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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楚天驕

福園酒樓的二樓有個陽台,上面種植大麗菊,淡粉色與深紅色開作一片,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垂著腰,水滴從花瓣上跌落進土里,然後潤濕煥發泥土的新鮮色彩。

林年推開陽台的玻璃門,雨天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將背後酒樓中的溫熱、沉悶沖散成了水花流進了腳下的水道中,他仰天望著灰霾的天空用力地深呼吸,閉眼藏著瞳孔里滲出的淡金色。

「我說過會有副作用的。」

陽台前,彎腰低頭聞著花香味的女孩撩動了一下耳畔的金發,沒有回頭看闖入的林年。

「我知道。」林年坐在了雨中陽台上的一張藤椅上,盡可能地穩住自己的呼吸,淋在小雨里又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無盡的雨夜里,只是陽台下街道上時不時川流而過的轎車時刻提醒著他還在現實里。

「很不舒服對吧?但沒有辦法畢竟我說過,奇跡和魔法不是免費的。」金發女孩細心地挑選著陽台上的鮮花們,最後摘下了一朵白色的大麗菊別在了耳畔。

「故地重游的感覺怎麼樣?」她轉身坐在了陽台上張開了雙手閉眸沐浴在這場清冷的小雨里,明明是夏天她卻如臨冬日一般呼出了白氣。在雨天里她總是是白磁的,衣服是白磁,皮膚是白磁,牙口是白磁,就連觸及到人身上的視線也是白磁的,硬冷,雪白,無情。

「雙關玩笑並不好笑,那種記憶重合的感覺很糟糕,在那種情況下我感覺大腦都被麻痹了,完全無法分出什麼是過去的,什麼是當下正在發生的。」林年微微睜開了眼楮,情緒波動太大的緣故,導致他的眼眸在雨中透出微光。

「第一次進行‘回溯’沒法掌控好度是很正常的,還好當時使用的人是我,如果讓你來使用‘浮生’這個言靈,大概現在你已經迷失在夾縫中了。」金發女孩走到了林年的面前輕輕蹲下,伏在了他的腳邊,白得有些透明的雙腿交疊著坐在積水的瓷磚上,雨水從勻停的骨肉上分流而過。「現在你所經歷的不過是夾縫對你的影響罷了,不大礙事,只要你不在戰斗的時候把敵人當做你的姐姐。」

「剛才我在包廂里走神不,應該是產生的幻覺,讓我幾乎以為我正在一周前,跟我姐進行最後一次見面的談話。」林年輕聲說,「我還記得那時候的一些細節,那是個晴天,星期四,我和林弦在富山雅史教員的辦公室喝咖啡,辦公室里的溫度大約是24度左右,電視劇里放著舒緩心情的音樂,因為咖啡是現磨的又沒有加糖,所以我喝起來感覺很苦我剛才舌尖上甚至真的泛起了苦味,真實得讓人害怕。」

「因為那的確是真實的,你可以理解為,發生幻視的那一剎那,你的狀態和卡塞爾學院午後的那一天完全一致,你皮膚的濕度,你的體溫,乃至你的心率和‘靈魂’都與那一刻重合了。」金發女孩說,「‘浮生’這個言靈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可以‘回溯’你的一切,但記憶不會,現在發生在你身上的只是後遺癥,所以才導致你連記憶都一起‘回溯’了,進而無法區分‘回溯’和現實。」

「所以在‘回溯’發生時,我是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從那種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林年呼了口氣,冷雨淋在臉上才讓他感覺到了真實可當時他喝到嘴里的咖啡也為他帶來了溫度和苦澀感,那份真實與現在所感受到的真實幾乎是一致的畢竟他們都是現實。

「在言靈周期表上‘浮生’這個言靈排序109屬于絕密性質的言靈,至今秘黨對它的效果的介紹都語焉不詳,因為從未有過任何秘黨控制下的混血種擁有過這言靈就算有,他也不可能被秘黨控制住。」林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臂,在衣袖下每一寸肌膚都完好無損,可誰又知道在凌晨之時,在這只手臂上曾被神祇必中的神槍貫穿過一個血口呢?

