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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入城

那是曹軍的騎隊。

將士們沒法不躁動。

能參與此次行動的,都是精銳,是老手,自然知道此番只求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然而沿途順順利利到了現在,距離沖進這糧庫只差一步了,曹軍來了?

雖說一個走北面,一個走南面,然而雙方都是上千騎的隊伍,難免會互相探察一下。終究雷遠所部並沒有真正的曹軍在內,對面只消隨口發問,立刻就會破綻百出。

然後無非廝殺,可廝殺也並沒有實際的意義,以曹軍規模之龐大,但凡有所警覺,只要吹一口氣,都能把己方千余騎給吹死了。

怎麼辦?

雷遠回頭看看,好些將士臉色慘白,甚至有戰馬被騎手的情緒所感染,忽然就鬃尾亂炸,刨起了蹶子。至于楊飛象,更是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不知道在想什麼。

雷遠向李齊使了個眼色。于是李齊帶著十余名扈從慢慢地靠攏過去,萬一這批人敢亂說亂動,立斬之。

他轉回頭,繼續向北眺望。

那支騎隊是越過澺水南面的自然堤,突然出現的,所以雷遠所部事先竟全沒有發現。他們確實是曹軍,而且,還是曹軍中極其精銳之部。

但見騎隊三五人成排,以長隊行軍。當先上百騎都著錦緞戎服,身披鐵鎧,高擎虎羆紋樣軍旗。軍旗迎風招展,仿佛無數猛獸在騎隊的上空躍動,隨時將欲飛撲噬人。而如雲軍旗之下的馬匹都是高頭大馬,騎士也都是威風凜凜的雄武大漢,手持的精良武器寒光閃閃,奪人眼目。

這樣的軍隊必然極度善戰,且不說雷遠所部趕了一天的路,就算他們吃飽喝足,以逸待勞,也未必就敢抵敵此等雄師。

他們也已經注意到了雷遠所部。有幾名騎士沖著這個方向指指點點,似乎在說什麼。應該是在疑惑吧,只因為雷遠所部著曹軍服色,一時尚未沖殺,但來詢問的騎士,很快就該出發了。

騎隊越來越接近,而雷遠的部下們漸漸壓抑不住驚慌。

這種驚慌情緒在上千人的隊伍里蔓延,落在外人眼中,簡直清晰可辨,根本無法掩飾。以至于原本在糧庫南門處懶洋洋休息的士卒們,都提著刀槍站了起來,神情漸漸驚疑不定。

這些人雖說懶散慣了,但基本的警惕性和判斷力不會少,再這樣下去

也不知是陽光照耀還是什麼原因,雷遠忽然感覺頭很暈,眼前一片白色,簡直要看不清東西了。他竭力保持住平衡,免得自己從戰馬上摔落下來,腦海中卻只盤旋著暴怒的念頭︰怎麼就會這麼倒霉?今日莫非要死在這里?

汗水越過雙眉,像瀑布般流淌下來,滲透到他的眼眶,讓他兩眼刺痛。

他抬手揉了揉眼楮,隱約見到對面的虎羆軍旗之間,有一面將軍旗斜斜打起。風吹過,旗幟上隱約有個「許」字。

原來是個姓許的將軍……曹公麾下統領精銳的、姓許的將軍!

雷遠一時間急怒攻心。

然而到了這時候,他的頭腦反而越來越冷靜。

他引轡向前,越眾而出,向糧庫的大門方向疾馳過去。

在旁邊的李貞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他,卻沒拉住。他立即催馬跟上︰「將軍!將軍!」

