那我就來抖抖我做得不多的功課[瑟]

道家也有因果,他們其實準確的說叫「承負」,大概邏輯就是前人行善、今人得福,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就像是蝴蝶效應,有了前頭的因,才帶出了後來的果。

佛家因果是個循環,比如一人今世受苦,可能就會說是他前世種下的因,道家的「承負」好像科學一點,都在一個時間軸里,年輕時干的事不久後或者年老了可能會受到影響。

本文沒有這麼細分,都喚做了「因果」,且根據情節需要,沒有對兩者的不同之處做太大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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