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何老師。」
秦鍵點開免提。
「身體恢復了嗎?」
「嗯。」
「來辦公室。」
「現在?」
秦鍵模了模咕咕叫的肚子,至少得讓人先吃口飯吧。
「現在。」
「何老….」
滴滴滴滴…電話里傳來了對方掛斷的聲音。
這女人,前天晚上還帶點人情味,這一天沒見的功夫又變的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秦鍵把琴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離開了。
……
教學樓二樓,辦公室門口。
秦鍵往嘴里塞完最後一口面包。
輕輕的扣了兩下門。
「進。」
秦鍵輕輕推開門,一股水漾般的甜香味撲面而來,何靜端坐在辦公桌後,身穿淺黃色襯衫,微飾淡妝,將長發盤起,幾縷碎發零落在飽滿的額頭兩側,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辦公室的白領麗人。
「身體確定沒有問題了?」何靜放下了手中的筆。
「沒事了。」
秦鍵收回視線,走坐到了辦公桌旁的椅子前坐了下來。
「你的考試視頻我看了四十三遍。」
四十三遍!
這……差不多得三個小時。
秦鍵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定比賽曲目之前,秦鍵,有幾個問題你必須要認真回答我。」
何靜說著起身來到門前,「 」的一聲鎖死了門。
來了,果然是逃不掉的劇情。
可自己根本就沒想好怎麼解釋這一切啊。
秦鍵頓時間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身體又不舒服了?」
看著不停擦汗的秦鍵,何靜忙遞來兩張紙巾。
「沒有沒有,有問題盡管問吧。」
秦鍵放棄了,接下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何靜點了點頭,「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在外面私下找老師學琴了?」
「沒有。」
「第二個問題,從你六歲開始,沒有人教你彈過肖邦,我更沒有听你練過肖邦,所以考場上你演奏的肖邦革命練習曲是怎麼回事?」
怎麼辦?
秦鍵可以在外面冒充趙宇,可面對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不想說假話。
好難。
「我自己沒事彈著玩的。」
秦鍵的回答並不理直氣壯。
「彈著玩?」何靜笑了,只是笑容里並沒有那般開心,「我再問你一次。」
「怎麼回事?」
這一次,何靜的口氣中夾雜著一絲憤怒。
半晌。
「我真的是沒事自己彈著玩,結果就彈下來了,至于考試臨時改曲子,也只是想彈給你听一听。」
「原本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秦鍵深情並茂下,說得自己都快信了。
難道是我錯怪他了?
何靜一對漆黑的眸子不著痕跡的微微放大了。
看著眼前的少年臉色變的有些暗淡,突然意識到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自己想錯了。
可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這些年來看,可能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他或許真的是個天才。
想到此處,何靜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言語間柔和了許多︰「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你做的很好,我和秦老師都為你感到驕傲。」
辦公室內的氣氛頓時又緩和了下來。
秦鍵眼珠一轉,看來自己暫時是過關了。
就在秦鍵剛準備松口氣的時候,耳邊的話再次讓他加緊了身體。
「那,能再彈一遍嗎?」向來強勢的何靜罕見的有些怯意地向秦鍵詢問道,「我看了四十多遍視頻,可你在演奏時的一些細節我還是沒看清,能給我再示範一次嗎?」
言語間,忽然從高冷女神變成了鄰家大姐姐。
這種反差,雖然秦鍵從心理上完全不能適應。
但他同樣也不想拒絕,可實際情況它不允許啊。
哎∼
一切都是善良的謊言,老天爸爸可別怪我∼
「可能不行,」秦鍵擺了擺手道,「听我解釋,因為我身體還沒有恢復好,彈一次要耗費太多精力,所以……」
「原來如此。」
何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剛才一進門就擦汗,原來身體還恢復好。
而且秦鍵的話她理解,當全身心投入到音樂表演中的時候,對人的精力消耗確實非常大。
每一個有舞台經驗的人都有過這樣的體會。
…
接下來的交流就輕松了許多,何靜把關于下個月比賽的內容徹底的解析了一遍。
原來自己前世听說的也只是一些表面內容。
「因為鋼琴組是大組,整個賽制是完整的,從初賽環節,到4/1決賽,半決賽,最後是決賽。」
何靜一邊講解著賽制,一邊給秦鍵分析著眼前的情況,「你的目標只要能沖出30人的初賽環節進入4/1決賽就算勝利了,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等等,」秦鍵有點迷惑,「初賽怎麼就30個人,這麼點?」
「你以為這個參加這個比賽的名額是大白菜嗎?」
「雖然是全國範圍內的比賽,但每個省份地區只有一個鋼琴名額,」何靜頓了頓,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秦鍵,「據我所知,你手里的這個名額是咱們省今年唯一的一張鋼琴入場卷。」
「真的假的!?」
秦鍵瞬間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這問題一下就上升了幾個層次。
萬一到時候丟了人,那可不光是自己的面子問題。
「林老爺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別的你就不用管了,安心準備吧。」何靜話音一轉,「最後再提醒你一次。」
「初賽30人進20,4/1決賽再淘汰8人,半決賽只剩下12人,而最終的總決賽只有6人可以參與。
「假設你能走到最後,也就意味著你要準備三首月兌譜作品,因為每一場的曲目都不能重復。」
「如果你想走到最後一步,就一定要做足準備,雖然從時間來看,你已經來不及了。」
「不是應該是四首嗎?」秦鍵問道。
「決賽的曲目最後由賽方指定,誰也不會提前知道,而且每一屆都不一樣。」
何靜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革命你練了多久?」
突然其來的問題讓秦鍵又是一陣窘迫,隨口道,「大概15天吧。」
何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好,這一摞譜子你拿回去,選兩首,自己練。」說著把面前桌上攤開的譜夾合了起來,推到了秦鍵面前,「上面有我標注的所有練習注意事項,還有這些年來總結的一些經驗心得。」
看著這略有年代感的老式鋪夾,秦鍵忽然有些遲疑。
「這。」
「本來就是打算等你明年十八歲的生日送給你的。」何靜笑道,「就當提前給你了,收好。」
秦鍵突然覺得手中的譜架子變的沉重了起來。
「行了去吧,好好練琴,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討論,雖然我已經教不了你什麼了。」
何靜輕描淡寫的話語,像一口大石頭一樣壓在了秦鍵胸口。
「秦鍵,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覺得你的天賦比我好。」何靜說著縷了一下額前碎發,片刻,「一直以來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別怪我。」
這一刻。
秦鍵覺得自己徹底呼吸不了。
秦鍵委屈,但不知道是為誰委屈。
一股腦的話都擠在了嗓子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燥熱的辦公室,變的異常的寂靜。
片刻。
「姐。」
「謝謝你。」
秦鍵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呆在這里了。
就在轉身要離開時,耳邊再次響起何靜的聲音。
「這周末回家看看吧,上周我回去了一趟,秦老師和方姨都很想你,我說你練琴學習忙,回不來。」
「謝謝。」
一聲輕響,辦公室的再次被合上。
……
辦公室內,何靜雙手手揉搓著太陽穴,撐在了辦公桌上。
姐,已經多久沒有听到這個稱呼了。
「自己真的是個稱職的姐姐嗎?」
何靜苦澀的搖了搖頭,心中充滿著自責,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的是少年轉身後那聳動的雙肩,還有左手上那一抹漆黑的鋼琴紋身。
頓時間,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