雷遠猛回頭,李貞吃他森然目光一刺,登時清醒過來,改口叫道︰「司馬,司馬!你急什麼?」

雷遠一直沖到糧庫門邊,才勒韁停步。

眼看著李貞跟上,嘴里還在哇啦啦叫嚷,雷遠揮鞭在空中虛抽,發出啪地脆響︰「能不急嗎?許將軍已經到了!我們慢啦!」

他指了指守在門口的幾名士卒︰「閃開,閃開!我們得趕緊進去駐扎!」

一名都伯打扮的曹軍軍官認識楊飛象的,卻不認得這氣勢凌人的騎將什麼來路,于是賠笑著上前問道︰「這位將軍……」

「瞎了你的眼!」雷遠急躁地道︰「我乃許將軍下屬的別部司馬盧凱!許將軍都到了,你們還等什麼?趕緊派個人指路,帶我們進去駐扎!」

那都伯被雷遠說得一愣一愣,待要再說,雷遠轉過馬鞭,打在李貞的腦袋上。這一鞭打得好重,李貞的頭盔被啪地打飛,整個人滾落下馬,臉頰被鞭梢掠過,瞬間皮開肉綻。

「你這狗東西,害苦了乃公!一會兒許將軍追究失期的罪責,我先殺了你的頭!」雷遠罵道。

李貞五體投地「咚咚」地磕頭,連聲道︰「許將軍若有責罰,全在我身上!我一人當之,絕不攀扯司馬!」

雷遠呸地啐了口,不去理他,轉而向那都伯道︰「你等什麼呢?快點,城寨里的駐兵之處在哪里?許將軍馬上就到,我得趕緊去準備!」

都伯向前兩步,待要說話,又見對面騎隊中楊飛象苦著臉,向他連連比劃,像是在催促。他有些慌了,連忙應承,一時間卻想不起眼前這年輕軍官是誰︰「這位……這位……」

「我乃別部司馬盧凱!」

「對對對,這位盧司馬莫急,我親自領路,請貴屬隨我來!」

雷遠罵罵咧咧地舉著鞭子,向後方示意︰「都趕緊!都跟上了!」

居然可以這樣的嗎?

後方隊列里,吳班和雷銅兩人瞠目結舌。

鄧銅是做慣了賊寇的,已經反應了過來。他當即催馬,千余騎旋即跟進。

糧庫說是個小城,外圍只是丈許高的夯土牆,城門沒有頂,就像城牆上的狹窄缺口。看到雷遠揮鞭招呼,千余騎推推搡搡地呼啦啦過來,立刻把整個缺口都堵住了。

「狗日的,都別擠!」

雷遠被騎隊推搡著退到了小城里頭。他暴躁地罵著,卻一時止不住洶涌人潮。

那曹軍都伯小心翼翼地避開戰馬,擠到雷遠身邊,仰頭道︰「盧司馬!這是屯糧重地,你們可不要亂走!請跟我來……」

雷遠自腰間拔劍,一劍斜劈。

他這把佩劍是用百煉精鋼所制,能削鐵如泥。他本人這些日子苦練劍術,也已算得此中好手。這一劍下來,只見青光一閃,都伯的頭顱便憑空轉起了圈。從頭頸兩處斷面噴出的熱血,像是有人用紅色的大筆涂抹也似,給身邊騎士們的身上添了鮮艷的顏色。

與此同時,鄧銅所部猝然行動,將那都伯的多名部下盡數殺了。因為動手太快,這些人全然來不及反應,一聲不吭地丟了性命。又因為眾多戰馬熙熙攘攘地擁擠遮掩,外界全然看不到異樣。

甚至就連不遠處,在牆頭值守的幾名士卒也沒注意到。

雷遠用袖子抹了抹面頰上的血,一面按轡緩行,一面沉聲吩咐左右︰「不要鼓噪,不要舉火,緩緩入城。」

「是!」

將士們立即將雷遠的命令傳了下去,所有人既不鼓噪,也不舉火,行動如常。

此時,從北面來的曹軍騎隊也漸漸接近了糧庫。

葛陂南面的林木比北面茂盛許多,因為林木遮蔽,他們沒有看清雷遠所部騎隊的具體規模,只估計約三五百騎。本有些疑心,打算派人過去察問,誰知這支騎隊居然先往城寨里去了。

「看來是糧庫的守軍?」一名軍官搖了搖頭︰「葛陵屯田都尉口稱兵力不足,實際掌握這麼多兵馬?這廝的私心未免太重。」

這支騎隊今日走了幾處屯田營地,所見情形大都如此。其實並非屯田都尉們手中兵力雄厚,而是因為夏侯惇所部潰敗的緣故,接近廬江的各處屯軍屯、民屯最近陸續接收敗兵,不少屯田區都膨脹了起來。日後怎麼收攏敗兵,將這些人馬從屯田系統里重新抽出來,只怕還有得要折騰。

在那軍官身後,「許」字將旗之下的,是一名體格雄偉如山、蓄著濃密須髯的壯碩將領。

听得部下言語,壯碩將軍冷哼一聲︰「如今丞相待要大戰,正是武人效死之時,哪容得這些人流散在外?進城以後,立即就將這支兵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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