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司徒霖第一次單獨跟著舒晚詩出門。
下了樓, 舒晚詩抱著小哈等在門口, 家里說好司機這個點會來接她。
但是坐等右等,車子還是沒來。
舒晚詩知道, 肯定又是那邊鬧了什麼ど蛾子。如果是原主, 必然默默忍下自己打車過去了, 但是她卻不會。
她先給媽媽葉卉打了一個電話。
「喂?媽媽,張叔現在還沒來,他什麼時候出發的?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葉卉有些意外︰「不會啊, 昨晚我怕有什麼意外, 特意確認過的,晚晚你再等等, 媽媽打電話問問。」
舒晚詩應了, 掛了電話等了三分鐘,葉卉的電話就馬上過來了。
「晚晚……」電話里的聲音有些氣惱也有些歉意,「老張去機場接你姐姐了,本來說好10點飛機, 接了她剛好能來接你……」
「姐姐飛機晚點了?」舒晚詩了然地問。
葉卉頓了頓,沒什麼情緒地說︰「她改簽了, 晚了一班機。老張還在等她。」
舒晚詩「哦」了一聲,她听出, 葉卉對這個繼女在多年捂不熱以後,慢慢也沒了那顆熱乎的心︰「那我自己回來吧,也沒有多遠。」
葉卉握緊了手里的話筒,心疼道︰「媽媽來接你吧!」丈夫公司那邊還有個司機, 但是因為今天就純家宴,她和舒朗早在幾天前就確認了一家四口的行程,確定沒有問題後,就同意那司機調休了。
舒晚詩笑了笑,安慰她︰「不用,今天爸爸生日,媽媽要好好準備呀!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門,您不用擔心!」
葉卉被她幾番輕松的安慰打消了特意跑去接她的念頭,但是掛了電話,心里還是又氣又擔心。
失明不比聾啞,想起女兒走在車來車往的路上她就滿心擔憂,更怕陌生人會欺負女兒看不見,而女兒又沒法第一時間發現危險!
想到改簽的大女兒,葉卉心中不平起來,這不是第一次了,雖然舒晴說是前一天開會太晚了,但是她如今早就不信了,每一次家里聚會、宴會,接晚晚的司機總會被這個那個原因支開,有兩次,晚晚還因此受傷!
如果在普通人家,因為看不見受點小傷也只能心酸忍下,可是明明他們這樣的人家,晚晚根本不用受這些苦!
葉卉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這些年養尊處優的手,突然迷茫,女兒的不快樂她能感受到,她當初嫁進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舒朗走進房間就看到妻子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他連忙過去關心︰「怎麼了?晚晚打電話過來說什麼了?」
葉卉抬頭,見丈夫一臉焦急地看著她,心里的那股憋悶慢慢散去,丈夫是真的對她對女兒好,沒有他,她和女兒孤兒寡母的,會吃更大的苦頭。而這些年,丈夫的心她能感受到,只是舒晴作,不能遷怒到丈夫頭上。
「老張還在機場等晴晴,晚晚說自己打車回來。」
舒朗皺了眉,他和葉卉一樣擔憂︰「不行,現在路上那些盲道都被破壞得七七八八,導盲犬也死了,晚晚一人怎麼回來?對了王媽呢?」
葉卉被他說得心也揪了起來︰「沒問,不過上次她提過,今天放王媽假的。」
舒朗立刻站了起來︰「那我去接晚晚吧,不能讓她一人回來,不安全。」
這樣當然最好,可是……「你今天生日,好不容易才休息的……」
舒朗笑著拍拍妻子的手︰「這有什麼,生日不生日的,就是圖一家人聚一聚,去接女兒比在家坐著好多了!」
說著,他就拿了車鑰匙急匆匆地走了。
葉卉看著丈夫的背影,心里感動又窩心。正是因為這樣,每次面對繼女的挑釁,她都顧念著丈夫對女兒的付出,忽略所有不高興,不去與她計較。
另一頭,舒晚詩掛了電話就顛了顛手里的小哈︰「今天我們一起出門咯!」
司徒霖眉頭都擰起來了,舒晚詩看不見,她媽媽居然讓司機去接健康的大女兒放著小女兒不管!
這什麼媽啊!絕對是後媽!
司徒霖看著拿盲杖點著地一步步往前走的舒晚詩,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份責任感,她爸媽不管她,他管!他來照顧她!
舒晚詩才走了幾步,就感到懷里的小哈開始掙扎。她安撫地拍了拍他︰「小哈乖,不要鬧哦!」
司徒霖依舊掙扎著想要下地。
舒晚詩心中一動,想起前世小哈好幾次給原主引路,試探地問︰「你想下地嗎?」
「嗷嗚!」司徒霖應聲。
舒晚詩沒法,也想看他做什麼,便彎腰松了手。
司徒霖從她懷里躍下,站在地上扭頭沖她叫,叫了兩聲,又往前走。
舒晚詩感受到手里身子的牽引,直起身順著那個力道走︰「小哈你是在給我引路嗎?」
「嗷嗚——嗷嗚——」笨蛋,這不廢話嗎?
舒晚詩很驚訝,小哈才多大,竟然真的會給她引路了?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小哈就像個小牛犢一樣,邁著小短腿沖在最前頭,帶著她在最寬敞最安全的路上走,要是遇上不平的地兒,還會回頭用擔憂的「嗷嗚」聲提醒她。
舒晚詩驚呆了,她從沒見過這麼聰明的狗!
