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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外強中干花架子

傍晚時分,落霞滿天,大興城的空氣透著一股寒氣,而大隋君臣的商議還在繼續,不過已從兩儀殿來到了軍機室,那架巨大的沙盤上面清晰的呈現出了大隋疆域的山脈、原野、河流、城池、道路、關隘、橋梁,那東起遼東、西至可汗浮圖城的萬里長城像一條矯健的巨龍,起向蒼茫大海、翻越巍巍群山、穿過茫茫草原、跨過浩瀚沙漠,起伏在崇山峻嶺之巔,勾勒出了大隋或曲或直的國線境,充滿了氣勢雄偉的藝術魅力。

這是條萬里長城比東起鴨綠江畔遼寧虎山、西至嘉峪關的明長城還要長,囊括進來的地盤還要廣闊,這和大隋的強勢霸道、四塞沒多少領土概念有關。

見到楊侗注視著這條長城,李景笑道︰「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陰山一直是中原和北方游牧民族極力爭奪的前沿陣地。若中原王朝佔了陰山,游牧民族則將被迫退往漠北;若游牧民族佔據陰山南麓,擁有肥沃的漠南草原、河套平原,則實力大增,而中原失去屏障則門戶大開。秦朝蒙恬率軍打敗匈奴,奪下陰山之南的大地,設朔方、雲中、九原等郡。到了秦末亂世、楚漢相爭,匈奴趁機奪回陰山,實力大漲,剛建興的漢朝只能避其鋒芒,以和親相撫。直到漢武帝才把陰山徹底奪回,將陰山南麓的河套平原牢牢掌握在手中,匈奴只能逃,從此漠南(陰山以南)無王庭。如今高大雄偉的新長城直接把陰山包在南方,成為北方第二道防線,以後只需派兵鎮守長城,北方游牧民族就無法南度半步。」

「長城雖好,但我們不能將之當成不可逾越的天塹。」楊侗嘆了一口氣,說道︰「秦長城西起臨洮、東至鴨綠水,它是在已有的秦長城、趙長城、燕長城的基礎上加以修建而成。漢魏晉一樣修長城,而齊之高洋為了鞏固北方邊防和防御北周,也修了僅次于秦長城、漢長城的齊長城。本朝武帝也修紫河長城,朕現在修的新長城更是規模空前。我們世世代代修長城的目的無非兩種,一是隔絕游牧民族,二是將周邊敵人拒之門外,但我們最後發現長城只能取得一時之效,不會永遠起作用。」

「齊長城是什麼?朕認為是高長恭、是斛律光,他們被高緯拆了;我大隋的朔方長城、紫河長城都很高大堅固,結果分別讓梁師都、劉武周拆了…要是朕的子孫不賢,這條長城遲早也被拆…所以說死長城不可能長久有用,明君和民心才是真正的鋼鐵長城。」

「實不相瞞,朕修這條長城之前? 就已經有被拆掉的心里準備了。」楊侗最後說道。

「……」默不作聲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這番話,大家是認同的? 但也只有楊侗敢說。

「朕修這長城的初衷,一是希望庇護邊民? 二是希望子孫後代有了長城這道防線,可以無後顧之憂去開拓進取。此外? 還有一個更深的用意。」

「更深用意是什麼?」這回大家都敢說話了,紛紛出聲詢問。

「你們以為武帝修紫河長城是抵御突厥嗎?自然不是!」楊侗繼續說道︰「武帝修長城的大業三年,啟民可汗連與大隋為敵的勇氣都沒有? 武帝不僅沒將突厥放在眼里? 還在滿天下找敵人? 啟民要是露出敵意,估計武學求之不得? 哪用得著修長城?」

李景這個三朝老臣細細回想,點頭贊同︰「武帝北巡之時,帶兵無數? 好像確實有攻打突厥意思,只不過啟民可汗不單進貢了兩千多萬頭牛羊,還親自除草開道。恭敬得讓人舍不得打。」

「也是那次北巡,陪駕的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違背禁令,將生鐵食鹽、武器鎧甲、做弓箭的原料等等違禁品拿去和突厥人做買賣? 武帝得知大怒? 南陽公主出面求情才免了宇文氏兄弟的死罪。但經此一案,武帝為了阻擋不良商人運送禁物北上,于是就修了紫河長城。而以駐軍稀少、面面不到的長城來說,成千上萬人只需猛攻一處立即攻破。所以長城看似高大雄偉,實際能防防不法商販和小股南下的敵人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更多是給邊民一種心靈上的安全感。」

眾人全都愣住了,他們一直認為長城就是為了抵擋游牧民族的南下鐵騎,沒想到楊侗竟說長城是花架子,主要作用竟然只是阻止販賣禁物商隊北上,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對長城的認識。

「關于長城這番話要通通記錄下來,甚至連花架子之類的也要記,並當作核心機密存檔,以後每代皇帝都要拜讀,不要以為有了長城就可以醉生夢死。」也是因為在場的都是核心大員,否則楊侗也不敢說得這麼多。

「喏。」眾人凜然應命,這可真不是開玩笑。

游牧民族和他們一樣,陷入思維盲區,以為長城很了不起,要是讓他們知道長城外強中干的本質,某一天忽然朝著某處長城發動猛攻,以那稀稀拉拉的長城守軍,還真守不住一兩個時辰,這可關系著千秋萬代之事,能瞞一時是一時,萬萬不能對外宣揚。

