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要帶王君走, 王君被他的突然襲擊搞懵了,一時沒反對,差點真的被拉走了。
好在人族使者抱有某種目的而來,怎肯讓他就這麼走了?
對方立刻悲愴大喊道︰「王君留步, 王君留步啊!王君可不能不管人族啊, 人族向來克己復禮, 緊守本分,從未越界,如今是妖界先違背界規, 人族如今死傷慘重, 王君作為神祇怎能袖手旁觀!」
王君回神, 掙開陸清嘉的手嚴肅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正要說話, 就被陸清嘉搶了先。
「龍族也是神祇,你為何不去赤霄海求救, 反而跑來雲頂陽宮?」
少年頂著父親「慈愛」的目光勇敢發言, 把台下躲著的姬玉都感動了,她在王君看不到的角度給陸清嘉加油,抬起胳膊比了個心,陸清嘉最後那點兒猶豫立馬消失得干干淨淨,特別堅定地望回王君, 腰都挺得更直了。
王君微微挑眉, 眉心鳳翎閃了一下, 好整以暇地後退一步, 竟是直接將這件事交給了他。
陸清嘉沒想到會這樣,他連面見外族的年紀都還沒到,何談招待使者?
可王君就這麼一言不發讓開了, 他又不得不接下來。
人族使者哪里見過陸清嘉?他才三百歲,一千歲的整壽宴上才能見這些外族,便是去搶了仙族小仙的膳食,對方也自始至終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這位是……」人族使者遲疑著。
饒是初次,陸清嘉面上也擺出了十分得體淡然的模樣︰「不必管我是誰,回答問題便是。」
人族使者思索片刻道︰「這……龍族喜怒無常,人族情況危急實在拖不得,為保及時尋得援助,小人自然是直接到雲頂陽宮來了。」
少年聞言嘴角輕哂︰「是嗎?可人族向來以龍族為尊,人皇更是稱真龍天子,可見你們更信奉龍族,出了事合該去找龍族求救才對,那群長蟲得了你們那般多好處,又怎會拒絕你們?你若是嫌去赤霄海不順路太遠了才如此說,鳳族可以送你一程。」
「啊?什麼?」人族使者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陸清嘉,這少年五官與王君相似,皆是俊美耀眼得有些刺目,眉心也有鳳翎印記,應當是鳳族無疑……難不成,他是清嘉太子?
人族使者還想說什麼,但陸清嘉已經不給他機會了,金紅色的光迎面而來,使者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時候人已經在前往赤霄海的飛行法器了。
「……」
這是什麼操作?這和說好得不一樣啊?
鳳陽宮里,送走人族使者,陸清嘉就得直面王君了。
王君回到鳳椅上坐下,好整以暇道︰「說說吧,怎麼回事,為何如此?」
到底還算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所以才給了他處理一切的權利。
陸清嘉筆直地立于台下,少年收起所有的散漫,神色鄭重嚴肅道︰「父君,兒臣得到消息,仙魔龍三界欲聯手以人族為誘餌籌謀鳳族,妖界如今乃魔界附庸,此番突然越界恐怕便是得了晏停雲的交代,進行他們計劃的第一步。」
姬玉躲在角落听著他的話,不得不為他的頭腦感嘆,她明明說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听完人族使者的話聯合起她說的便猜的七七八八了,不愧是五萬年後運籌帷幄月復黑無比的瓊華君。
王君聞言笑了一聲,語氣溫和道︰「嘉兒得到的消息?從哪兒得到的?」
這問題可不太好回答,如此重要的消息,王君都沒收到,陸清嘉一個才三百歲的少君卻收到了,確實很不正常。
姬玉正替陸清嘉憂慮該如何回答,便听那邊少年理直氣壯道——
「父君問這些做什麼,父君只要知道這消息千真萬確,兒臣絕不會害鳳族便是了。」少年面不改色,眉頭都沒皺一下,「父君還是趕緊派人去查查他們下一步計劃才是,一計不成定有下一計,早日知道早日防範。」
王君沉吟片刻點頭道︰「也罷,你回去修煉,父君自會安排。」
陸清嘉點頭,行過禮告退離開,父子倆還真的完全沒再糾結消息來源。
姬玉︰「?」
就這?
還可以這樣?