一人一狗一直走到小區門口,舒晚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然後她立刻想到小哈是不認識路的,出了小區可別被他帶著走錯方向了,連忙出聲喚他。
司徒霖當然明白自己不識路,所以他一出門就四處看有沒有出租車,舒晚詩喊停,他立刻蹲下坐在地上,抬頭看她。
舒晚詩還沒說什麼,電話響了,是繼父舒朗。
「爸爸?……我剛走到小區門口。」
舒朗似乎正在車上,囑咐她︰「晚晚你等在原地,爸爸已經出發在路上了!」說完,似乎想到什麼,又改口,「外面天熱,你在附近找個飲料店坐著喝點飲料。」
舒晚詩知道勸不動他便笑著應了,心想,要是被舒晴知道,她作了一番的結果是爸爸親自來接她,估計又要氣得爆炸了。
最好爆炸!
舒晚詩哼了一聲,牽了牽繩子,心情很好︰「小哈,我們去對面的女乃茶店。」
司徒霖扭頭看向對面,立刻起身帶著她過馬路。
小區門口的馬路不寬,車流量很少,但是也有紅綠燈,司徒霖帶著舒晚詩站在路口的時候,僵住了。
狗是色盲,他看不出紅黃綠。
舒晚詩晃了晃繩子,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小哈?紅燈了嗎?」
司徒霖努力回憶記憶中紅綠燈三種顏色的排列順序,急得四處尋找有沒有一起等紅燈的人,可這時候,路上行人稀少。
舒晚詩也突然想到了,小哈沒有培訓過,能帶路已經很優秀了,但是紅綠燈的確為難他。
她用心在四處听了听,確定附近真的沒有行人後,取出盲杖打算往回走,不去飲料店也沒關系,是她往日有王媽在習慣了,忘記自己如今在外有多麼不方便。
司徒霖蹲坐在路口,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紅綠燈,玩手機的時候沒有在意過,外出逛街的時候沒有計較過,在這一刻之前,他做什麼眼前都是黑白片,但是他認為自己遲早會回去的,所以一直不放在心上。
甚至他還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可此時,感受到脖子上的牽引,他無比痛恨自己眼前的黑白世界!他知道舒晚詩打算回去曬著太陽等了,可只是過一個馬路啊!這麼小的馬路,往日他都不屑往這種路上走……對面就是女乃茶店,走幾步就到了,店里還有幾個小姑娘的人影攢動。
而他身後的姑娘,卻連過去都是個巨大的困難。
司徒霖第一次感覺到無力,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心疼。
舒晚詩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小哈不往前走,想讓他回去,他又蹲在那不動。
「小哈?」她試探性地再次拉了拉他。
這時,路口的紅燈亮起,遠處開過來的兩輛車十分遵守規則地停了下來。
司徒霖眼楮一亮,激動地扭頭沖著舒晚詩「嗷嗚」了兩聲,然後站起身往前走。
舒晚詩感受到了,心想,剛剛小哈是在等紅燈?現在綠燈了?
她幾番猶豫,最終決定相信他,一邊任由他在前方引領方向,一邊拿著盲杖小心探路,不快不慢的,一人一狗安全過了馬路。
司徒霖又高興起來,繞在舒晚詩的腳邊歡叫。
舒晚詩被他感染了那份興奮愉快,跟著低頭笑,仿佛這樣就能看到他撲騰的模樣。等他慢慢平靜下來,她拿著盲杖沿著盲道往前走,在第兩百三十六步的時候停下來,左轉準確無誤地進了店門。
這正是她常來的女乃茶店。
舒晚詩點了一杯女乃茶,腿上放著小哈,坐在窗邊的座位上吹著空調,听著耳邊進出顧客的嘰嘰喳喳。
司徒霖仰頭看著她,發現她嘴角輕輕勾著,很愜意輕松的模樣。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這個模樣,沉靜又閑適,但是他的心情卻變了,他心中躍躍欲試,立下了一個對于所有哈士奇來說都頗為偉大的目標!
他要做舒晚詩的導盲犬!
他要在自己做小哈的有生之年,好好陪著她,讓她像正常人一樣在外行走!
立下這個遠大的目標,司徒霖頓時覺得自己偉大極了,忍不住挺了挺小胸脯,沖著主人叫喚了幾聲,「女人,以後我來罩著你!」
舒晚詩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哈不要鬧哦,在女乃茶店不要大聲叫,會嚇到人的。」
司徒霖一臉的躊躇滿志僵硬在狗臉上,你你你你這個死女人!能不能听懂一次大爺的人話!這麼感動人的時候!
無奈,司徒大爺如今說的是狗話,舒晚詩听不懂,還以為他鬧脾氣了,從包里掏啊掏啊掏的,掏出一只磨牙棒……
遲早要被你氣死!
司徒霖扭頭,拿**對著她。
舒朗接到女兒的時候就見她笑著低頭,似乎和懷里的小狗說著什麼,而那只被她寶貝一樣抱著的小狗,兩只爪子捧著一根磨牙棒正玩得歡快。
舒朗臉上立刻露出了笑意,看來晚晚不再為上一條拉布拉多的去世傷心了,人也似乎開朗了不少。
舒朗一直覺得當初把導盲犬送給小女兒是非常正確的決定,因為那以後,小女兒的笑容越來越多,他和妻子更加確定,晚晚的郁郁不樂是因為身有缺陷。但當導盲犬老死,晚晚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拒絕一切寵物,把自己隔離在小公寓的時候,他又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妻子憂心,他何嘗不擔憂?雖然晚晚不是他的親女兒,但是人非草木,二十多年的養育,在他眼里,晚晚和親女沒有任何差別。
今天看到小女兒坐在女乃茶店笑得這麼發自內心,他瞬間覺得這個生日過得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重組家庭的修羅場……
司徒傲天︰「嗷嗚——」誰敢欺負我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