「聖上,微臣有話有說。」姜行本說道。

「請講。」

「工部從青州、冀州采集了大量的吸鐵石,這種石頭隨意擺動後,總是指向同一個方向,這便是它能制作指南針指針的緣故,除了這個特性還能吸起小塊鐵片,要是將吸鐵石安在邊城城門,定能起到搜查生鐵、鐵制禁制之奇效。」姜行本笑著說道。

「你這想法非常好,但它吸得起刀劍嗎?」楊侗大是心動,吸鐵石就是天然磁鐵,只是它的吸附力好像不太足,不可能遠遠的吸走刀劍。

姜行本說道︰「刀劍鎧甲肯定是吸不起來,但是刀劍鎧甲可以把小塊的吸鐵石吸走。要是把帶著鈴鐺的小塊吸鐵石分布在城門洞上下左右,當它被吸走的時候,鈴鐺就會發出聲音。」

「可以一試。」楊侗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朕覺得還可以在吊橋上作文章,要是兩相結合,必將取得事半功倍之效。」

「請聖上明示。」

「同樣大小的一車生鐵和一車皮毛,它們的重量不同,要是吊橋對岸與地面稍微空上幾寸,那麼兩者過橋之時,吊橋下沉深度不同,用到的鎖鏈環扣也不同。」

「聖上是說把吊橋設計成一把大秤?」姜行本心中一動。

楊侗點頭道︰「正是。」

「此事倒是大有可為,不過微臣需要造一座城門和一個吊橋來測試。」

「當然可以了。」……

就在大隋君臣談論之時,一支有些落魄,卻始終保持儀仗的隊伍出現在大興城外,與來往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那些是什麼人?」守門士兵指了指向這支自東而來的隊伍,這些人膚色淺黑,絡腮胡須十分濃厚,他們和高大的西域胡人恰恰相反,長得十分矮小,別具一格的怪模怪樣自然引起了守衛的警戒。

「看樣子不是我大隋百姓,也不是西域胡人,讓弟兄警醒點!」城門校尉雖不認為過了潼關到大興的這伙人有問題,但這伙稀奇古怪的人足有兩百多個,這名校尉還是按照規定,發出指令,讓三百名精兵自城上下來,攔住這伙人的去路。

校尉上前,大聲道︰「來人止步!」

這支如同災民般的隊伍立即停住腳步,一人緩步出列,十分謙卑的用生澀漢話說道︰「我們不是敵人!」

校尉發現這人身材瘦小,卻偏偏穿了成年漢人的衣服,明顯很寬松。這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歲數不大,偏偏長著滿臉絡腮胡子,看上去極為古怪。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一個二個也是怪模怪樣的,看起來跟難民沒兩樣,實在看不出這些人有什麼危險性,頓時來了興致,圍著這人打量一圈,像是發現了不起的稀有動物一樣,問道︰「爾等是何來路?」

「我們是來自大海中的蝦夷使者團,特來朝見大朝天子!」來人被看得心里發毛,十分謙恭的跪在地上,額頭觸踫在雪地里,聲音里帶著一股誠摯之意。

校尉听得一臉懵然。他知道一些異國使臣會陸續前來晉見皇帝,但蝦夷這東西真沒听說,這應該是不請自來的化外之民,所以沒有在朝廷下發的名單之上,既然潼關守軍已經放行,應該沒什麼危險,不過這種事情,非他一個校尉能夠決斷。

「你們在這好生等著,我去通報。」校尉吩咐道。

「好,好,將軍不必著急,我們可以等……」來人點頭哈腰、畢恭畢敬。

「嗯。」對方的恭敬、謙卑,使一種天朝上國得自豪感從校尉心中油然而生,身板挺得更直了。

「頭兒,這些是什麼東西?」當校尉回到城門外,一名旅帥上前詢問。

「他們不是東西,是前來朝拜聖上的蝦夷使臣,自稱來自海里,只是這個蝦夷並不在名單之上,我也不好放行。」說到這里,校尉吩咐道︰「你看好他們,我去城中稟報。」

「喏。」旅帥答應一聲。

校尉則拍馬飛奔入城,直往禮部官署奔去,找到了左侍郎張宣,行禮道︰「東城門校尉陳充參見張侍郎。」

「免禮!」張宣還了一禮,問道︰「找我何事?」

「回侍郎,東城外來了一支番邦使者隊伍,說是朝見聖上。」

「番邦使者?」張宣詫異道︰「從東邊來的番邦使者極多,你問清是何方人士了嗎?」

「帶頭的人說他們來自一個名叫蝦夷的地方,又說蝦夷在大海里,卑職也不知真偽。」陳豪說道。

「蝦夷是倭國蕃屬,確實是生活在大海之中。」張宣向陳豪解釋道。

「多謝侍郎解惑,只是這伙人不在名單之上,要不要把他們轟走?」

「終究是前來朝拜的人,轟肯定是不能轟走。」張宣搖了搖頭,又問道︰「來了多少人?」

陳豪躬身回答︰「來了兩百多號呢,看起來跟難民差不多,不過……」

陳豪欲言又止。

張宣奇怪了︰「不過什麼?」

「這兩百來號人又矮又瘦,估計加起來都不如我們一百號人重。」

「海中倭人、蝦夷人都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張宣聞言,好氣又好笑的吩咐︰「把他們帶去驛館安頓,讓士兵嚴密監視,莫要讓這些化外夷民在城中鬧事。」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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