在浮生發動的瞬間,那五個致死的血洞就已經被雨水沖散到了時間的洪流中去了。

「如果發動得及時,使用者甚至可以利用‘回溯’來逃避死亡。」金發女孩躺在了陽台的上,雨水把她的衣衫打濕地緊貼皮膚,勾勒出不算成熟但卻初具曲線的身段,可藤椅上的林年並沒有心情低頭看著美好的一幕,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最後悄然合攏捏緊了。

「這種言靈真的是屬于我的力量?」他輕聲問。

「當然是你的,難道是我的啊?」女孩側頭看著他做了個好看的鬼臉。

「誰知道呢。」

空蕩蕩的陽台上獨他一個人坐在藤椅上淋著雨,地上的積水里躺著一枝被折斷的白色大麗菊,片片花瓣被水流沖到邊緣,順著水渠滑落到黑暗中。

陽台的門被推開了。

楚子航站在陽台邊沒有走進去,雨水落在地上濺到了他的鞋面上他沒有帶傘,也沒有穿雨衣自然不好走進小雨中,可在陽台上渾身濕漉漉的男孩卻是完全沒有在意這些,全身都被雨水打得澆濕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的。

駐足了片刻,楚子航還是走進了雨中的陽台,走了兩步後停下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大麗菊,將花枝放在了藤椅旁的玻璃桌面上。

「我沒事。」林年提前開口了,擺手示意楚子航不用多問,「你就當我發病了。」

「發病?」雖然林年說了沒事,可楚子航還是忍不住輕聲重復了一遍這個不太美好的詞。

「後遺癥。」林年點了點頭抬首看向他,眼眸里的金色在雨中如一汪流動的金泉,與之對視的楚子航呼吸都難以控制的滯住了,等到對方主動偏移視線後才後退半步才能順暢呼吸。

「你」

「黃金瞳,很正常的現象,你應該注意到你自己在情緒激動、緊張的時候身上就會出現這種現象,就像是膝跳反應無法被刻意的遏制。」林年坐在藤椅上輕輕點了點太陽穴說,「我們的血統和普通人不一樣。」

「血統?你是指日耳曼人生而高貴那樣的血統論麼?」楚子航問。

「不,我並不是血統至上者,我也並不覺得血統可以區分人的高低貴賤,血統決定的只是力量,而力量永遠不是衡量對錯的標桿。」林年搖頭捻起了桌上被楚子航撿起的大麗菊,輕輕一丟,花枝就像飛鏢一樣劃出扎入了陽台花盆的泥土中。

「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對錯,但沒法決定自己的血統,血統這種東西通常都是父母一輩贈予你的禮物。」

楚子航暗褐色的眼眸中陡然升起了一抹光芒,林年捕捉到了那抹光彩後輕輕頷首說︰「父親,還是母親?」

「我的爸爸。」

「坐下吧。」從楚子航的眼中,林年讀懂了一些情緒,他對這種情緒並不陌生,因為每晚他照鏡子的時候都能在眼里找到這樣一個楚子航似的男孩。

「正好沒有其他人,隨便說兩句吧,就談你最感興趣的,也是最想知道的一些事。」林年閉眼听著雨落瓷磚上的破碎聲,「關于混血種的事。」

楚子航也悄然坐在了一張藤椅上,兩個男孩坐在小雨紛落的陽台中,雨水滴落到他們的頭上匯聚到額發,又垂落了下去打濕了雙膝,帶著花瓣的流水在腳邊潺潺而過。

「混血種是什麼?」他輕聲問。

「我們就是混血種,你和我都一樣。」

「怪物?」

「我不贊同你這麼想,但的確最近我經常被執行部的人這麼叫來著。」林年低笑了兩聲。

楚子航不言,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因為為了真相他不建議成為別人口中的怪物,

「你的繼父我們已經調查過了,鹿天銘,當地知名企業家,公司正在奔著上市去,很有野心的一個人但可惜他並不是和我們一樣的混血種。」林年說,「至于你的媽媽听說她很漂亮。」

楚子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看向林年後發現對方眼里並沒有戲謔和輕浮,從里面只能看到鏡水似的平淡一片。

「混血種一般賣相都不錯,血統越佳就越是能激發基因里的求偶性,優勝劣汰導致了混血種的長相會比一般人超出很多。但很可惜,盡管你的媽媽足夠漂亮,也被我們排除了是混血種的可能呵,如果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就好了。」莫名其妙的,林年自嘲似地輕聲笑了笑,自言自語了一句誰都听不懂的話。

「問題只能出現在和你真正有血緣關系的父親上,我沒有見過你的父親,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讓諾瑪查過,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查無此人,甚至連名字都沒有找到,他把自己從互聯網上刪除了,就像一個幽靈,徘徊在這座濱海城市,他本也該像幽靈一樣消失,可卻不知為何留下了你。」林年注視著楚子航,「如果不是你就坐在這里,我甚至會懷疑世界上根本沒有他這個混血種。」

楚子航莫名地抬頭看了一眼林年,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陷入了沉默。

「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嗎?以及他現在人在哪兒?」林年問。

「楚天驕。」坐在藤椅上的男孩側頭看向陽台外小雨中青溶溶,仿佛要化在這青絲雨水中的城市,高樓林立間灰色的高架路立在城市的遠方,「可我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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