陸清嘉在拐角處找到藏起來的姬玉,帶她走之前回了一下頭,果然看見父君偷瞄過來的眼神,陸清嘉皺起眉,王君立刻裝作什麼都沒發現,雙手負後去安排要事了。
姬玉還不知道自己早被發現了,她被陸清嘉拉著走,有些驚訝道︰「這就結束了?」
「自然。」陸清嘉停下來說,「但父君雖說會安排,可他慣會心軟,所以靠不住。」
「那……」
「我們親自去查。」陸清嘉聲音里透著莫名的興奮,「我還從未下界過,第一次下界能同你一起,我很高興。」
看著少年眼里滿滿的躍躍欲試,姬玉苦了臉︰「不行。」她拒絕,「太危險了,若被他們發現你的身份,將你抓起來要挾鳳族怎麼辦?」
陸清嘉笑了一聲︰「我不會讓他們發現的。」他一抬手,眉心鳳翎便不見了,「沒人見過我的模樣,便是剛才那個使者,回去之後也會忘了我的樣子。」
姬玉還是不想讓他去冒險,但少年修長的鳳眼里滿是柔和明亮的色彩,手上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竟像是撒嬌般說︰「去吧,我還從未去過凡界,你從凡界來,我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可是……」
「沒有可是。」
陸清嘉單手攬住姬玉的肩膀,帶著她直奔天柱,熟稔地躲過護衛,不由分說地跳下雲頂陽宮。
姬玉現在一點法力都沒有,除了不排斥鳳族的溫度之外和凡人無異,這麼高直接跳下去,她很真實地被嚇到了,緊張地手腳並用抱住他,兩人快速下墜,姬玉都快有點不能呼吸了。
「你別抱得我這麼緊。」
陸清嘉紅著臉,聲音有些緊繃,她抱得他太緊了,身上所有柔軟的地方都緊緊挨著他,他才三百多歲,氣血方剛,這不行……
姬玉也很為難︰「我也不想抱你這麼緊,可我好怕。」
這麼高下去,連地面都看不見,全都是雲層,姬玉修仙的時候還能勉強淡定處之,現在沒了修為,是真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陸清嘉深呼吸了一下,勉強平靜下來,在姬玉懷里化為原形,姬玉懷里沒了依靠驚呼一聲直直朝下摔去,陸清嘉及時接住了她,姬玉想都不想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嚇死我了!」姬玉把臉埋進他的頸羽。
「別怕,我豈會讓你摔下去?」少年安撫的聲音傳來,話是這樣說,可他鳳眼忽然轉了轉,有些懷念被她緊緊抱著的感覺,于是……
「你在表演飛行節目嗎?」
姬玉崩潰地發現陸清嘉正在旋轉。
「這里風太大了。」少年大言不慚,「我年紀小,還飛不好。」
三百歲到底哪里小了!鳳凰算年齡的方式真的讓姬玉整個人都不好了。
實在是太害怕了,又有點生氣,姬玉閉上眼,沒忍住,一口咬在鳳凰頸間。
雖然隔著頸羽,其實不太能真的咬到他,但陸清嘉還是反應很大。
大到一只鳳凰好像真的不會飛了,直接開始下墜。
姬玉猛地睜開眼大聲道︰「要掉下去了!」
陸清嘉好像這才被提醒到,手忙腳亂(翅膀腳亂)地重新保持平衡,姬玉瞥見他笨拙的樣子,方才的氣全都散了,忍俊不禁地撓了一下他頸羽下的軟肉。
陸清嘉尾羽一揚,鳳凰翎羽在空中劃出帶著火焰的美麗弧度,姬玉看著他從頭到尾的金紅色,調笑的心情消失,暗暗堅定著一定不要他再經歷那些苦痛的信念。
她會拼盡所有,讓他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長大。
他們降落在凡界一片竹林,四周清幽寂靜,陸清嘉化為人形,臉紅彤彤的,發現姬玉在看他,他趕緊背過身去,想用手降低臉上的溫度,結果發現手上溫度也很高。
他有些慌不擇路,看見竹子便靠過去,拿臉去貼,嗯,竹子的溫度比起他是真的很涼了,可惜竹子扛不住他,姬玉走過來就發現竹子已經開始冒煙了。
「著火了。」
姬玉在他耳邊突然道。
陸清嘉驚悚地躲開,姬玉得意一笑,這算是嚇回來了。
少年在空中使了壞很是心虛,但看姬玉沒有很生氣,只是嚇回來,不安消退許多。
「這是哪兒?」他高興地笑著說,「帶我走吧。」
他自己張羅著下界查探消息,可連降落地點是哪兒都不知道,顯然對真正的凡界不太了解。
也對,無憂無慮長到三百歲,陸清嘉還不到了解這些的時候,姬玉憂慮望天,他們這真的是來查探消息,不是來旅行的嗎?
「這方圓百里好像都沒有人煙。」她嘆了口氣,任勞任怨道,「若想查清楚他們下一步要計劃什麼,還是要去修真界。」
「你說得對。」陸清嘉點頭,少年發梢被風吹得一揚一揚,清靈出塵,「怎麼去?」
「……」
姬玉咬咬牙,一把跳到他背上,少年雖然還沒有後來那麼高,但肩膀已經很寬了。
姬玉摟著他的脖子,他險些窒息,還好及時挽住了她的腿,把她好好背住了。
「往那兒走。」她指著一個方向。
陸清嘉不疑有他,背著她縮地成寸趕過去,很快就到了界門前。
凡界不能用法術這種規矩,身為上古神祇的他完全無需在意。
姬玉從他背上下來,觀察了一下界門的結界,有些裂縫,周圍更是一片狼藉,隱隱還有妖氣,看來那人族使者說妖族越界也不是假話,妖族不但進了修真界,怕是還在騷擾真正的凡界。
人族某些人為了配合圖謀鳳族,竟害同胞死傷無數,實在有違天理。
姬玉正思索間,突听陸清嘉問她︰「姬玉,你是修真界的人,那你師從何處?」
他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姬玉正想心事,也沒想那麼多,下意識答道︰「合歡宗。」
說完了表情一僵,轉頭望向陸清嘉,卻見少年茫然了一瞬,很認真地問她︰「合歡宗是怎樣的宗門?主修什麼?劍或道法,還是丹道符篆?」
……老生常談的問題︰陸清嘉如今還小。他還要七百年才會真正接觸到各界,他對相近的其他五界還算有些了解,但對人界的概念大多來自書本玉簡。
他這會兒性子又愛玩,實在不耐看書,想著反正還有七百年,最後一百年突擊一下就行了,是以大多時候都在糊弄了事。
他估計只知大部分修士會修煉什麼,具體的仙宗名字是一個沒記。
姬玉︰「……」
還好還好,小小鳳凰愛玩不愛學習真是太好了。
職業性的微笑擺出來,姬玉面不改色道︰「合歡宗啊,合歡宗主修合歡樹的種植與改良,你要種合歡嗎?我幫你啊,我可專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